林楷幻想过很多次点破自己感情的场景。
也许会在教室, 也许会在回家的路上，会在书店，或者在哪个喝了假酒的夜晚, 或者在舍不得的毕业典礼谢幕后。
在这个狭小的房间，他们各迈出了四十九步，在相隔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驻足不前。
突然某天这件事被捅开，林楷站在原地, 江昀把剩下的两步全部走完。
他们在一起了。
这是件特别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们靠着墙吻着，吻到喉咙干涩，吻到嘴唇触碰的地方发红生痛。
……
吻毕, 林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了床上。
刚才发生的一瞬间的事情有点儿太快了，他现在突然从炮友的关系变升为了……男朋友。
江昀的男朋友。
江昀拿着接好水的纸杯走过去，走到他面前站定。
林楷仰头看着他。
江昀道：“渴了吗？”
林楷眨了下眼睛：“嗯。”
江昀顿了顿，视线移步到了他的嘴唇。
林楷不常喝水, 嘴唇大部分时间都微干，刚刚接完吻之后，嘴唇有点红又有点肿, 很让人想变着法子给他润一下。
林楷不太自在地舔了下嘴唇。
江昀收回视线, 看着他：“想喝？”
林楷点点头, 坐直了，伸手想接水杯。
江昀手往后撤了一点, 林楷接了个空。
林楷仰头看他。
江昀忽然笑了，把水杯抵到唇边，自己先抿了一口：“刚好，我也有点渴了。”
林楷看着江昀喝水，凸起的喉结滚动一下, 唇边被浸润得微湿。
他觉得更加口干舌燥。
杯子沿口突然抵上他的唇。
江昀说：“喂你喝。”
林楷跟着江昀抬手的动作慢慢扬起头，越喝脸颊越发变烫。
喝了几口，江昀把杯子拿开，看着林楷：“其实很早就想这样了吧？”
林楷看了他一眼，很快躲开了视线。
江昀把水杯放到旁边，勾唇笑了笑：“羞什么。”
林楷愣了愣：“你怎么……”
江昀道：“我知道。”
林楷低下头：“这样啊……”
“我知道你喜欢肢体接触，但你可能不太适应发展太快。”江昀揉了把他的头发，“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慢慢习惯。”
林楷摇了摇头。
江昀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宽容地笑了笑，把手松开。
林楷抓住他手腕。
“没有。”林楷用清澈的眼睛望着他，第一次主动说这样的话，他有些结巴，“你……你随便来，我都可以。”
他太想要和江昀再近一点了。
人是种贪婪的生物，得寸进尺是人的本性，即便永远也够不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但依然渴望。
在一起之后这种占有欲是任何时候都不可及的。
他不想再缩下去了。
他想要江昀的更多喜欢。
“随便来？”江昀细品了下这句话，顿了顿，轻轻刮了下林楷的鼻尖，“好，这话我记着了。”
开了学之后江昀的妈妈大概是公司很忙，公司里抽不开身，也可能是为了让江昀安心备考，这段时间没有打电话给江昀多唠叨什么。
林楷和江昀这对新晋小情侣日子过得甜甜蜜蜜。
林楷不爱吃水果，江昀每天都会压住他把一盘洗干净的小番茄吃掉。
可他挑食不是一天两天。
有时候林楷实在不愿意吃，江昀就会佯装生气，捏起一颗小番茄塞到他嘴里，然后亲他一下，板着脸问：“吃不吃？还犟不犟？”
每次林楷就会很安静，再怎么挣扎都会乖乖红着脸把水果吃掉，然后甜甜嘴唇，仰脸看着江昀，讨奖励似的道：“我可全吃掉了啊。”
江昀会在他额前轻轻吻一下，再夸一句：“真棒。”
高三的教学楼被搬到了最靠近食堂的位置，仍然是一楼，地理位置上对于同学们来说还挺方便，这里离食堂最近，离小卖部最近。
除了离学校领导的办公楼比较近之外没有特别大的缺点。
领导最喜欢在高三学生的那栋楼转悠，他们自从搬到这边来之后，林楷觉得他见到教导主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随时随地被监视。
偷个情都难。
啧。
他刚跟江昀在一起，难道不应该需要更多的时间进行肢体接触吗？
又赶上高三这个节骨眼上……林楷觉得自己跟江昀真会挑时间，选了个最不能谈恋爱的时间谈恋爱。
