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到此为止 NP>第7章 移情

  慌乱之中,我的眼镜坏了。

  它被我日日使用,本来就已经超过了使用年限,再加上经历了这样一次无妄之灾,镜腿断得彻底。

  但我的近视度数是不可以没有它维持生活的。

  我在急诊找前台护士借了胶带,把断了腿的眼睛用胶带粘上了,勉强还能坚持用,只是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

  我胆战心惊地将他架在鼻子上,生怕它再一次跌落。

  我很得意于自己的机智,但周飞羽看了很生气,但他理亏没法发作,只能有着我戴上这副摇摇欲坠的拆迁眼镜跟他去商场的眼镜店。

  配眼镜。

  重新验了光,我非常悲伤地发现自己的度数又涨了。

  周飞羽把店里所有我能戴的进去的镜框全都让我试了一遍。

  “这个挡眼睛。”

  “这个太方了。”

  “这个丑。”

  我想跟他说,丑主要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是镜框的毛病。

  最后他替我挑选了一副无镜框眼镜。

  因为他觉得这种款式不会挡脸。

  虽然这么脆弱的结构怕是在我手里活不过一年,但我没敢提出任何异议。

  一副眼镜着实不便宜,当然也是因为他挑选的镜框镜片都是顶级,除去保险,还要自付好几百。

  我有点心疼痛失这笔意外之财,但他主动抢在我之前刷了卡,是我没万万想到的。

  “这是我的赔礼。”他郑重其事。

  那我也只好欣然接受。

  他犟起来就像是一头牛,我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

  ——当然这是梦里的我得到的结论,我想眼前的他可能也适用。

  梦里的我们……可是有两个孩子了呢。

  我跟在他身后怀念起我那个离奇又甜蜜的梦,大概是过于忘情,被他转身的时候看到了我仍然高高扬起的嘴角。

  “心情不错?”他站定问我。

  我连忙敛起笑容,回到现实:“谢谢周……总,您破费了。”

  我一时忘形,差点说秃噜嘴,叫他哥。

  还好纠正的及时,不然怕是要把他吓走。

  “哦,没什么的,眼镜做好了会给打电话,到时候记得来取。”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要是有时间会陪你一起过来。”

  是了,配眼镜的过程要等待一到两周。

  “不用了。”我笑眯眯地推脱,“我自己可以。”

  “我刚刚给店里留的是我的电话。”他硬邦邦地回应。

  这就有点尴尬。

  “那我去改过来。”机智如我,怎么可能被这点小问题打倒。

  好在刚走出没多远,我转身就往店里走。

  “哎别麻烦了,到时候我通知你就是了。”他拉住我,又想起什么似的,“眼睛还疼吗?”

  “不疼了,都说了我真的没事。”这一路上他反反复复地问了我不下一百遍这个问题,我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啰啰嗦嗦的你好烦啊。”

  他吃了个瘪,看着我的时候嘴角抽搐。

  我意识到我好像有些越矩了。

  28.

  他没有让尴尬持续太久。

  “饿了,吃饭去。”我们经过商场里的拉面店前长长排起的队伍时,周飞羽向我提出了邀请。

  反正我的意见也无关紧要,就顺水推舟地和他一起站到了队尾。

  我俩从办公室跑出来的时候还没到下班时间,但折腾了这一大通就已经恰好迎上了晚高峰的就餐时间。

  莫名其妙地翘了个班。

  我和他并肩站着,鼻子上架着我那副可怜的眼镜残骸。

  沉默到尴尬。

  我发现我跟周飞羽其实没什么话好说。

  好在他不是一个内向的人,而我也不是。

  于是我们聊起了天气。

  ——这当之无愧是谷歌评选出的最安全的话题。

  “明天要降温了。”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

  而我从办公室里出来的很突然,身上只有一件被我敞着穿当做外套的牛仔休闲衬衣而已。

  “啊?还要降温啊?”我是真情实感地感到惊讶,“温度都已经要个位数了。”

  要知道L城的冬至的中午都会有零上十几度,而这才十月中,我就已经把我所拥有的最厚的棉服翻出来早晚通勤的时候穿着了。

  我想不出来这个冬天我要怎么过。

  也不是矫情,其实我的家乡也是会下雪的,可我实在是很多年冬天都没好好在家待过了,而人是如此用进废退的动物。

  我可能会被冻死在这里吧。

  “你对这里的冬天有什么误解吗?”周飞羽嘲笑我的少见多怪,“好心提醒你,过几天暴风雪来的时候,记得提前囤好吃的,对了,你家里住几楼?”

  “一楼啊。”我不知道他是何意。

  “准备一把铁锨。”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雪下的大的时候可能会把房子盖住,你到时候有可能需要挖个地道才能出来。”

  我仿佛在听天方夜谭,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不可思议,周飞羽露出一个不同于以往的,轻松但带着促狭的笑容:“或者你可以打电话向我求救。”

  “算了,打给你不如打911。”我下意识地反驳,“如果雪真的下那么大,大不了我就在公司打地铺不回去了。反正公司有吃有喝还有健身房能洗澡。”

  “衣服呢?你都不换衣服的吗?”他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我故意恶心他:“反正也不出汗,内裤脏了还可以反过来穿。”

  他被我惊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我的距离。

  我乐不可支,笑到队伍前后的人都忍不住向我投来探究的目光。

  “好了,如果真有这个打算,我会多带几件换洗衣服过来的。”我把几欲逃跑的他拉回队伍,不想让排了这么久的队的努力白费,“周总你放心。”

  “是我的错觉吗?”他哼了一声,“我总觉得你叫我’周总’的时候阴阳怪气。”

  “怎么会?”我吃了一惊,眨眨眼,“我已经在很努力地伪装了。”

  “崔馨悦!”他念我名字念的咬牙切齿,我却笑得直不起腰。

  29.

