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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熬到周五,陈绍脱下眼镜揉鼻梁,深冬天黑得早,外面的路灯全亮起来了。今晚的应酬对方有事临时取消,难得有一晚空闲,他想陈昭了。
陈昭接起电话:“哥。”
“昭昭,晚上加班吗?”
“不用,今天事不多。”
“我们出去吃?”
陈昭想了一会儿,他们确实有日子没碰面了,“好,地址发我。”
“你来接我一下吧,我车送去贴膜了。”
陈昭打趣:“你就是没人送,想蹭个车吧?”
陈绍笑了,“是啊,我请客,你就给我蹭一下呗。”
从陈昭的公司过来要点时间,更何况周五晚上永远是堵车的。但这不妨碍陈绍在挂了电话后就收拾好东西,到楼下大堂张望着等弟弟的车。
人民路隧道堵成了停车场,在隧道里黑压压的闷得慌,陈昭打开车窗,外面的空气带着冷风稍微让他清醒一些。
他到路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陈绍站在路边,外面这么冷他何必在外面等,他看到哥哥紧了紧领口的围巾。
红灯变绿的时候,陈昭晃了晃神有点晕,最近这样的情况越来越频繁,真的该去医院看看了。车子转进辅道,陈绍看到了,超他招招手。
陈昭靠边准备停车,突然眼前一黑,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踩死了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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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礼失踪了。
他原本要去北京出个短差,可周四也该回来了。但是从周四下午开始,就没人能联系上他,只是给叶秋露发了一条微信:我去办点事,会迟几天回。
去哪里?去干什么?要迟几天?他没说,也没人能问到。叶秋露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可都是不在服务区。
叶秋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把能使的人都使去找人,叶礼在有可能去的地方都翻遍了,连叶礼影子都没找到。
叶秋露食不下咽,一整天没吃饭了。可别让叶礼回来看到个病恹恹的小少爷,叶礼的助理安慰他:“小叶总别着急,叶总应该是去办点私事,他不是说过几天嘛,下周应该也回来了。”
“过几天,你倒是告诉我过几天!?这么久连一通电话都打不过去,敢情不是你叔叔丢了你不着急!”叶秋露又抓起桌上的手机打了一次。
依然是不在服务区。他想给陈绍打电话,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是昨天他就打过了,关机。
叶秋露把办公室里的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坐在叶礼的位子上,他一定是漏了什么,叶礼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
叶礼最近的状态是不好,可比起以前也是好多了,他不至于因为一次偶发的焦虑症就没有任何征兆离家出走。那天早上他还心情不错呢,还有那场久违的床事,他明明那么享受,叶秋露真的没看出半点异常。
越想不通就越心焦,叶秋露不得不去想,是不是因为那天早上?他是不是应该阻止叶礼?明知他的病还没好,自己却顶不住诱惑。
可就算他心里过不去,也可以说出来啊!有什么事是要瞒着自己的?
叶秋露咬着指甲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脑子里冒出了无数想法,又一个一个被他否决。叶礼到底要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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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绍醒来的时候,病房里的日光灯管刺得他眼睛疼。他头疼的厉害,眼前都是花的,全是红红绿绿的光斑。
“昭昭!”
陈绍的声音在陈昭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陈绍几乎要扑上去,陈昭昏睡了将近20个小时,陈绍彻夜未眠,坐在他床前几近崩溃。
陈昭慢慢适应了光线,看清了眼前的哥哥,他怎么好像老了许多,面色暗淡无光,胡茬长出来了乱糟糟的,几缕头发耷拉在额前。
陈昭喉咙发涩说不出话来,陈绍按了床头的呼叫铃,上去握住他的手,两人的双手一样冰凉。陈绍把他的手贴在自己唇边,如获大赦。幸好,幸好他醒了,医生说超过24小时可能就会有危险,陈绍在过去的每一秒都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医生很快就到了,给陈昭做了简单的检查,似乎问题不大,但还要留院观察几天,陈绍已经把手续都办好了。
医生又问了一下陈昭在昏倒前的病情,陈昭都一一告知,包括常常凭空出现的记忆碎片。
“这可能是一个诱因,但垂体瘤的成因很复杂。这个病绝大多是是良性的,通常发展的很慢,你的扫描结果显示是处在发病早期,但已经出现过视力障碍和两次突然晕厥的症状,我们不能排除恶性肿瘤的可能性,明早你再去做几个检查,等结果出来我们才好做进一步判断。”
医生把病例交给陈绍,“家属要陪床的话去护士台申请床位。”
陈绍把病例的一角都攥皱了,他竟然不知道陈昭之前就有过这样的症状。
“之前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不然他不会拖到今天才带陈昭来医院。
“......”陈昭心烦意乱,医生的意思很明显,他的病有恶性肿瘤的症状。虽然医生反复提了几次垂体瘤绝大部分都是良性的不用太担心,但谁能知道他是不是那罕见的小部分人。
陈昭的沉默刺痛了陈绍,他对弟弟的情况有信心,医生都说了应该是良性的,可是陈昭凝重的神色却让他格外不安。
陈绍坐到床上抱陈昭的肩膀,“昭昭,没事的别担心,明早做完检查很快就知道结果的,你不会有事的。”
“如果是恶性的...”