“我开始恨学校了。”林楷咬牙切齿，“为什么要把我们放到这栋楼，抽空摸个手的时间都没有。”
“谁说没有。”江昀笑了半天，把手伸给他，“来吧，我准备好了。”
林楷打了他一下，笑了起来：“神经病……”
高三时间很紧张，从入秋之后一直到临近冬至，月考不断，然后是周考，每堂课的随堂练习就直接按高考的阅卷评分标准来。
下班学期还有三次模考，这个学期过半有些学生都有撑不住压力的样子了。
林楷和江昀算是成绩一直在前面，但是高三大家都在拼，也有不少黑马冲上来，直逼着江昀年级第一的位置。
就比如这次，突然不知道从哪儿杀出来的一匹黑马就只差江昀十几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最近黑马经常从他们班门口经过，然后盯着江昀瞅，眼神特别不对劲，感觉江昀好像是他的杀父仇人一样，用眼刀就能把江昀杀死。
听陈叙阳说，这匹黑马居然还是国际班的。
跟张哲一个班，抄袭惯犯。
对此林楷特别不爽。
“他们就挤着你这第一拼呗，”林楷这次排名年级第三，和黑马就只差一分，“我就搞不懂了，他没超就没超了吧，还拿一副看不起的样子看你，简直脑子有病。”
“管人家干什么，安安稳稳学习，安安稳稳考试就行。”江昀靠着墙低头在桌肚里看手机。
“我就看不惯，”林楷气呼呼地说，“我男朋友凭智商考上了第一名。”
“那人家也是凭努力啊。”江昀笑了笑，放下了手机，“不能否定别人的，努，力。”
他在“努力”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但听着挺无所谓的。
林楷咬了咬牙：“反正不行，不能让他超过你。”
“为什么？”江昀看着他。
“只能让我超过你，别人不行。”林楷说。
有种东西就叫占有欲，是自己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就算是成立这种平平常常的东西，也不可以让别人占了去。
更何况那黑马还是张哲班里的。
张哲又跟络然关系很好，那说明那黑马跟络然关系也不差。
搞连坐就是这么简单。
要恨一起恨，谁也不能主动搭理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大概是因为那匹黑马的原因，张哲此时的集体荣誉感就突然体现了出来，
平平淡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临近年底。
到了十二月，温差大，天气忽冷忽热不稳定，班里很多人都开始有点小感冒，一月初还有一次期末考试，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杯感冒灵，一边喝一边刷题。
林楷体质差，每到这种时候就企图用板蓝根护体。
同班同学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板蓝根没能把林楷护住，没过多久他也光荣感冒了，喉咙有点发炎，一直断断续续地咳嗽。
这天中午，林楷有点头晕，吃不下饭，就趴在教室里休息。
江昀去了食堂，顺带去小店买了个陈叙阳心心念念没买着的荷叶糯米鸡。
到教室门口就看见林楷一个人蔫巴巴地趴在桌子上，时不时咳嗽两声，身子跟着颤两下，有点可怜。
江昀推开门进去，教室的空调还开着，温度比外面高很多，林楷抬起脸，脸颊热得红扑扑的。
他看到江昀手里的糯米鸡，愣了一下：“你是没有吃饱吗？”
江昀心想我这是买给你吃的，嘴上却说：“是，今天中午菜挺恶心的，幸亏你没去。”
他故意这么说，想看看林楷什么反应。
果然林楷眼神暗了一下，有点委屈，他“哦”了一声，沉默地趴了回去。
谈个恋爱刚好碰上高三不说，正巧自己还发烧了，什么倒霉事儿都能碰上。
明明成年了却连打个炮的时间都没有……说起来还没打过炮呢，顶多只是互相采过蘑菇。
成年这么久了，床都没上过一次……
啧，郁闷。
江昀舍不得捉弄林楷了，把糯米鸡放在林楷桌上：“想吃怎么不说呢？看一脸委屈的。”
林楷把糯米鸡推了推：“你先吃，你没吃饱，最后留一口给我尝尝就行。”
江昀给他气笑了，拿过糯米鸡把包装撕开来，递到他嘴边：“尝个屁，给你的。”
林楷顿了顿：“不尝屁。”
“贫？”江昀瞪着他，“专给你买的，你不吃垃圾桶吃。”
