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练完，宋隐雪拉着春晓问：“你的粮食还有吗？”
春晓满脸疑惑，宋隐雪那么瞧得起他家的农产品？他倒是想投桃报李，但未免太寒酸了。
“还有对吧？你说怎么才能买通食堂阿姨呢？”
“你到底要干嘛啊？”
“我就想自己做个早饭，但宿舍不能用大功率电器。”宋隐雪说。
“你还要自己动手？”春晓叹了一口气。
春晓认识一个食堂阿姨，好说歹说，再三恳求，终于同意带宋隐雪进去。
宋隐雪嘴甜得叔叔阿姨叫一通，阿姨说是自己同村的孩子，其他人也就没有多问。后厨关系到食品安全，不能带人进去。阿姨限制他，只让他用一个单独辟出来的小杂货间。
宋隐雪削了土豆，蒸熟了土豆，捣烂装进锡纸盘，在表皮铺了一层芝士，让阿姨帮忙放入烤箱200度高温烘焙了几分钟，又煎了一个鸡蛋和几片培根，把食物摆得很日式，撒上一点海苔碎。最后掏出了保温杯，去打了一壶豆浆。
前前后后一共就花了十五分钟，把春晓这个自称“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娃都看呆了。
“你跟谁学的啊？”
“网上都有教程，我妈经常不在家，老吃外卖不卫生，主要也不好吃。”
其实宋隐雪以前在外国比赛和训练的时间很多，集训的时候英文不好，不好意思开口点吃的，吃了半个月水煮鸡蛋和方便面后，洗心革面决定自己开火。
春晓看着打包好餐盒，谢过阿姨后问宋隐雪：“你要追谁啊？”
“不是不是，自己吃。”
“你这是豌豆公主胃吧？”
宋隐雪揣着自己做的早餐，如同兢兢业业等待主人的警犬，将餐盒放在白川尧抽屉里。
白川尧今天没有迟到，早自习还没有开始，宋隐雪也不敢表露，装作在背诵的样子，白川尧伸手往桌里一摸，触手温热，端出了饭盒。
“你的？”白川尧问。
宋隐雪本来想说不是，被人盯得不好意思，于是小幅度点点头。
白川尧有些惊讶，打开了冒着热气的土豆芝士泥、鸡蛋培根卷和甜豆浆。说不上来那瞬间是什么情绪，他回家保姆也做，但被同学送早餐还是头一回，感受截然不同。
“不用。”白川尧直接拒绝。
“你不能总是不吃早餐啊。”宋隐雪不气垒，从对方角度出发说。
“我吃过了。”
“没有吧，吃过早餐闻身上的味儿都能闻出来。干嘛撒谎啊，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白川尧没有七点吃早餐的习惯，仗着年轻，第三节课饿了随便去小卖部买个面包热狗对付几下。
前排狗鼻子马上闻着味儿，“哪里传来的香味？”
几个好事者，寻着味发现当事人，立即起哄，“哦唷，谁送的爱心便当啊。”
弄巧成拙，两人本来都没往这儿去联想，却被解读成这样的关系，宋隐雪头埋的更低了。
高瞻也趁乱转过来八卦：“不是三班班花？她还没放弃啊？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她不有男朋友嘛。”
白川尧把早餐阖上，往宋隐雪桌上推，随便抽了一本书出来看。
没否认就等于承认。
高瞻厚脸皮道：“你不吃啊？我正好没吃早饭，赏我成不？”说完一路火光带闪电，就把小宋的心血带回座位享用了。宋隐雪不敢阻止，哎字都没说出口。
什么嘛，起码咬一口啊，卖相不好？不合口味？下次要多注意，至少别踩雷。
直到早读下课铃声打响，高瞻心满意足捧回了饭盒，一面称赞：“我去，太好吃了。要不你考虑下？这年头，这么漂亮又贤惠还锲而不舍的人，真的不多了。估计你一松口，男朋友就变前男友了。”
宋隐雪去办公室帮老师抱卷子，白川尧靠着墙，伸长腿在宋隐雪凳子后，“吃也吃了，别贫”。
*
乱投篮导致扇叶撞上玻璃，划伤几名同学的始作俑者找到了，是体训队的一个男孩，知道自己闯祸懊恼又害怕，却要硬雄起，不承认自己错了，跟老师说医药费、精神补偿费、风扇维修费他出，但就是不道歉。这年纪的孩子，要面子。
好在没有造成严重人员伤亡，所以只是处分罚款，写检讨。