陈绍打断他的话:“不会的!”
“...医生说不能排除。”
陈绍抱紧他,“那也是早期,能治,哥给你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你不会有事的。”
——
叶秋露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滴水未进,嘴上都起了燎泡。管家太太在外面敲门,劝他多少吃点,真累倒了谁去找叶礼?
叶秋露无心听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吵闹,他不耐烦地拉开门,超管家太太撒火:“我不吃!找不到叶礼我什么都不吃!”
“小少爷何苦啊!”管家太太心疼的紧,叶秋露自打出生就是她看着长大的,就跟她的亲孙子一样,“找人归找人,可不能这么作践自已呀!”
叶秋露突然觉得很委屈,他做错什么了?明明他这么乖,这么懂事,他已经用尽努力去做一个孝顺贴心的好侄子。他也不想这么作践自己,为什么叶礼要这么惩罚他?
叶秋露眼眶红了,管家太太忙放下手里的托盘去抱他,“不会有事的,不着急,我们慢慢找啊。有这么多人都在找,丢不了的,不怕不怕。”
“姚太太...”叶秋露藏不住哭腔,“叔叔会不会不要我了?”
姚太太也忍不住跟着掉眼泪,“怎么会!你叔叔最疼你了,从小就把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不要谁都不会不要你呀。”
“是我...一开始就是我做了错事,我把他都害生病了...”
姚太太拍着叶秋露的背哄他:“不是的,谁都有生病的时候。你叔叔是个非常非常有责任心的人,这是好事,只是他要为所有人负责,就不得不承受一些压力。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叔叔的错。”
“既然没错,他为什么要跑呀?”
“他有很多心事,或许他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会阻止他的啊。”
“可能...他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不能告诉你。”
叶秋露擦干脸上的泪痕,楞楞地看着管家太太,叶礼有什么是不能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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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庙的大门是打开的,门上的漆都掉的差不多了,铜环倒是蹭得光亮。叶礼拉起铜环扣门,有个小沙弥来应门,急急忙忙的,显然这里很少有人到访。
“请问叶...明诚师父在吗?”父亲已经上山十多年了,小和尚未必知道父亲的名字。
“在的!你等等,我去给你叫。”
小和尚又匆匆跑了,一会儿一个年纪很大的和尚出来了,他的棉衣略显破旧打了补丁,却洗的很干净。
“叶施主,明诚不愿意见。”
叶礼双手合十跟老和尚行礼,他们不是第一次见了,“住持,劳烦您帮忙劝一劝,我知道他想跟俗世隔断,可若不是遇上难事,我也不愿打扰他。”
住持不会为难叶礼,这些年叶礼一直有捐香火钱,他知道捐得太多父亲肯定会不乐意,清修的人不图荣华享乐。所以他每次都是直接把钱给住持,也不让他告诉父亲。钱虽捐得不多,但足够让寺里修缮一下禅房,至少冬天的墙面不再会漏风。
叶礼站在门口等了好一阵,住持才出来,“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山路不好走,在寺里住一晚吧。”
这是愿意见的意思,叶礼忙答应下来。
陈旧的小木桌上有一套做工粗糙的陶土茶具,明诚把热水瓶里的水倒进没几片茶叶的茶壶,递了一杯淡茶水给叶礼。
“爸。”
叶礼叫了一声,对面没有回应,只是专心致志地翻手里的经书。叶礼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想问父亲自己该怎么办,想求父亲原谅自己把叶家搞得一团糟。可真坐在对面了,叶礼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他还想了很多开场白,可又觉得哪句都不够好,想到后来脑子都打结了,便干脆不想了。明诚给他的杯里又加了点热水,叶礼捧着热茶杯,看木窗外落光了树叶的枝桠。
两人相对无言,坐到太阳下山,明诚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去吃饭吧。”
陈绍拿着打印出来的检查报告去找医生,医生一张一张看过去,脸色并不算好。陈绍紧张地看着医生细微的表情变化,他越看越害怕,手心都开始出汗。
“你弟要来听一下吗?”
“他累了睡一会儿,没事,医生您先跟我说吧。”
“从目前的影响和病理化验结果来看,应该是恶性的。建议尽快手术,之后配合激素治疗。”
陈绍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是恶性的,不是说绝大部分都是良性的吗?
“不用太担心,病情发现的早,是可以治愈的。”
陈绍不得不撑住桌角,才不会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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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一直在写小花蛇写上头了...
总之,这是很热闹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