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气温又降了些许, 空气仿佛都凝结了一层细碎的冰雪。
窗外寒意逼人，窗内却一派温暖。
这小超市里随便买的小太阳，居然还真跟个冬日小太阳差不多, 方寸之间漫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意。
身后那只猫似乎睡得很香。
但是裴予睡意全无, 清醒地仿佛被泼了一盆水。
身后的人靠得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悠长的吐息落在脊背处的温热触感。
一下一下，像是一只猫爪在挠。
漫长的半分钟后，裴予终于还是无法忍受这样僵持的状态，微微动了动身体, 翻过身来。
动作够慢够缓, 没有吵醒还在熟睡的人。
翻身面对程洛的同时，裴予向后挪了挪身体，跟他拉开了半米的距离。
焦灼的空气才似乎冷却了些许。
然而下一秒, 面前的程洛就往前蠕动了两下, 似乎想离热源近一点, 手还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袖口。
裴予手臂一僵, 条件反射地收了收手，想把袖口抽回来。
没想到程洛的手指反倒捏得更紧，怎么也抽不出来。
裴予没有再动了。
如果此时把程洛惊醒，眼下的情况估计会让他受到惊吓，对于梦游患者来说, 恐怕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他一时想不出解决眼下困境的办法, 于是就只能这么僵持着相对，昏暗的夜色里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不多时，程洛的指尖忽然颤了颤, 像是梦中受了惊吓, 指甲在他手腕上一掐。
这个动作太突然, 令裴予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手臂。
——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让程洛在迷迷糊糊的梦境中找回了点自主意识。
好奇怪，这感觉是……
衣服？
这仿佛是丝质的触感，自己可没有这么高级的睡衣。
身上好暖和，暖和得简直不像冬天了。
温暖的被褥里，似乎身前还传来一阵阵属于温血生物的体温，鼻间萦着更加明显的熟悉气息，凛冽得像是初融的雪……
等等。
吧嗒一声，耳边有根弦断了。
程洛几乎立即就条件反射地想睁眼看个究竟，但是身体还未完全醒来，眼皮的反应速度比较慢，没成功睁开。
还好有这个空档，让程洛有时间改变主意。
可不能睁眼。
此时一旦让裴予看出自己从梦游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就等于亲手丢了免死金牌。
大晚上爬了裴予的床，那不得被大卸八块？！再让他想起了两年前那荒唐一夜的糟糕记忆，更得新仇旧恨一起报。
那就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程洛在黑暗中极其小心地咽下了一口惊魂未定的空气。
不行，得想个既没有破绽，又让裴予无法发怒的方法全身而退才行。
“裴予……”
黑暗中，模模糊糊的呢喃声响起。
裴予微微一怔。
自从重逢以来，程洛永远称呼自己都是裴老师，跟着其他嘉宾一起叫。
从来没叫过他的名字。
当年他们刚刚认识时，程洛也是一口一个敬称，还是他们在一起三个多月后，程洛才仿佛终于对他放下了设防，从礼貌称呼改成叫他名字。
除了叫他名字，偶尔还会叫……
裴予总是如冰面般平静凉淡的眼眸瞬间暗了暗，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不要乱联想。
这人只是在说梦话。
程洛闭着眼，视觉受了影响，但是触觉和听觉就格外敏锐，他察觉到自己这么叫出口以后，裴予的呼吸微微乱了乱，除此之外没再有别的反应。
很好，叫全名这么大不敬的行为裴予都没计较，估计是相信自己在说梦话了。
程洛松了口气，再接再厉。
“……你人真好。”
小声咕哝，但很真诚。
裴予微微皱眉，心头窜起一丛小火苗。
人真好？
说梦话还不忘给自己发好人卡？
“你真大度，都不计较我犯下的错误，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呜呜呜……”
裴予：“……”
原来梦里还在为了当年的事求原谅。
果然，到现在这人还是坚持觉得那晚是个极大的错误，怪不得第二天就从他的世界里原地蒸发。
他轻笑了一声，自己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荒谬。
另一边，程洛一面装睡，一面竖着耳朵。
哭腔很到位，可怜巴巴的劲任谁听了都我见犹怜。
程洛对此还算有自信，于是小心等着裴予的反应。
不多时，黑暗中传来裴予极轻的一声冷笑。
程洛：“！！！”
完了，态度这么不好，可见当年的事是真的触了裴予的逆鳞。
不，害他这么个完美主义禁欲系酒后乱性，恐怕不是触了逆鳞，是直接把逆鳞给拔了。
程洛一阵紧张，心想不宜多说了，夸他大度拍他马屁指定是没用，不如赶紧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去，假装今晚什么都没发生。
于是他动作缓慢地从被子边缘滑了出去。
裴予只觉一直被紧抓的袖口松开了，身前的温度慢慢消退。
黑暗中，那个单薄清瘦的人影晃晃悠悠地晃回了自己的床上，躺倒睡着不动了。
留下的残存体温很快归于冰凉。
.