可伤到其他人就算了，伤到了白川尧，体训队的人因为缺了大前锋，校级篮球对抗赛输了，把罪过都怪在他头上。
他火冒三丈脱口而出：“哦，就他金贵？一点小伤就打不了？你们是多贱骨头，一个个跟应声虫一样。没他还打不成了？输了怪到我头上，真有种！”
两边差点动手，被人拦着，他比了个侮辱性的手势往外走，刚好跟进场练球的白川尧碰个正着。
他登时色变！可是他又没有说错，把自己一直积累的不满宣泄出来，爽是爽了，不顾会有什么后续麻烦。
“戾气不小，对我不满？”白川尧拍着球，也不正眼看他，仿佛在对空气说话。
其他人围上来，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站在两人中间预防。
“你要怎么着，你说。”
“伤着同学你有理了？不服气就打一场。”白川尧脸色冷下来。
白川尧不会跟他说什么大道理，体育竞技菜是原罪，也不会以德服人，充作老好人样。他拿这些人当队友，能打到一块，就打，打不到一块，就散。至于存着这些不忿，不敞快，没必要。
“不就仗着自己家有点关系，在学校作威作福。他们怕你，老子不怕。”说完很有骨气的啐了一口，继续往外走。
“人走可以，队服留下。”白川尧球也不拍了。
“篮球队你家开的？凭什么！”男孩回头。
“因为你不配。”白川尧走近他，明显生气了，“ 我说了打一场，不欺负你，让你先发球。能得一分，都算你赢。”
这是要以战止战，一决去留啊。周围的队员也赶紧清场，让出位置，在旁观战。
“别啊，川尧，你手还绑着绷带，他也在气头上，说的话也不能认真当回事。算了吧，看在我的面上。”
“行了，华哥，打一场就打一场。”男孩开始热身。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点燃，谁也阻止不了。
白川尧全程身体对抗压着打，几个假动作晃开，一记漂亮的投篮，两分。怕出汗影响伤口愈合，站在半场远程射击，跟随便扔一样，三分落袋。男孩全程都没有摸到过球。最后气不过垫脚，差点崴了白川尧，气得周围的队员都要冲上去。
“你够黑的啊，打脏球，不怕遭报应。”
“是人么！”
“川哥，你脚踝没事吧？”
白川尧看着趴在地上喘气的男孩说：“脱。”
男孩双眼红透，暴力脱下衣服往地上砸：“去你妈的！老子还不稀罕跟你们一个队！”他冲上来就要揍白川尧，被白川尧闪过，反手一擒，稍微一用力，就将他的掰弯到一个可怕的弧度，又不至于脱臼的程度。
白川尧气压很低，让人毛骨悚然，“别让我在这见到你。”
第二天，男孩退出了校篮球队，又因为得罪了白川尧，其他体育项目也不接纳他，要么单独训练，但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在九中是待不下去了，一气之下冲动转学，去了所民办高中。
这事儿过去没几天，就有谣言说白川尧把人逼退学。
宋隐雪也听说了这事儿，但他没有见过白川尧作恶，听到这样的话首先就是维护，“眼见都未必为实，少危言耸听了。”
白川尧以前打架的照片也被铺在贴吧，宋隐雪看到躺在地上，被他打得奄奄一息，面目肿胀的人，还是难以置信，果断喷回去。
【你没打过架吗？对方都没说什么，你们偷拍了照片放出来，才是对他人的二次伤害。】
【楼上的小号，你跑错片场了吧，这是“白色垃圾”销毁帖，麻烦出门右转。】
【拜托别洗了，他的破事一箩筐，还真拿自己当神了。】
【只许你们污蔑，不许旁观者以正视听吗？】
【呵呵，哪里来的狗叫声……】
宋隐雪彻底怒了，疯狂按投诉。贴吧没有管理员吗？这么乌烟瘴气！
他又想起自己远在国外参加比赛的时候，对手的粉丝特别多，他当时单人滑成绩是第一，到了双人滑表演，音乐还没起就一片倒喝彩。
宋隐雪不相信白川尧会无缘无故打人，说不上是哪里来的信念，但他选择站在白川尧那边。春晓说他那是被权威蒙蔽双眼，虽然很多人喜欢造英雄，但更多人喜欢看英雄倒下。
宋隐雪又开始给白川尧送早餐，哪怕每次都会被别人拿走吃掉，但他确定白川尧是高兴的。每当白川尧摸到抽屉里有餐盒的时候，表情都会产生细微的变化。有几天宋隐雪没来得及去食堂做早餐，白川尧习惯的去摸抽屉，没摸到，一整天都不睬他。
