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热带雪>第64章 苦肉计

  关太以让助手腾出周五上午的时间。他经过之处,员工们都站起来目光相迎。

  白川尧跟大家介绍,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关董,我司目前最大的股东,一顿饭能拍出巴菲特的价,百忙之中赏脸来[佰映]总部,真是蓬荜生辉。话说得客套,挑不出毛病,明眼人都看出握手都剑拔弩张,暗潮涌动。

  两人进去半小时,一阵警报声中,安保冲进总裁办公室。再出来时,关太以神色不虞,转怒为笑,撑着鹿杖离开了。

  白川尧车祸后才恢复的腿上,赫然多出了一道划口。血味浓重,把藏蓝色西裤都染黑了一大块。

  两位大佬初次正式会晤便血溅当场,小道消息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有说姜还是老的辣,白川尧不知死活,被人按在地上打,描述的绘声绘色,好似就躲在办公室桌子底下看到一样;有说白川尧能容人,忍韩信胯下之辱,学勾践卧薪尝胆,知不足而后勇,挂彩当交学费。也有阴谋论,说白川尧心眼多得能穿针,城府深厚,这出以退为进,不战而屈人之兵,却将关太以的声明折损,好不高明。

  关太以很神秘,大家知道江湖中这号大人物的存在,却没人敢真的蹲守拍他,所以网络上的信息极少。白川尧算是凭一己之力将藏于深海中的巨蛟给诈上岸,暴露在公众眼中。

  民众吃瓜的好奇心有多重,这股东风就能吹不休。白川尧让春晓给宋隐雪打电话,开着公放。春晓说白总跟人打高尔夫不慎,受了点轻伤,话还没说完,宋隐雪就问医院地址,听声筒中杂音很多,似乎在街上跑。

  “白总最近公务繁忙,住公司附近的酒店方便,让你不用担心。”

  “他不想跟我说话么?”宋隐雪停下来,喘息着,说不出的失落和担忧,“请了护工?”

  得到肯定的答案,宋隐雪短暂沉默后小声请求:“他有任何情况可以随时告诉我么?我回去给他准备一些日常用品,放前台,不打扰他。”

  春晓瞄着转动椅背的白川尧,官方太极打得很到位。

  宋隐雪马不停蹄回家收拾,列了注意事项放在箱子里,放在前台后又不甘心这么走,偷偷躲在外面,直到看到白川尧坐着轮椅,被人推着进大堂,按捺住想冲上前去质询的冲动,等春晓下楼来登记后推着箱子再次上了电梯,才厚着脸皮上去问:“怎么回事?”

  春晓心想,老板早看到躲在角落的宋隐雪,故意不一趟拿箱子,让人着急。宋隐雪哪是对手。

  “没有大碍。我送你吧,路上聊?”

  宋隐雪欣然应允。

  “你说关太以弄伤了他?”宋隐雪着急。

  “我没有看到,不敢妄断。老板责令全公司不许议论这件事,封口费给了六位数,当奖金发出去,见者有份。”春晓开玩笑。

  “我要听实话,你别搪塞我。”宋隐雪无比认真的望着春晓。

  “我跟你老实巴交说了,你转头再去问他,这工作还保得住吗?他对我可没有这种宽容度。”

  宋隐雪不想为难春晓,咬着下唇默默堵心。

  春晓瞅他这副样子,挑着不犯规的说:“老板就是等你去慰问,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又吵架了?”

  “没。”宋隐雪否定说得很心虚。

  “蒙我呢?他最近大行苛政,几个老骨干猎头上的信息都更新了,这么高的薪水不要,你说在他手底下干活压力得多大?泰乙集团董事长突然造访,半小时不到白总就被刺伤,先不说谁身强体壮,按他的处事方式这事儿就不该发生。倒下的哪怕不是对家,也至少是两败俱伤。关董也有四十好几了吧?看起来不显。”

  “你说白川尧演戏?”