一夜过去。
程洛再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温暖极了，难怪后半夜睡得那么舒坦。
他不舍得离开舒适的被窝，扭头往窗边看去。
窗帘没有拉开，晨光微微透了进来。
裴予已经离开了，床上整理得依旧规整。
床边的小太阳还开着，程洛发现此时它是对着自己的，怪不得远远地还带来了些许温暖，虽说不如昨晚在裴予床上感觉明显，但是聊胜于无……
“……”
程洛慢慢抬起手，在脸上重重揉了揉。
昨晚的记忆瞬间清晰地涌上来。
他捂住脸，意识到应该不是梦。
在梦中糊里糊涂地上了前男友的床，又在他床上清醒了，为了保命继续装梦游回来……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简直是可以投稿社会性死亡大赏bot的程度。
手指张开，程洛从指缝里看向那个散发温暖的小太阳，心想罪魁祸首就是它罢了。
自己就像个向日葵，晚上不知不觉就顺从着他的召唤跑过去了，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怪不得裴予把小太阳转过来对着自己这边，估计也猜到了这个缘由，防止自己再梦游跑过去。
他离开房间，注意到门外把手处贴了一张便签。
“各位嘉宾们：
出于对节目节奏的考虑，从今天起请各位嘉宾可以适当在镜头前表现些许有利于CP进展的互动，请大家对已有好感的对象积极表现。如果还没有感兴趣的对象，请尽快多多了解，尽快发掘~”
程洛看完节目组写的便签，想起最近在堂屋放着的那块写着直播实时数据的电子屏。
虽说上面的数字还是大得有点恐怖，但是总体来讲，热度并不是处在一个上升的阶段，而是有所下降。
经过接近一周的直播，最初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节目到了一个急需节奏进展的阶段，也难怪节目组会给予提醒。
程洛走下楼，就听到广播里那个雀跃的声音又在照例响起：
“各位伟大的嘉宾，各位亲爱的观众们，欢迎来到我们田园度假的第三天，昨天大家都辛苦了，村长今天将置办家宴款待各位。”
“所以好消息是，不用自己做饭洗碗啦，了却了你们最大的烦心事！”
程洛在楼梯上差点一个趔趄。
虽说实话确实是如此，但是大可不必非拆穿吧。
“今天我们的任务模式是自由模式，各位可以自由选择是否接任务。后院的抽签卡里有任务选项，如果完成任务可以获得相应奖励，请大家自由组队，自由参与~”
程洛走下楼梯转到厨房前，见嘉宾们在厨房里说笑着。
“节目组属于污蔑我，我还是很喜欢做饭的。”常以朝正给大家做早餐，“观众都看着呢，都是见证。”
“那让你选，今天是去吃席还是自己做自己收拾？”孟浅打趣道。
常以朝笑了笑：“主要是村长的心意不可以辜负。”
他俩一言一语的，虽说前两天也经常这样说话，但是有前面的便签做铺垫，程洛总觉得这两人是刻意进入了“CP营业模式”。
程洛四处看了看，见裴予不在堂屋和厨房，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探身往后院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后院门处一闪而过。
程洛回头看了一眼厨房，又看了一眼在堂屋的陈弥和汪晨。
陈弥在烤火发呆，汪晨抱了本节目组准备的书在看，坐得距离陈弥远远的，两人一言不发，互不干扰。
看得出来是没有任何发展可能。
余光里，他忽然看到陈弥的视线似乎想往自己这边飘。
他一个激灵，顿时挪开视线，转身往后院走去，生怕晚了一步又让陈弥逮个正着。
