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九日。
天气依旧燥热,整座城市仿佛被罩在了巨大的蒸笼里,闷热不堪,有些喘不过气来。
言清本要补个觉,她这几日头脑废的厉害,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有气无力的。
她是被发小苏瑜的语音通话吵醒的,大脑仿佛与身子脱轨似的,身子条件反射坐起来,眼睛却未完全睁开,整个人轻飘飘的。
她慢吞吞的划开接听键,呢喃两声,对方便急不可耐的说了起来。
“清清,我听我妈说你订婚了”
言清被这句话吓得不轻,大脑也清醒过来,她张了张嘴,订婚?
苏瑜絮絮叨叨:“今儿我父母去探望顾老爷子,听我妈说他们正商议让你跟顾家长孙顾见订婚的事。”
言清拧紧眉头,顾爷爷的孙子她是略有耳闻的,在沿城算是个出名人物,据说因把人打进了医院被他父亲送去裕镇反省。
这个消息无疑当头一棒,惊的她半天没回过神。
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一脸呆滞,头顶还翘起了小翘毛。
她知道言家跟顾家平日有生意往来,关系亲密,但应当不至于到联姻的地步,订婚这事她一直被蒙在鼓里,今天才知道。
她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掀开被褥下了床。
半个时辰后。
母亲赵轻发来一段语音,让她好好打扮一下,晚上跟她一起去顾家。
言清抿唇。
放在以前,她觉得去顾家倒没什么,如今突然得知自己跟顾家长孙订了婚,她心底不免得有些惆怅慌乱,小脸蔫蔫的。
头一次乖乖听话的天骄之女有了想反抗的冲动。
顷刻,母亲又发来一则语音。
字语间透漏的话浅显易见,就是想让她穿的好看些。
她平日跟顾家人接触的极少,上了高中由于学习紧张,更是直接住在了学校,平日只有周末才会回家,对顾家几乎是陌生的,若非要说些什么的话,那便是顾爷爷每年过年都会给她寄来新年礼物。
那个传闻中的顾家长孙她也只是听说,并未真正见过。
言清叹了口气,直接拨了一串号码过去。
“妈妈,订婚怎么回事”
赵轻惊讶:“你都知道了?”
言清嗯了声。
赵轻叹气,似安抚:“这婚事我跟你爸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主要还是看你们小年轻的意思,只是这顾爷爷你还是要去见一见的,他昨儿刚从裕镇回来,人家每年都给你带礼物,你不去也说不过去。”
言清:“好。”
她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黑色连衣长裙,在身上比划一下,低胸的,她惊愕,又把裙子塞了回去,这裙子是去年新年时顾爷爷从裕镇邮寄来的。
言清最后穿了件白色连衣裙,胸口是直领的,恰到好处,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显得十分纤细得体,腰间微微勾勒着,裙边直接抵达到小腿,气质淑女。
她刚满十八岁,脸上还带着稚嫩的清纯。
赵轻满意的点头。
车子才发动不久,言清有些不舒服,她向来晕车,熟练打开窗户靠在车窗上,闻着外面传来好闻的新鲜空气,她胸口才好受了些。
赵轻正要递给她水时,一声急促的铃声传来。
“喂?”
言清明显感觉到赵轻一僵,手机瞬间从手中滑落,挂完电话后,她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从赵轻片刻言语中,她得来了消息,外婆在大街上昏倒了,好心人打了120,现在还在急诊室抢救。
言清赶紧跟着赵轻去裕镇医院。
心底也是担惊受怕的,她小时候在外婆家住过一段时间,外婆对是她极好的,只是她上了初中后便转回了城市,后来便一直忙学业,很少来裕镇了。
妈妈不是没想过把外婆接过来,只是老人家过惯了农村生活,不愿搬到城市来。
奔驰在高速上开了足足四个小时。
期间,母亲给顾爷爷打电话说明情况,改日在亲自登门赔罪。
到了裕镇后,赵轻把车停到车位,结果太过着急被地上的空酒瓶子绊了一脚,一双手刚好摁在了锋利的碎片玻璃上,胳膊也被划了一条口子。
言清一惊,小跑上去:“妈妈,你没事吧,你别着急,外婆肯定会没事的。”
言清让赵轻先去病房找外婆,自己去找医生拿一些药酒跟创可贴。
赵轻落下一句话便往二楼重病房跑去。
穿白大褂的短发女医生很阔绰的给了言清十个创可贴,她致了谢,便匆忙赶去病房,此时,外婆已经醒了,赵轻一边给外婆削苹果,一边絮絮叨叨。
“妈,你不舒服怎么不跟我说啊,我上次带你去检查你说不去,非说你身体好着呢,你是不是又是每天吃馒头咸菜,又没买肉吃?”