  “我没说,别冤枉我。”

  “他这是变着法子杀我。”宋隐雪突然冒出这句。

  白川尧哪怕打他一顿,他都绝无二话。情敌他得罪不起,宋隐雪他下不去手,只能折磨自己。

  *

  宋隐雪回到家给关太以打了通电话:“关叔叔,我想知道今天你两发生了什么?”

  关太以早知道会有这么通电话,“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听您说。”

  “长大了。”关太以说完这句,开门见山,“你不该来问我,局面已经造成,确实是我失手伤他。”

  宋隐雪知道关太以从来不屑撒谎掩盖事实,继续问:“然后呢?”

  关太以见他态度良好,回溯了当时的场景。

  起初白川尧还是谈生意,两人意外地达成共识,关太以同意将股份转让19%给白川尧,白川尧卖出势头最劲的虚拟货币来一次结清,太乙集团在外头还是大股东,他也会发布消息冰释前嫌。

  哪有永恒的敌人,只要利益谈得拢,不共戴天的仇人都能变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关太以轻敌了,没想到白川尧根本不在意合作,邀请他打高尔夫,几局下来,两人不分伯仲。白川尧不再披着面具,用力挥动球杆,球直接砸进储物柜,发出剧烈的砰响。第二杆再发动的时候,明显朝着关太以来,他说:“公事公办,私事是不是也结一下?”

  关太以可不是吃素的,早年间,摔跤手不是他的对手,帮派唯他马首是瞻。他的先辈是马背上的民族,射击奇准,反应迅猛,虽然他藏在现代文明的秩序下,骨子里信奉的却是丛林法则。

  他藏锋,白川尧是真疯。一杆子就要砸向他门面的时候,他抽出避开,同时拔出鹿拐里的剑对阵。

  白川尧却突然撒开手丢掉了杆,摊开手一笑,关太以剑锋收不及,还是划伤了他的小腿。

  “开个玩笑,何必动怒。”白川尧说完这句,安保就冲进来。

  跳进黄河洗不清。

  关太以这才拿正眼瞧白川尧。

  细节关太以没有多说,精神却传达到位:“你小情人憋着跟我较劲。”

  关太以不仅没有隐瞒,同时还告诉他一个陈年秘密。他跟白川尧早在十年前就见过。

  “他来找过我?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宋隐雪惊讶。

  “他要想真想见,怎么也能见到,那么轻言放弃,又在十年后卷土重来。不报复回来,他怕是夜不能寐。”关太以说。

  确实,如果想联系,他又不是在火星,凭白川尧的本事,什么人不能再续前缘,何必等在唱片店门口偶遇。再见面这口恶气还是咽不下去,有损男性尊严。

  宋隐雪向关太以致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关太以:“你降服不了他,别委屈了自己。”

  宋隐雪听着不做声不反对,片刻后挂断。

  他和白川尧的问题太多了,或许根本就是不合适的,无论是性格、家世、背景、职业、兴趣,本应没有任何交集才对。

  他每天小心翼翼,在白川尧面前还是自卑,心想如果他学历高一些,是不是就有共同语言了?他甚至开始迷信星座,但所有分析都得出一个结论:天蝎座和水瓶座不登对。

  非要勉强就是两败俱伤。

  他能列出一百条两人不配的证据,却说服不了自己放弃。

  *

  白川尧把酒店公寓套房当家住,包了两个月。宋隐雪隔三差五给白川尧带换洗的衣服,每晚还是会惯性报告,问候几句,道声晚安。

  翻过了这个月,他将迎来人生最重要的一场比赛,冬奥会他盼了六年,如果不是脚踝状况,他或许早就代表国家队征战。他过五关斩六将,通过了内部多次比赛筛选,明晃晃摆着这名额舍我其谁。宋隐雪属于老天爷赏饭吃,却因际遇被划到大器晚成的阵营。