来到后院，夹着雪气的风迎面吹了过来，冻得脸有点生疼。
今天是个阴天，从早上就没有什么阳光，天上灰蒙蒙的，所以体感温度就更加冷了。
裴予站在积雪已经被清扫开的空地上，从抽签盒里拿出一个任务卡。
程洛调整了一下表情，状似随意地走过去，问道：“裴老师早。”
裴予身形一顿。
“裴老师打算做任务吗？”程洛继续搭话。
裴予看向手里拿着的任务卡：“抽到这个任务前本来不想做。”
程洛：“？”
那就是这个任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程洛凑过去看了一眼他手中任务卡的内容。
“帮村长采买家宴所需要的食材”
“奖励：每人三件任选商品”
程洛：！！！
他的关注点顿时就不在任务内容上了，而满脑子全是任选三件商品。
哪怕其中有两件用来给大家添置家用，好歹能留一件取暖器给自己啊。
“做吧。”程洛立即道，“……为村长减轻负担，咱们也不好白吃他的。”
裴予低眼看向他，挑了挑眉：“你是这么想的？”
“当然啊！”程洛毫不犹豫。
【笑死，我怎么觉得程洛是为了可以选商品】
【别这么说，我们猫猫没有坏心眼】
【裴老师的反问才是精髓好吧】
【几天没来看了，怎么感觉裴老师跟程洛关系近了不少】
【！！终于有姐妹跟我同样的想法了，我甚至怀疑他俩其实是室友，晚上住一间房】
【哦吼？这么一看，感觉他们室友关系很和谐】
【你们还说跟裴予做室友肯定会生不如死，简直是对裴老师的污蔑啊！】
裴予看着程洛那双难得颇有劲头的眼睛，半晌转开无波无澜的目光说道：“那走吧。”
他转身离开后院，程洛跟在后面，跟拍组已经待命，准备引导他们去跟村长对接。
裴予走在前面，微微出神。
从刚刚程洛的表现来看，对昨晚的事似乎是完全不记得了，确实从头到尾都处在梦游状态里。
不然实在很难相信他能这么自然地跟自己对话。
就是显得有些……
过于神采奕奕了？
平时对什么都是懒洋洋的不在乎，今天显得这么积极。难不成真是为了能完成任务得到一个取暖器，这么肯拼命。
程洛走在后面，缩着脖子揣着手，半张脸都裹在帽子毛领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瞅着前面的裴予。
刚刚故意表现得对昨晚的事一概不知来试探裴予，也不知道用力有没有过度，表演痕迹重不重。
不过目前来看，裴予对自己的态度没有任何异样，似乎是没有生气。
也不知道是因为碍于摄像头不能提到昨晚的事，还是确实觉得梦游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所以不再加以责备了。
如果是后者，那昨晚夸他的话夸对了，真得是个好人。
说不定还就是自己这句彩虹屁夸得好，让裴予不好意思揪着梦游这事不放。
程洛低头走路，脚底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的，湿凉的触感透过不算太厚实的鞋面渗进来，不是很舒服。
坐着车来到村长家，里面已经有许多村长家的亲戚朋友前来帮忙，已经在前院准备了。
程洛下了车，跟村长寒暄了几句，不多时就见到院子外围了不少附近的居民说说笑笑地看热闹，大部分的目光都集中在裴予身上。
人一多，程洛那本不太明显的社恐属性就有些被激发出来了，马上把领子再往上拉了拉，恨不能盖住鼻子，两手揣起来，最大限度地把自己包裹在衣服里。
【太真实了，如果裴老师来我学校，我估计也得这么冲出去围观】
【上课暂停，先去看裴老师】
【考试暂停，先去看裴予】
【程洛呢？诶程洛呢？】
