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到此为止 NP>第184章 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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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他带到了一个停车场几乎是空着的汽车旅馆,大概是因为位置太偏僻,开房的时候甚至不需要证件登记。

  前台的大爷可能已经睡着了,被他按了半天门铃才按出来,不耐烦地扔给我们一把钥匙。

  七拐八拐地进了屋子,打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这里可能有一年没有人住了。房子里冰冰凉,连墙壁都透着寒意,黑衣人径直打开了屋里的暖气,调到最高档,顺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还行,没那么差,该有的都有。”

  的确,如他所说,这房间虽然装修风格像是嬉皮士那个年代的传下来的,瓷砖台面,暗红色花地毯,老式的电视机,几乎有了包浆的家具,但该有的设施的确都有。

  只不过……屋子里就只有一张床。

  是一张大双人床,很宽,铺着纯白的床具,摸上去不但冷,还带着些潮气。

  “把衣服脱了。”我听见黑衣人说。

  我吓了一跳,坐在床上弹了一下——他想干嘛?!

  “脱……脱衣服?!”我磕磕巴巴的,理所应当地紧张起来,“我我我……”

  这也不能怪我反应过度,毕竟这几天,我就没有遭遇过任何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我以为他也来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

  “看看你的伤,流那么多血,怪吓人的。”他却完全没把我的挣扎看在眼里,反而忙进忙出地开始用房间里的小炉子煮起了泡面,说完又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算了,活蹦乱跳的,估计也没什么事。要真有事也撑不到现在。”

  “……”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才感觉到,我离家出走的痛觉似乎又回来了。

  ——好像真的哪里受伤了。

  我也顾不得屋子里还有人,低头默默地脱下了外套,动作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剥去身上的一件一件的染满了脏污的衣服,扔到地上。

  脱下破破烂烂的外裤,隔着两条秋裤的破洞,我发现左小腿胫骨处有一道伤口,像是被金属划伤的。口子挺深,血已经凝固了一些,伤口周围已经呈现血红蛋白氧化后的深褐色。

  可能是之前太紧张了,我的腿居然一直没感觉出疼。

  “嘶——”

  我正犹豫怎么办,就听见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我抬起头,正巧遇见黑衣人撇开脸。

  “你自己处理一下。”他非常无情地从自己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个紧凑的小布包扔到我身边,我打开一看,是个简易的急救包,里面有绷带酒精什么的。

  我忍着痛用酒精棉一点一点擦出了伤口范围,咬着牙撒上消炎药粉,再用绷带缠起来。

  包扎完,也不知道是被热得还是疼的,我累得出了一身汗,连眼睛里都出了汗。

  屋子里漂浮着一股子异香。

  ——我已经很久没觉得普普通通的方便面竟是如此诱人了。

  肚子适时地发出了一阵肠鸣。

  但身上还是觉得疼。

  “你能不能……把我看一下后背。”无奈之下,我只好像黑衣人发出求助,“我自己够看不到。”

  他本来正忙着盛面,被我一说,放下锅走过来。

  “是有伤吗?”我感觉腰间刺痛。

  “……嗯。”他模糊地回答,“有好几道。”

  “能帮我处理一下吗?我自己够不到。”我感觉他不是很愿意帮我,但我还是厚着脸皮求他,“我……没病,不会传染。”

  “我不是……”可能被我这么一说他多少觉得不好意思,终于还是朝我走来,“你趴下吧。”

  我听话照做,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的动静,但最终落在皮肤上酒精的触感却犹犹豫豫的,一触即分。

  这一点一点地,也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

  我忍不住回过头去,但只能看到他紧缩的眉头。

  “没事,我不疼。”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

  “怎么可能,我看着都疼。”他又嘟囔,随即清了清嗓子,“那我用力了,疼就叫出来。”

  “好。”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伤口处传来的剧痛杀出了两行热泪。

  ……他还来真的啊?

  除了两处大伤,还有很多小的外伤。一一处理过花了不少时间。

  “行了,起来吃点东西吧。面都凉了。”他甩了甩手,不知道为什么,给我上药,他却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样,眼神有些游离。

  我注意到他右手中指指节处的形变。

  “还能走吗?”他问我,看着我腿上的伤处。

  “可以的。”

  我端起面碗,先喝了一大口热乎乎的汤,本以为没什么味道,但却出乎意料的香浓。

  我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加了牛奶?”

  “味道奇怪吗?”他问我。

  “我还以为只有我会这么做。”我笑了一下,又问仍然不肯摘掉口罩用真面目示我的黑衣人,“你不吃吗?”

  “我等一会儿。”

  他说是这么说,但眼睛分明已经黏上了摆放在面前飘着热气的面碗。

  ——想必他也饿了。

  “那个,我不看你,你快吃吧。”我端起碗来背转过身去,“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装作如常地吸面,却竖起了耳朵,很快,我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吃面响动。

  341.

  我想我可能知道他是谁了。

  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大胆到细思极恐。

  ——怎会如此?

  但转念一想,好像也并非全无可能。

  可不论如何,我几乎可以确定,他眼下应该对我没有恶意。

  我在矛盾中填饱了肚子,再回头的时候他已经重新掩好了脸。

  思考再三,我决定不再好奇心旺盛地去探究真相,而是一瘸一拐地小心去浴室洗净了身上的脏污。

  我累极了,急需一场充足的休息。

  “我们今晚要一起睡吗?”我洗好身体,没有换洗衣服,披着浴巾出来。

  屋子里的温度已经升高,不会再觉得冷。

  “你介意?”黑衣人抬头问我。

  “不,不介意。我怕你会介意。”我说,“我睡觉不太老实,累了可能会打呼噜,还会踢被子。”

  “哦,没事。”他听我这么说,随意地把视线瞥向了电视,“我也好不到哪去。”

  我笑了笑,掀开被子上了床。

  “你不睡吗?”我又问他。

  “等会儿。”他眼睛不离电视,屏幕上正在放我看了很多遍的剧集。

  “他们最后结婚了。”我说。

  “我知道。”他回答得波澜不惊。

  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心里却思绪翻转,一时矛盾非常。

  但很快,我就没有精力再去伤春悲秋——因为我发起了高烧。

  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在挨冻受罪了好几天之后。

  做着光怪陆离的梦,迷迷糊糊之间,我下意识地把自己拱进了一个怀抱,我依稀感觉自己被人喂了药,喝了水,但我睁不开眼。我像是抱着一条浮木,一棵救命稻草一样,从那个怀抱里汲取力量。

  梦里,我哭得伤心至极,不知道为何,梦里一直是我小时候在家门口迷路的场景。

  “我回不去了……”我听见自己绝望的呼喊,“我想回家……”

  回应我的,是一双坚定的手臂,和落在我肩膀上的轻拍。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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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崔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