  乐极生悲,我的眼镜又滑落在了地上。

  我捡起它的残骸,决定先把它珍藏起来,等到办公的时候再戴。

  剩下的时间里我就只能做个半瞎。

  也正好,我看不到周飞羽脸上嘲讽我的表情。

  快排到我们的时候,服务生给了我们一人一份菜单,让我们提前点好以节省时间。

  面馆选择不多,无非是四种汤底五种面条的排列组合。

  我把脸几乎贴在了纸上。

  “你到底近视多少度?”周飞羽看到我这副模样问道。

  “我刚刚验光的时候你不是看到了?”我好不容易对上焦,根本没有功夫理他,“也不深,也就是七百来度吧。”

  “这个度数已经容易视网膜脱落了吧?”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呸呸呸。”我啐他,我知道他在报复我,可这也太幼稚了,“您可盼我点好吧周总。我就算是瞎了也能写代码,无非就是养条导盲犬的事儿,到时候我就赖您这不走了,反正您也开不掉我,正好我还能给公司增加点diversity。(员工多样性)”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开个玩笑。你的眼睛不会有事的。”他在我面前总是落下风,皆是因为他偶像包袱太重,完全说不过我。

  于是他只好生硬地转换话题:“你要吃哪种面?”

  “我在犹豫……”我盯着菜单,“我看菜单上黑蒜汤底标了推荐,但是我又有点想吃辣的。面我要中等粗细,少盐的。你呢?”

  “我还没决定。”他说。

  “反正都下班了,也不需要见人,你就吃黑蒜的吧。你不是挺爱吃蒜吗?黑蒜味道也不大,还有保健效果。”

  话说出口,我意识到自己又漏了馅,立时僵硬在了原地。

  “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蒜?”他果然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漏洞。

  我脑筋转的飞快:“Andrew和我说的。那天我不是去你家参加派对了么?我和他聊起来他告诉我的。”

  又是一身冷汗。

  “他告诉你的?这件事我怀疑他都不知道。”他嘀咕了一句,但估计还是相信了我的说法,没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我不敢再说话了。

  我自己得意忘形,说多错多,我不知道下一次我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能够找借口遮掩过去。

  30.

  吃完饭,我本来想告辞离开,没想到周飞羽兴致高昂地开始逛起了商场。

  “我看看这家店。”他在商场里如鱼得水,根本没有要我走的意思,我只好无奈地跟上。

  本来是来配眼镜,但莫名其妙变成了陪他逛街。

  他在男装店里左顾右盼。

  “你觉得这件怎么样?”他随手抽出一件架子上挂着的淡蓝色羽绒服。

  里面的料子塞得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很暖和。

  “挺好看的。”我有口无心。

  他身形摆在那里,披麻袋也会好看。

  他听我这么说,随手翻看吊牌,找到材质一栏。

  “99%鹅绒,适合零下二十度。”说完他又拎起另一件白色的,问我,“哪个比较好看?”

  “都行。”我无可无不可,随意地挑了一个理由,“不过白色不耐脏。”

  这是和前女友在一起时训练出的本能。

  在对方征求意见的时候,多少要做出点无伤大雅的评价来表示自己在听。

  我自问不是个满分男友,但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照做,可结局仍然不尽如人意。

  除此之外她还教会我很多,比如如何陪人逛街。

  但我没想到这一身本领竟然有朝一日被我用在了上司身上。

  我主动地替他拎上了装着战利品的纸袋,又陪着他拐进了另一家奢侈品品牌。

  “我前两天打电话订了一只手袋,”我听到他和店员这么说,“我现在来取。”

  我拎着纸袋找了个位置坐下。

  店里人不多,我环顾打量着这金碧辉煌的店内陈设,兴趣缺缺。

  “今天辛苦你了。”等待取货的空隙,周飞羽站到我身边。

  “陪领导逛街,应该的。”我也不是有意,但好像逗他是我情不自禁想要做的事情,所以话说出口往往就如同他评价的一样,“阴阳怪气”。

  他大概是习惯了,没再计较我的态度,反而感慨了一句:“好久没有人陪我出来了。”

  “Andrew呢?”我下意识地问。

  “我们时间总是对不上。”周飞羽倒也坦诚,“而且他并不喜欢这些。”

  “啊……”我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该嘲笑他被男友如此嫌弃。

  我顿时有些羡慕,原来别人家的男朋友是可以对逛街say no的。

  我居然是刚了解到这一点。

  不过已经晚了。

  忽然他接起了一个电话:“我在外面,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我不过去了。”

  那边似乎说了什么,他笑了笑:“你也是,别太晚,明天有会你要出席。”

  我盯着架子上模糊的的皮包出神。

  挂了电话,他和我解释:“是Andrew打来的。”

  “哦。”

  我猜到了。

  只是他和我在一起,拒绝了男友的邀约。

  对此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好又“哦”了一声。

  “最近他经常找你出去?”周飞羽如此问我。

  “Andrew怕我一个人无聊,帮我多认识些朋友。”我努力想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他对我很好。”

  周飞羽又问:“那你呢?认识谁了吗?”

  我盯着自己的脚尖:“我不是很擅长社交。”

  “你现在是单身?”

  “嗯。”

  “或许你可以试试找人date(约会)一下。”

  “我……”

  我们的对话就此被从仓库里找出订单的店员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