【救命，要不是他露出的这眉眼漂亮得太优越了，我真会以为他是隔壁刚干完活的小哥】
【他这揣着手和厚羽绒服也太接地气了吧哈哈哈】
【猫猫都是揣手的，本体暴露了】
【他是不是有点社恐啊，顿时不自在了】
【（抱起）（踹进怀里）（立马带走）】
【放下猫猫！不准抢我的！！】
接下要采买的食材单子，裴予跟村长告了辞，来到门外，一时却没找着程洛。
他四处看了看，刚要喊人，就看见一个圆圆的人影从远处角落滚过来了。
“……”裴予无言了半晌，“躲这么远干什么。”
程洛的声音从厚领子里透出来，有些闷闷的：“我也没办法！我一过去那边叔叔阿姨就要拉着我聊天！”
“怎么会。”裴予无法感同身受，并不赞同，淡声道，“我就在这，怎么没人跟我聊？”
程洛：“……”
程洛看了看他，不做声了。
裴予：“？”
裴予：“想说什么就说。”
“……”程洛摇了摇头，“没什么。”
只能是没什么，他是绝对不会说那是因为没有人敢跟他搭话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哪裴老师原来对自己认知这么不清晰？？】
【你站在那里就浑身冒冷气儿诶！！谁敢跟你搭话啊！】
【裴予这样的在我们那肯定没人要的（狗头）】
【是长辈最不喜欢的那种小孩没错了。】
【猫猫欲言又止的样子笑死我了】
【程洛太善良了，不忍心戳穿裴老师的幻想（bushi）】
裴予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把采买的单子递给程洛。
程洛接过来看了一眼，见都是比较常见的蔬菜肉类，去一趟镇上的农贸市场就很容易买到。
节目组驱车将两人送到了最近的农贸市场，今天正好是附近几个镇的赶集日，颇为热闹。
这里原本经济并不富裕，但因天然风光秀丽，经过政府扶持增加了旅游业和一些影视拍摄的产业后，一改过去的面貌，慢慢富庶起来，所以市场上许多珍奇的食材都有，且品质好价格优。
进入了农贸市场，程洛就觉得踏入了自己的舒适区：“先去买鱼和肉吧。”
裴予没有反对，在他身旁随着他的步伐往海鲜区走。
“裴老师，你平时逛菜市场吗？”程洛没话找话，心想这种问题应该直播间的粉丝也想知道。
“很少。”裴予答道，“工作太忙。”
这个回答意料之内，程洛继续道：“那你一定不会砍价吧？”。
裴予沉默了两秒：“不会。”
【笑死，传说中的内娱六边形战士也会有不会的东西】
【从裴予口中说出“不会”两个字是多么难啊】
【我们从影视到音乐到书画无所不能的裴老师！终于有不会的东西了！】
【克星吧，猫猫就是裴予的克星吧】
程洛：“那今天学学？”
裴予锋锐的下颌微抬：“可以。”
显然不认为是难事。
来到鱼摊前。
程洛深吸一口气，慵懒的眼睛顿时弯了弯，左边脸颊浅浅的酒窝也难得显露了出来，声音更是抬高了调子：
“阿姨，给我条活泛点的鱼~好嘞就这条~59块钱？便宜一点吧……55块这个数字不好听呀，52吧，这个数字有寓意，520嘛……”
裴予站在一旁，先是微微蹙眉，再是一向波澜不惊的眼中翻涌起惊涛骇浪，最后归于平静，薄唇紧抿。
52块拿下，程洛提着鱼转身离开，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学会了吗？”程洛重新缩进毛领里，只露出懒懒的上半脸，“走，去买肉。”
“你……”裴予见到他神色的变化，许久后才吐出几个字，“这是一种表演艺术？”
程洛：“……”
程洛看了看裴予，茫然问道：“……您一定是在说冷笑话吧？”
裴予顿了顿，转身欲走：“没事，走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砍价太强了，我目瞪口呆】