“我让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你说住不习惯,让你自己一个人待在裕镇我又不放心。”
外婆见言清来了,无视赵轻的话,脸上透着浓浓慈意,说话有气无力的,她朝言清招了招手:“清清也来了,快走近些给外婆看看。”
言清把料酒跟棉签放到桌上,站到她面前,乖巧叫了句:“外婆。”
外婆笑得合不拢嘴,但明眼人还是能看出外婆此刻已经很疲惫了。
言清替外婆掖了掖被子。
外婆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
言清在医院一直待到天黑,赵轻给了她一把钥匙,让她先回家休息,自己在医院看着外婆。
言清本想留下的,但医院病床有限,根本没有多余的给他们。
言清点头:“那好,明天早上我给你们带早饭。”
出了医院,天色已经落幕,只有上头明晃晃的路灯还在工作。
裕镇跟沿城不同,此时的裕镇安静的能听到周围的蝉叫声,给本就燥热无趣的夏季增添了一丝趣味来;而沿城给人的感觉就是灯红酒绿,高大豪华。
医院离外婆家不远,过一条马路再走过老街便到了。
言清想着买盒蚊香回去,她这一路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她是招蚊体质,若是两个人一起,被蚊子叮咬的必定是她。
她往前走了一段路,凭借极好的视力看到马路对面闪着亮光的药店,她心中一喜,迈着步伐朝药店走去。
临近药店时,她看到药店旁坐着五六个男生,他们都被绿化带遮掩着,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到人。
台阶上还坐着一个穿白色T的男生,他至始至终都低着头,许是听到几人的骚动,他一脸不耐的抬头,眉间满是未散开的戾气,但他长的极好看,有种狂野的帅,头顶的路灯洒在他身上,晕染出一圈光环来。
言清吓得缩了缩脖子,四目相对,那是一双狭长又多情的眸,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言清身子有些发颤,被恐惧支满心头,脑子里不断闪现的是新闻上报道的夜间独身女性被杀害抛尸的新闻,她攥紧了手里的钥匙,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踩到了小石子,脚下打滑,趔趄几步,差些摔了。
男生饶有兴趣的扫了她一眼。
言清往旁边靠了靠,周围的人极少,只有对面才有零零散散的几人,她想,若是这人有任何不好的举动,她便拼命往对面跑。
谁知那男生倏然唤住了她。
言清一颤,脚步像黏住了似的,双腿发软,她堪堪回头,看到那本该站着的五六个男生都识相的背过身去。
男生笑得一脸肆意,双手撑在台阶两侧,笑吟吟的盯着她。
言清有股被调戏的错觉,脸上一阵羞耻,耳尖不免得发红。
男生又唤了她一声,言清再次没骨气的转身。
他指了指脸上的淤青问:“有创可贴吗?太疼了。”
言清一怔。
她翻了翻口袋,她双手捧着,破有诚意的把创可贴悉数奉上,她走到他面前,声音软糯糯的:“给。”
然后一脸紧张的望他。
好似被人打劫后,口袋空空,惨兮兮的问我可以走了吗。
常见噗嗤一声笑了,他伸手接过,手指故作有意无意的从她手背上划过。
滑滑嫩嫩的,摸起来很舒服。
言清脸颊瞬间爆红,她猛地后退半步,不可思议的盯着他,水汪汪的眼眸里满是委屈。
跟受了羞辱似的转身跑掉了。
常见指腹轻轻摩擦着创可贴,嘴角按耐不住的笑:“操,好可爱。”
还未跑远的言清听到他戏谑无下限的语气,闷着脸一股脑的跑到了对面。
夜深人静,她还能清楚的听到后面传来的闷笑声。
言清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恼羞成怒。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好烦呀。
比做不出题来还要烦。
快到家门口时,言清发现隔壁门口坐着个老奶奶,老奶奶手里拿着老式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看到言清,她笑眯眯的开口:“你是老楚的外孙女吧?”
言清乖乖的点头:“奶奶好。”
她笑得合不拢嘴:“果然跟你外婆说的一样,不仅小脸蛋长的美,小嘴也甜,奶奶喜欢,日后常来奶奶家玩阿。”
言清点头,眼睛一弯:“我会的,奶奶。”
“你外婆怎么样了。”
言清如实答道:“外婆已经醒过来了,医生说过几日就能出院。”
言清在门口跟她说了会话,见她时不时拿扇子拍打蚊子,便忍不住开口问:“奶奶不回屋坐着吗。”
这里蚊子这么多,感觉无时无刻不在耳边嗡嗡,稍不留神就被被叮几个包。
奶奶笑着摇头:“我等我孙子呢。”
奶奶又道:“孩子,快回屋去吧,这里蚊子多,你这细皮嫩肉的,别被蚊子叮了,你家要是没有蚊香,来奶奶家拿,奶奶家多的用不完。”
言清乖乖点头。
回到家后,她洗了个澡,又翻了翻冰箱,想看看明日能做着什么吃的送去医院,可里面全是些蔬菜跟外婆腌制的咸菜,几乎没有肉。
她颦眉,外婆平日就吃这些么。
言清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她打了个哈欠,回了房间。
刚躺到床上打算玩会手机,耳边蚊子嗡嗡作响。
她烦闷的拍死了几个,好像拍不完似的,拍死一个又来一个。
不一会,言清的胳膊又被叮了几个包,新包未好又添旧包,她胳膊本就白皙,抓了几下后,胳膊带有明显的红痕。
言清被蚊子折磨的近乎崩溃,倏然响起隔壁奶奶说可以去她家拿蚊香,言清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麻利爬了起来,套了身衣裳出了门。
奶奶已经回了屋。
她静默走进去,刚到院子就看到拴在一旁的大黄狗,正龇牙咧嘴的盯着她,嘴里持续发出低哼声,要不是有铁链子拴着,它怕是已经扑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