林楷这才双手握住拿了过来，小声道：“垃圾桶的待遇都比我好。”
“知道自己是个病号就好好养着。”江昀说，“不吃饭……你自己是哪咤吗铜头铁臂？”
林楷咬了一口糯米鸡，心情好了挺多，还有力气反驳他：“哪吒是三头六臂，铜头铁臂是阿童木。”
江昀弹了下他脑门：“就你嘴巴能说，下次生病了直接给你堵上，真是力气多得没处用……”
林楷想都没想，直接接了一句：“下次等上了床再考虑给我堵吧。”
江昀手指一顿。
然后空气再次沉默了。
得亏教室里没什么人，不然这句话说出去多羞耻多尴尬。
过了会儿，江昀笑了笑：“行吧，到时候再说。”
怕越说越错，林楷也不多嘴了，不如安安静静吃糯米鸡。
不过，到时候到时候……什么时候才是到了时候呢？
临近期末考试，平时的周测越来越密集，林楷和江昀一边刷卷子的间隙，只能抽出那么几分钟的下课，借上厕所的名义去走廊亲昵一会儿。
不过江昀总觉得林楷有点完成任务似的，出门是男朋友，进门就是陌生人。
非常快的投入到了学习中去。
这让江昀感觉到了一种小三上位剥夺了他爱情的感觉。
最可气的是，这个小三居然还是个无生命的卷子。
是他江昀长得不帅还是魅力不够大？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学习方式，林楷就属于那种特别有条理的，完全不需要别人来插手什么，早上睁开眼就可以在脑子里列出一个to do list。
就是复习的节奏跟大伙都不太一致。
比如上英语课的时候刷物理，上数学课的时候刷语文。
今天上数学课的时候江昀就听见林楷在旁边小声吧啦吧啦背题。
声音软软的，带点气音，偶尔抬眼看看黑板，琢磨一会儿黑板上老师讲的知识点发现自己会了，然后再低下头吧啦吧啦。
嘴巴一张一合，幅度很小。
还有十分钟下课，老师不准备讲了，给大家自主安排，刷题的刷题，看名师课堂的看名师课堂。
江昀拿出手机正准备再整理几个冲刺题，突然看到班级群聊闹腾了起来，一群人艾特林楷和他。
-学校表白墙真绝了，林楷江昀你俩要不要去吃个瓜？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吃自己的瓜可还行！
-江昀：刷朋友圈中，勿cue。
-不对啊，江昀现在看手机了啊。
-他大概开了免打扰，毕竟咱们是挺吵的。
-不，你高估自己了，大部分就只有你陈叙阳一个人吵。
-没关系这对cp我磕了。
江昀：“……”
此刻的表情：地铁老人看手机。
表白墙什么？
什么叫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好奇心使他打开了附中表白墙的空间，墙君皮下是个可爱的学妹，林楷认识，之前跟他提过。
江昀打了个哈欠。
让他康康到底是什么有趣的瓜。
这墙上除去表白他以及求一些联系方式的说说，最新三条都是九宫格，下面评论一堆都是“哈哈哈哈”和“啊啊啊啊啊”。
江昀一点进去，一个哈欠差点没打出来。
一个女生手打了很长的一段话表白了江昀和林楷，起码有五百字的小作文，全彩虹屁吹林楷和江昀，夸到最后戛然而止，发了一个猫咪表情包然后怂怂地和墙君说了一句：“匿了，谢谢墙。”
底下还有什么校花校草cp墙过来凑热闹，转发这条说说，江昀又点进校草墙看了看，他和林楷一起拍过的照片被po到墙上，底下引来一群小迷妹和……cp粉？
-啊啊啊啊啊我哭了，这俩人太好看了。
-温软学霸受x骄欲校霸攻我磕了（狗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保命狗头笑死我了，楼上姐妹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别当真，不过这俩确实都挺好看，小作文夸得不赖。
-求这个小作文姐妹的联系方式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头没了，是谁这么有才，墙君仿佛加了个夸夸群退休员工。
一旁的林楷显然不知道这个情况，手里拿着红笔在卷子上圈圈画画，时不时抬头看看黑板。
“啪嗒。”
林楷笔掉到了地上，陈叙阳飞快地捡了起来，没给林楷反而给了江昀，他拍拍江昀的肩膀：“不客气兄弟，都是小事。”