【不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笑得太好看了，鱼摊阿姨才给你让价的！！】
【刚刚那是什么，猫猫变身之术吗？】
【为了最低的价格买到最好的鱼，猫猫简直是拼了】
【救命，没想到难得看到程洛笑出来的酒窝是为了砍价】
【裴老师的表情就是刚刚的我】
【表演艺术笑死，是学不来的表演艺术】
来到肉摊前，程洛抬了抬下巴，示意让裴予去开口。
裴予眼神微微一闪，上前去。
肉摊老板远远看见了摄制组，早就如临大敌般地准备着，更是把身上不大干净的围兜给换了下来，换上一个老婆刚送给他的新围兜。
裴予来到肉摊前，看着面前一字摆开的生肉，刚打算张口，就被老板给打断了：
“您，您好，需要点什么？”老板用上一口别扭的普通话，客客气气地说道，觉得自己仿佛是五星级大厨。
裴予：“……”
糟糕，被他一打断，一时有些忘了。
身后有手指戳戳戳，他回头看去，见程洛体贴地把采买单子给递过来。
裴予接过来，对上程洛暗含鼓励的眼神，淡淡说道：“我记得。”
程洛：“哦。”
无需拆穿，观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裴予扫了一眼采买单，抬头道：“五斤肋排。”
“好嘞！！”老板迅速动作，挑了一块最好的肋排，拿起砍刀咔咔就是几下。
由于见到大明星过于激动，他的手一时还有点抖，砍得声音也十分大。
裴予长身玉立，显得倒是镇定，但细看就会发现那宽大的肩膀随着砍刀起伏微微颤动了几下。
程洛在后面忍不住有点想笑。
也就是录这个节目才有机会，不然无论是当年还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分离后的这两年，他都不会有机会看到前男友在肉摊前被剁骨的声音给震惊到的样子。
“这么多行吧？”老板憨憨地笑，上称称，“220块。”
裴予沉默了两秒。
他虽不回头，都能感受到身后程洛那暗暗看热闹的目光。
以及旁边死死跟随着的摄像头。
他回忆了一下程洛刚刚是如何砍价的。
……难度有点太大了。
再过了两秒，肉摊老板都糊里糊涂地挠了挠脑袋不明白大明星为什么不付款了。
接着，裴予低凉矜贵的嗓音说出了与之格格不入的内容：
“……便宜点吧。”
程洛终于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裴予的肩起伏了一下，说不下去了。
【我他妈直接笑爆哈哈哈哈】
【笑发财了，身家过亿的豪门影帝在线为了买排骨砍价哈哈哈】
【砍价有这么砍的吗哈哈哈】
【笑死，这砍价水平跟我有一拼，从未成功过】
【无效砍价哈哈哈】
【节目效果拉满】
【热搜已经预定了，就写裴予在菜市场砍价遭拒令人心酸】
见裴予估计是真没办法了，程洛正打算上前解围，就听见肉摊老板立马说道：“可以可以！！没问题！”
程洛：“？”
【？】
【？？】
【？？？】
肉摊老板转身找到自己的记账本子，恭恭敬敬地递上来：“您是……裴，裴予是吧？我老婆特别喜欢您，让我找您签个名，这些排骨我送您了！！”
程洛：“？？？！！！”
连裴予都是一怔，有些犹疑地接过本子，先是低头签了名字，然后抬头道：“签名是小事，排骨还是要付钱的。”
肉摊老板双手接回记账本，小心地合上本子收起来：“嘿嘿真不用，也没几个钱，送给您一点小心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来老板娘是我们雨滴一员啊！】
【啊啊啊我好羡慕啊，那是裴老师的亲笔签名！！！】
【（眼红）（阴暗地爬行）（羡慕嫉妒恨）】