宋隐雪依旧去磨洋工找宁零补课，但白川尧再也没出现过。
一晃半个月过去，月考来临，大家都抓紧时间复习备考，连手牵手去厕所的女孩子们，都人手一小本公式表蹲坑。
北方最美的初秋过去，天空也灰了起来。宋隐雪在捡来的银杏叶上写好寄语，偷偷放了几片在白川尧的书里。
英语老师在门口等着班主任训话，肖风眼神招呼过，口若悬河没停，“这次生物周测我都没眼睛看，马上就要月考了，这次月考结果直接影响到期中考试的座位排列。到时候跑去十七班考，你们觉得丢的是我的脸？为我读的书？”
上课铃声打响，英语老师不等肖风出去，上了讲台下逐客令。肖风态度180度大转弯，和和气气给范老师让位，轻手轻脚关了门，又去扒窗户容嬷嬷盯。
“这里介词应该填什么？”她向内挖的手势很像乐队指挥，鼓励着学生大胆发言。
“in。”
“for？”
“on？”
范老师微笑，“还有什么？还有……？”
“above！”有个特别大大咧咧的女孩脱口而出。
“对。许璐说的很好！大家也要敢于大胆表达，哪怕错了也没关系。”英语课过的总是格外快，谁对着范桃花这张脸能走神呢。
下课前她宣布：“月考后有一个省级英语脱口秀比赛，这次规则很新颖，要求也放宽了，不再考验朗诵、背诵等应试的技巧，哪怕有口音也没关系，语言学习的目的是交流，自信开言说胜过满分哑巴英语。有想报名的来办公室找我。”
她做了个秘密的手势，大家心照不宣就是上小课的意思。九中不允许老师补课，即便不收费的小课，还是很多老师前仆后继开设，生怕自己带的学生不行，影响重本升学率。
宋隐雪来了精神，他本来想出去找培训班补课，但大型的培训机构都是大学生在教，质量很难保证，如果是资历雄厚的老师，收费又很贵。
“去吗？”宋隐雪试探问。
“你想去就去。”白川尧的意思是他不去，别吵他睡觉。
“上小课应该会比平时有趣，你不是也没地方去吗？”
“我没地方去？”
“去嘛。”宋隐雪一个劲怂恿。
白川尧想提醒他，但他不讨厌这种距离恰好的依赖，像多了个人型玩具。
“不去。”他故意遛他，想看他没自己还会不会去。
白川尧起身挺费解，是什么让宋隐雪产生自己跟他是朋友的错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缠着他？
宁零走了过来，把昨天的错题集交给宋隐雪，还补充不少重点。宋隐雪赶紧起身，毕恭毕敬的让出座位，半趴在桌上听他讲。
宋隐雪也觉得很奇怪，宁零今天主动来找他，太意外了，他有些受宠若惊，脸上略带附和着兴奋。
“你想报名去比赛吗？就刚刚范老师说的那个。”宁零问。
“你会去吗？太好了！不过我不是为了比赛，我也不够格，主要贪图范老师的小课。”宋隐雪没心没肺的笑。
“嗯。”宁零表面没多说，递给他范老师的补课地址。显然这种小范围补课是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的。
高瞻一脸看着怪物的望向后面，对尚子栎说：“你觉不觉得最近的风向有点变啊？怎么都围着他去了？靠北，好生气哟。”
“普通话烫嘴？你可憋嗦话！”尚子栎呛道。
尚子栎视线也转到后面，看到白川尧后仰靠墙，盯着讲题的两个人。
“你觉不觉得白神最近话多了一点？虽然不明显，但是我有时候经过的时候，会听到他跟宋同学聊天。”后排一个女孩说。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四人小组的另一个人也加入群聊，“而且，我那天不小心看到了宋隐雪直接从他包里掏笔和作业。你说关系得好才能这样吧，你要是不经过我同意动我的东西我也会介意。”
尚子栎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一旦往那方面想，他就越怕证实自己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