江昀破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把笔给了林楷，也礼尚往来似的拍了拍陈叙阳的肩膀。
下课铃大响前一分钟，教室开始有点躁动，收东西的收东西，老师在教室里转悠了几圈，最后也后背着手去讲台上收包了。
这节课后半段安静到简直窒息，下课铃一响，老师走出教室，全班齐刷刷趴倒在桌上，就只有林楷这边四个人还有点精神。
严峋光明正大拿出手机开黑。
陈叙阳闭眼望着窗外发呆。
林楷看着班里累瘫的同学们，突然笑起来：“你有没有感觉这个好像游击队，我喊一声‘卧倒’，然后所有人都趴下了。”
江昀笑笑：“你脑洞也挺丰富的。”
突然，陈叙阳“我操”了一声。
“我操！下雪了！”陈叙阳猛地打开窗户，“下雪了兄弟们！”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陈叙阳已经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教室门口某个空旷的树荫里，叶子上现在已经积了一小层雪了，雪还在下，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雪天这天空颜色都是暗沉沉的，周遭都是暗暗的淡蓝色，显得叶子上积的一小层雪白得刺眼。
“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陈叙阳跑到空地上直蹦。
同学们最喜欢下雪，南方地区雪少，很少有像今天这样的大雪，所以每一次下雪大家都格外珍惜。
这一声吼把教室里的学生全吼醒了，土拨鼠似的挤在窗边看，有几个男生嫌麻烦，直接翻窗跳出去了。
林楷一听到下雪就控制不住自己，跑出去站在走廊上，一脸兴奋地看着天上。
“林楷，林楷！”江昀在后面喊他，“你这反应力也太迅速了。”
陈叙阳伸手摸了一块叶子上的雪，看着雪在自己掌心融化，感觉自己热血沸腾，他猛地回头兴奋地看着严峋：“我操！它化了！这就是雪的感觉吗！”
严峋给他逗笑了：“稀奇，哪有雪不会化的？”
“你就不懂一个南方狗见到雪的快乐！在我人生十九年当中见过雪的次数屈指可数。”陈叙阳瞪着他，“我太幸运了！我今年刚好还能过个生日！！这就是我的生日礼物吗！太贵重了我收下了！”
“我也很快乐，但是我觉得在这种时候我还是得酷一点，显得我见过很多次雪。”严峋绷着表情，眼神很渴望地看着雪，仿佛此刻魂穿陈叙阳。
“鲁迅说过真正的勇士敢于丢弃自己虚假的外表，归真反璞，直面内心，”陈叙阳摘了一片叶子，虔诚地用双手捧着，不停地念叨，“这是雪！这是雪！雪雪雪雪雪雪……”
林楷笑着看着天。
“你不去玩吗？”江昀看着他。
“我？”林楷愣了愣，看了看树底下甩着膀子蹦蹦跳跳的陈叙阳，“和这傻狗一样吗？”
江昀没忍住笑了。
林楷正笑着，忽然脸上一冰，被陈叙阳甩了一脸雪碴子。
“林楷好菜！”陈叙阳手里拿着一团雪球。
“滚蛋玩意儿！”林楷抹了抹脸，飞快地蹲下来握了一掌心雪朝他扔过去。
陈叙阳没防得住，结结实实被砸了一脸，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看着林楷愣了半天：“……不得了了！林楷会还手了！严峋快过来一起搞林楷！”
“你觉得严峋会帮你吗？”江昀说。
严峋大笑：“昀哥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严峋蹲下来，抓起一团雪球往江昀脸上砸：“我不帮他我难道帮你吗！”
“操……”江昀被雪糊了一脸，“什么仇什么怨！”
林楷笑得蹲在地上。
“还笑！人家欺负你男朋友！”江昀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走！干翻他们！”
雪地里，两个人追两个人跑，躲到树后被雪团砸了一身，嬉笑怒骂都在此刻炸开，越来越多的学生加入到这场混战里去。
深棕的灌木和身后跟着的脚印，都在这个冬天里刻下痕迹。
与此同时，校内贴吧许久之前的贴子又被顶了上来并且高高盖起大楼。
《问：有没有谁觉得这俩很有cp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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