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冬的脑袋有几秒是空白的,他怔然的看着眼前的余路衍,好似听明白了余路衍的话,但真正想要去捋顺逻辑时,却乱成了一团浆糊,半晌,他才干笑着说,“别开玩笑了。”

  余路衍坐直了身体,神色很是认真,他说得慢而清晰,低醇的音色就像一壶酿了百年的酒,“我没有在开玩笑,谢承冬,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唐突,但我绝对比钟祁更适合你。”

  谢承冬简直无法思考了,他连假笑都挂不住,沉下脸来,“我不管你是说真说假,这些话我不想再听。”

  “你心里很清楚吧,钟祁一直都在吊着你,享受着你对他的倾慕,却又不肯给你回应,”余路衍把血淋淋的事实撕扯摊开在谢承冬面前,“你是个明白人,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上要装糊涂呢?”

  谢承冬呼吸不顺畅了,他像被人打了一个耳光,脑袋轰轰轰的响,咬牙道,“那又怎么样,这是我的事情,我愿意这么做。”

  “可是你不开心,”余路衍再一次把谢承冬的伪装给打破,“钟祁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你对他究竟是爱情,还是钟家给你的恩惠让你混淆了自己的心,有没有仔仔细细想过,谢承冬,你喜欢钟祁什么?”

  喜欢钟祁什么?谢承冬在心里反问自己,可是他想了很久,都没有一个答案,似乎从见到钟祁的那一眼起,他的目光就追随着钟祁,他的心意就偏袒着钟祁,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钟祁,可是,若真要让他明明白白的说出他喜欢钟祁哪一方面,他却无法具体说出。

  他喜欢钟祁成为了一种习惯,习惯到连自己都戒不掉。

  他干巴巴的,甚至是慌张的想要开口,余路衍截了他的话头,“又想说不关我的事?”

  谢承冬哑口无言。

  “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再在钟祁身上浪费时间,你的条件绝不乏追求者,为什么不尝试着放宽眼界,”余路衍轻缓道,“世界上比钟祁愿意珍惜你的人有很多。”

  谢承冬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珍惜,他的心脏像被这两个字重击了一下,有点疼也有点麻,他从小就习惯了察言观色,处处在乎别人的感受,但从来没有人为他设身处地的着想,就连钟祁,也成为对他说过这么动情的两个字。

  打得他措手不及,让他也要品尝这两个字隐藏的含义。

  他看着余路衍,余路衍俊朗的脸越来越清晰,国旗下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颠倒众生的青年,只要一眼,就能让人为他折服,可这是余路衍,是钟祁喜欢的余路衍,是谁都好,但不能是余路衍。

  谢承冬找回涣散的理智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气恼的,“钟祁很喜欢你,这些话我不会告诉钟祁,也当做什么都没听过,时候不早,我要回公司了。”

  他说着,不给余路衍再蛊惑他的机会,连忙的站起了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余路衍不轻不重的声音,“谢承冬,为什么不能回头看看我呢?”

  谢承冬脚步一顿,胸口像被塞满了吃饱水的棉花,涨涨的,连空气都被隔绝了。

  但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余路衍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抿着的唇角慢慢笑开了来,弯成了一个小弧度,他确实没说错,他比钟祁要更加了解谢承冬。

  谢承冬这个人看着要强,实则因着出身,骨子里比谁都纤细脆弱,想要走近这样的人,只有一种方法,给他从未体验过的温情,给予他爱与包容,这些都是钟祁懒得给的,但余路衍愿意给的。

  至于真假,谁又看得清呢,只要猎物能一点点被他抛出去的甜点诱引进他的圈套里,他就有各式各样的方法让这只猎物离不开他营造出来的假象之中。

  然后,把这只抓来的猫,吃干抹净。

  谢承冬心神不宁了一天,和组员在讨论策划的时候走神了好几次,组员都以为他生病了,要他去休息,他看着文件,几次想要说出口的不想接这个案子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能因为自己的个人原因就阻碍了工作的进度。

  但想要对接的人是余路衍,他又不免的心烦起来。

  情绪不好,工作效率自然也就不高,谢承冬只好回办公桌前去休息。

  他完全不知道余路衍是什么时候对自己有异样的心思的,从前没有察觉,现在余路衍刚回国不到半个月,更是无从了解,他有一种背叛了钟祁的感觉,这比让钟祁知道他和余路衍上过床还要严重。

  谢承冬头疼极了,他的感情世界就像一张白纸,从前写满了钟祁两个字,如今又毫无预兆挤进来一个余路衍,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把余路衍这三个字擦拭去。

  焦灼归焦灼,工作还是要继续的,但这一次谢承冬把余路衍的手机给了组员,让组员去联系余路衍,他在旁边听着电话,不到二十秒,组员就说余路衍要他和通话。

  谢承冬不得已只好接了过来,那边沉默了两秒,余路衍喊了他的名字,确认是他后,用一种十分严肃的口吻说道,“我知道我们的私事可能让你有所困扰,但这是工作,希望你能分开来,别随便就把我的电话给别人,你才是负责人,我要你亲自和我对接。”

  谢承冬被教训了一通,很是羞愧,“我知道了,抱歉,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

  余路衍的语气又温和下来,“我没有在怪你的意思,是我先挑破的,你惊讶在所难免,但不要为了这些事影响工作,好吗?”

  谢承冬抿了下唇,说好。

  挂了电话,谢承冬才惊觉自己好像被余路衍绕进去了,但他不想再去深究,毕竟余路衍说得确实不错,谢承冬收拾好情绪,这才是一头扎进了工作了。

  连着熬了将近一个星期,才算是把策划赶了出来,这些天,余路衍没有再提那天的事情,两人之间的交流都是关乎工作,谢承冬得以喘息。

  很快又到了去余氏商量细节的日期,谢承冬一路都默念着公事公办四个字,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来,这一次,听他讲策划的还有余氏其他部门的人,人一多,谢承冬反而自在了,他把策划案详细了讲了一遍,又和余氏的人商讨在哪些方面需要改进,全身心投入了讨论以后,在会议室里的余路衍存在感都被削弱了许多,余路衍问问题,也是很严肃的模样,俨然工作中的状态。

  一切都还算顺利,和余氏拟定了合同后,这单案子算是定了下来,谢承冬悄悄松了口气,不经意对上余路衍的视线,余路衍眼里写满了鼓励和欣赏,谢承冬抿了下唇,避开了这无法忽略的目光。

  谢承冬的小组每次做完一个单子都会出去庆祝,刚出余氏的会议室,同事就开始在计划今晚吃什么,正好被余路衍听见了,他便笑着问谢承冬,“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谢承冬很想拒绝,但当着同事的面又怕被同事看出点什么来,只能说不介意,余路衍垂眸笑了下,笑得谢承冬莫名其妙,趁着同事走远了点,余路衍压低声音道,“你满脸写着我很介意。”

  谢承冬看了眼余路衍,被他逗得笑了一下,因着心情好,便接腔说,“既然余总监看穿我的想法,不如......”

  “我请客。”

  谢承冬又笑了下,没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