  最终名单告示发布后,他第一个想分享的人还是白川尧。他把消息发给白川尧,握着手机半寐,一晚上醒了很多次,两人兜兜转转十年,他竟然一点进步都没有,还像以前那样患得患失。宋隐雪是真的怕失去白川尧。

  半个月连轴转,他比了几场友谊赛,又封闭式训练了一周,让素有魔鬼教头之称的斯蒂芬关门指导,又给膝盖上了保险。

  他只有每晚睡前能看看手机,白川尧的私人空间锁起来了,宋隐雪还是通过宁零的朋友圈知道,他们最近参加了一个科技峰会。白川尧在会上展示了活体机器人的设想,机器人由生物细胞构成,具备编程修改、自由移动、自行愈合等功能,并且可以完全降解在体内,与正常□□细胞死亡一样,未来可以应用于人体血管精确输送药物、清除血栓。

  “白川尧涉猎好广啊。”宋隐雪想到白川尧高二时候说希望报考医学方面的志愿,没想到曲线救国也能实现。

  他搜出来当天的峰会直播回放,当记者问到“为什么会选择这个项目?”科技与医学结合,造福人类的伟大创举,前期投入必然不是小数目,如果是作秀不必大费周折。白川尧怎么说的?他笑笑,回答记者:“为了让时间不浪费在治病上,少一些遗憾。”

  宋隐雪发了一条祝福短信,称赞他这举创很有社会价值。白川尧依旧没有回复。宋隐雪半夜又追加了一条,问本月15日他有没有空?宋隐雪第二天早上收到春晓发的一张表格图,清晰地列出了白川尧最近的行程。

  “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尽量发消息,电话不太方便接。”春晓说。

  “他是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么?”

  “也不是完全没有。怎么,他不回你?”春晓很诧异,他明明见到白川尧掏手机看的时候,没有往日那么严肃。

  “他生我的气,都是我不好。”宋隐雪自怨自艾一句又问,“他快生日了,你觉得他缺什么?”

  “老板应该什么都不缺吧?男人嘛,物质得到满足就追求精神化,花时间、花精力比买现成的好。”

  “嗯,我明白了。你15号跟我通通气,我去找他。”

  宋隐雪曾经送过十七个礼物给白川尧过生日,已经是绞尽脑汁。再让他盘出花来不大可能,他请了两天假,去蛋糕DIY店做了一个6寸的蛋糕,买了一束玫瑰花,便前往春晓发来的地址。

  宋隐雪打算今天跟白川尧好好解释。路上遇到大堵车,他下来搭地铁,又被粉丝认出来。他心情好,营业态度积极,接受了拍照的请求。没想到下班族的精力还那么好,认识不认识他的都过来围观,地勤工作人员来维持秩序,才将他给送到了出口。地面上又下起毛毛雨,他淋了一路,终于到了生日宴所在的酒店。

  宴会早已开始,他没有邀请函,费了好一阵口舌,安保也不放他进去,还要拆开检查他的蛋糕。他给春晓打了电话,才被接进去。

  “你怎么才来?”春晓见他头顶都淋塌了,又不忍心,“先去洗手间烘干吧?别感冒了。”

  这次生日宴少说也有上百人,白川尧在觥筹交错间谈笑着,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半月不见,他还是这么有型,引得周围的女人犯花痴。

  “我坐哪儿?”宋隐雪想放下蛋糕。

  “随便找地方吧,后面桌的我也不认识。一会儿白总会挨桌敬酒,你再跟着他去前面坐。”

  洗手间内,宋隐雪没找着风筒,两声叩门生响起,他以为锁门了,拉开门吓一跳,白一翀站起来了。

  白一翀跟他擦肩而过,将风筒插好递给他。

  他看着宋隐雪吹头,靠在墙边死死盯着镜子里,盯得人发毛。

  “有没有人说过,我们有点像?”白一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