【我的重点错，两百多块对老板来说都是小钱了】
【要是我的话我也干，两百块排骨换个签名太值得了】
当然最终还是付了钱，为了体现砍价的成功，最后老板让付了整二百块钱，欢天喜地地给老婆报喜去了。
裴予拎着排骨离开肉摊，看向程洛，抬了抬眉。
程洛：“……”
他这神色不会意思是觉得他很成功吧？
程洛单薄的眼皮垂下来，不想多说话了。
费那么口舌不如裴予刷脸，小丑竟是我自己。
最后去买了些蔬菜，便采买齐全回到了村长家。
拿到了三间商品奖励的名额，程洛迫不及待地选定好了，取暖器，热水器和烧水壶。
除了第一样自己用，剩下两样也算是给大家改善生活环境。
夜幕降临，村长家的家宴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各自落座，孟浅坐在了程洛旁边，说：“像不像过年一大家子在一起吃饭？”
菜品丰盛，香飘十里，程洛看着这一大桌菜，猛然发现好像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种很多人凑在一起的席面了。
听到孟浅这么说，程洛顿了顿，答道：“我过年……”
有人过来倒酒，孟浅转移了注意力，程洛就没有再说下去。
不仅没有一大家子人，甚至连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人也没有。
周禹每年都邀请他去老家一起过年，但是他都拒绝了，觉得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掺和到别人家里，让周禹的家人一起为他操心，实在没有必要。
也没什么意思。
村长邀了两家亲戚，加上嘉宾们，一共坐了十五个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了大圆桌旁，在这冬日的夜晚显得格外温暖。
这里暖气开得足，程洛终于能够把一直穿着的厚羽绒服脱下来，露出里面简单的白卫衣。
“哎呀。”村长见到他换了衣服回座，惊讶道，“这孩子这么漂亮。”
说完又觉得这个称呼不妥，改口道：“不是漂亮，不是说像小姑娘的意思，就是……”
“我知道您的意思。”孟浅解围道，“大美人不分男女，对吧。”
村长笑道：“对对对……”
【啊啊啊村长简直是我的嘴替】
【呜呜他一脱下来那件厚外套，美貌值就疯狂上升】
【太漂亮了，这优越的后颈线条我简直死了】
【我能说吗，看着就好好亲】
【big胆！！是我的！】
【我开始期待谁能抱得猫猫归了，太想看猫猫谈恋爱了，想想就好涩啊】
终于开了餐，大家都倒了酒，据说是当地的特产，浓厚醇香却不辣口。
程洛很少喝酒，只喝了一口就差点皱紧了眉头。
再怎么醇香，这也是白酒啊！
村长一家人很会来事说话，聊了许多，大多是当地这些年的发展，接待过的影视和综艺团队，以及家里的家长里短。
以及还有，劝酒。
难以拒绝地喝了几次，程洛发现这酒确实有些好处，比如喝下去并不觉得胃里不舒服，也不觉得上头。
甚至还觉得越喝越清醒。
续第二次的时候，坐在斜侧方的裴予用余光看见程洛那微微红起来的脸颊，皱了皱眉。
然而其本人显然完全不知道轻重，来者不拒，谁跟他喝都答应。
饭吃到了后半程，再有人来倒酒的时候，孟浅率先投降，因为没人敢真得把嘉宾灌醉了，象征性地劝了两句也就作罢，顺便也就没有再给孟浅身旁的程洛倒了。
晚上八点，即将进入直播休眠期，这顿家宴同时准备散席。
【节目组不做人！！我要看后面的！！】
【嘉宾们感觉都有点微醺了，刺激啊！】
【没有，明显老公们都面不改色，老婆们都不大行了】
【老公们可还行，是谁的老公哈哈哈】
【是谁的就得看一会谁带谁回家啦！】
【我想看！！！啊啊啊我想看！！】
【程洛脸红扑扑的好可爱啊绝了】
【血书求直播延长半小时，就到他们回家也行！】
弹幕“喊得”震耳欲聋，然而节目组就要搞饥饿营销，毫不留情地准时把直播给掐了。
粉丝们不肯离去，在已经黑屏的直播间里骂骂咧咧讨伐节目组，同时哭唧唧舍不得酒醉后的嘉宾。
从村长家出来，每个人都还能正常走路，汪晨和常以朝先上了车，然后是陈弥。
因为另一辆车的司机还没到，所以剩下三人在原地等着。
跟拍组收拾设备上了另一辆面包车，村长家门前的院子里就只站着裴予，孟浅以及有点摇摇晃晃的程洛了。
裴予眉头微锁，也没有刻意遮掩目光，而是看着盯着雪地发呆的程洛。
“不能喝为什么非要喝？”裴予冷声道。
孟浅闻言，惊讶地“啊”了一声：“洛洛，你不能喝酒？”
程洛没抬头，只是摇了摇头。
孟浅的思路也微微有些缓慢，不太理解地抬头看向裴予：“裴老师，您怎么知道洛洛不能喝酒？”
裴予：“……”
他微微挪开了视线，淡淡道：“脸红得太厉害，很明显。”
“是吗？”孟浅低头去扒拉程洛的脸看，果见如此，便不再奇怪裴予为什么会知道他不能喝酒。
“你喝醉了？”孟浅追问道，“你看看，这是几？”
程洛抬了抬头：“我就算醉了，也不至于不知道是几。”
他叹息一声，身后去拿孟浅的手指：“这是一，这是二，加起来是三。”
“……还行，思路挺清晰。”孟浅啧啧称奇，“还没见过你这样醉的呢，人醉了，脑子倒很清醒。”
送他们回去的司机赶了过来，招呼他们上车。
孟浅先迫不及待走了过去上车。
裴予走出几步，觉察出不对劲，回头看向程洛：“怎么不走？”
程洛把自己裹在衣服里，然而领子有些歪，有些透风。
一看就是动作有点不利落。
程洛低头继续看了会自己的鞋子，半晌才抬起头，颇有些委屈：“我鞋子湿了。”
裴予向他走了几步，借着微微的光线看过去，果然见鞋面被雪给浸湿了。
“只是鞋面？”裴予问道，“里面呢？”
“也湿了。”程洛不舒服地动了动脚，“特别冷。”
裴予无奈道：“既然怕冷，怎么不买防水的靴子。”
这句话戳了程洛痛处，他反应了两秒，扁了扁嘴，有些伤心：“买不起，呜呜。”
裴予：“……”
这是什么，酒醉后的前男友一句话就让他愧疚一辈子？
“行了，回去换下来就好了。”裴予说道，见程洛还是低着头委屈巴巴的样子，无奈加了一句，“回去给你买双厚靴子，总可以了？”
“真得？”程洛瞬间抬头，像是猫咪听见了开零食袋子的声音。
裴予被他的目光击了个正着，接着挪开视线：“……骗你干什么。”
“好吧。”程洛顿时不那么沮丧了，“那回去吧。”
那边车上的司机在叫他们，裴予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把这个醉猫给哄得差不多了。
转身往车边走，走出几米后还是没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裴予的耐心终于濒临耗尽，转身加快脚步走了回去：“又怎么了？”
程洛像是被他突然抬高的语气吓了一跳，浑身瑟缩了一下。
裴予：“……”
见他这样，裴予心头微微窜起的小火苗一下子又熄了个彻底，下意识地想抬手去哄他。
裴予放低声音，只得不熟练地用上哄孩子般地语气：“没事，你跟我说你要怎么才肯回去？”
程洛抬了抬头。
脸颊红扑扑的，眼角更是格外红得明显。
然后冲他抬起了双臂。
“不想走路了。”程洛声音软软的，跟平时完全不同，“你抱我回去。”
作者有话说：
这谁顶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