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也来医院了，本来叶礼入院的事他不知道，是叶礼让他来的。跟医生说医嘱还有别的事都告诉律师就行，不用告知家属。
陈绍看叶礼病怏怏的样子，医生说是目前身体机能问题不大，但再这么下去肯定好不了，建议去看看精神科。
陈绍知道叶礼为什么要叫他来了，十来年了，叶礼身边的亲信也换了一波，就剩陈绍知道他的焦虑症病史。他一直留着当年给叶礼做治疗的心理医生的电话，打过去对方说已经搬去北京了，陈绍坚持让他来，价钱好说差旅全包。
叶礼在医院观察了一天就回家了，叶秋露一直陪着。他听到叶礼晕倒入院时时被吓坏了，要不是叶礼的秘书拉住他，他当时就得腿软一屁股坐地上。
他找医生问过了，确实是低血糖加上休息不足，注意调养就能养回来。可叶秋露不相信，叶礼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他又跑去问了医生好几次，得到的答案都一样。
叶秋露难过极了，他见不得叶礼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每看一眼都让他想哭。
叶礼到家的时候，王医生已经到家里了，陈绍安排的。他又把一夜没合眼的叶秋露哄回房去休息，才到书房看情况。
王医生把之前给叶礼做的诊疗记录都带来了，一大包材料，她记得十多年前这个重度焦虑症病人，是因为遭遇家庭的巨大变故和事业上的压力。叶礼是个极看重责任的人，当时他的能力和责任完全不匹配是他的焦虑来源，这事没法短时间解决，所以王医生给叶礼做了将近四年的治疗，确保他在压力极大的环境中不至于逼疯自己。
后来叶礼似乎过得很好，也没再犯过病，这种病情不反复的痊愈不多见，王医生很替他高兴。可这次又是怎么了？
叶礼坐在沙发上不肯开口，这要让他怎么说？说他跟亲侄子乱伦？说他为此愧疚得夜夜难眠？
王医生也不逼他，给出足够的空间让他独处，去跟陈绍了解情况。陈绍问她叶礼都说了什么，王医生如实告知。
“既然他没说，我也不便开口。”
“看来我是要在上海待一段时间了？”
“辛苦你了。”
“好吧。但我每周二要回一趟北京。”叶礼给的价格足够优厚，足以让王医生只接这一个客户，但她还有别的病人不能撇下。
既然叶礼不愿说，那医生就只能靠自己判断他是在逃避什么。王医生每天来一次叶家拜访，叶礼只说自己吃药后症状是否有缓和，还不愿意聊得更深。
王医生也找叶秋露聊过，叶秋露也没敢说。医生对叶礼这个侄子挺有好感，她认为当年叶礼后期病情治愈效果这么好，这个侄子功不可没。叶礼的压力再大也没把他打垮，就是因为有家人这个支点在，人只要还有一个指望，就能撑下去。
叶礼的生活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公司的事都在轨道上，侄子跟他关系也很好，除了比较忙碌，但也远不至于让他患上严重的焦虑。末了王医生建议叶秋露劝一劝他叔叔，尽早配合治疗。
叶礼从没跟叶秋露说过他有焦虑症，原来他以为无所不能的叔叔，也有过被逼进绝境的时候。
晚上叶秋露倚靠在叶礼胸口，他想了好多天，沉默了很久才鼓起勇气问他：“叔叔，是因为我吗？”
“嗯？”叶礼摘下眼镜，把书放在一边，“什么是因为你？”
“焦虑症，是因为我吧？”
叶礼把人抱紧了，“当然不是。谁跟你说的？”
“没人...但你失眠，不就是从我们...那...那什么之后开始的嘛。”叶秋露低下头，他后悔主动谈这件事了。
“跟你没有关系，这是老毛病了，吃几天药就好了。你看我最近不都睡得不错。”
叶秋露的眼睛离不开床头柜上的白色药瓶，他当然睡得好，天天吃助眠药呢。
叶秋露翻身坐在叶礼身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有好多话想说，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他很内疚，要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他绝不会强迫叶礼。
可是事已至此，他又做不到放手。叶礼是他的叔叔，血缘会跟随两人一生，哪有什么一刀两断一了百了的可能，而且他也不愿意，他那么爱叶礼，放手就是割他的肉。叶礼连一点委屈都不愿让他受，他割肉，先痛死的一定是叶礼。
叶秋露想得脑子里一团浆糊，叶礼一下一下拍他的背，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他偏过头去亲叶秋露微微发凉的耳际，“宝宝，这不是你的错，是叔叔不够坚强。”
叶秋露不断摇头，怎么会是叶礼不够坚强，他就是这么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叔叔跟你保证，一定很快好起来。”
叶秋露埋头在叶礼的颈窝里说：“我帮你。”
“好。”
“我...你让我进公司吧。”叶秋露想不到别的办法，那至少能让叶礼在工作上不要那么操劳。
小少爷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想帮忙，叶礼答应他，把人抱起来奖励他一个吻，“宝宝这么乖啊。”
叶秋露很认真，“你别哄我，我是真的想帮你。”
叶礼挺听话，“好，听你的。”
叶礼隔天就把叶秋露的事给安排好了，就做他的秘书。业务秘书，位同副总。叶秋露有些不敢接，才一年不到的工作经验，只空有一个经济管理学学位，他做不来。
可叶礼很正经地告诉他：你要先学会管人才能管事。
叶秋露学的很用心，主动提出要跟叶礼的二秘去考察郊区工厂。考察没一整天回不来，叶礼让人把王医生接到公司附近的会所，他提早到了，独自在会客室的阳台上抽了支烟。
王医生到了，两人静坐着喝了两盏茶，叶礼才下定开口的决心。
“最近的焦虑，是因为我面对不了我和小露的关系。”
王医生盖上了手边的笔记本，她直觉叶礼不会希望她做任何记录。
“我跟他...有不正当关系。是我的问题，没能控制住自己。”叶礼去倒茶的手不小心碰到旁边烧水的壶，忙抽回手。王医生说我来，接过了他泡茶的工作。
这不是王医生接的第一个亲属间有不正当关系的病人，她是精神创伤问题的专家，见过不少这类病例，但成因千奇百怪。大部分是小时候被亲属猥亵留下的心理创伤，有的是成长过程中出了认知偏差导致的过度依赖，还有是家庭观念偏颇产生的性认知错位。叶礼看上去哪一种都不像，她不能确定。
“第一次发生是什么时候？如果有压力可以不说。”
“三周前。”
那就是她来之前没多久，“你叫停的很及时，没关系，这是可以纠正的。”
“可我忍了十年。”
王医生端茶杯的手顿住了，“那...那叶秋露呢？他抗拒吗？”
“他爱我，他一直都爱我。”叶礼这话不知是说给王医生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愿意配合一起做治疗吗？”
“王医生，我请你来不是希望你能'矫正'我。”
叶礼的意思她听得懂，王医生很为难，“我只学过怎么把人从偏差行为拉回正轨，没学过反着来的。既然越轨行为只是刚刚出现，那治疗的难度并不是很大，你要有信心。”
“我不认为你能做得到。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做到了，我不再对他有非分之想，可你要让叶秋露怎么办？也接受治疗吗？你所谓的正常人就能面对曾经跟亲叔叔上床的事吗？”
叶礼的眼神里有带着狠劲的固执，王医生有点怵他，这下她真觉得叶礼的病比焦虑症要更糟糕，只能硬着头皮劝他：“叶总，我跟你打个比方吧，你现在是在钻牛角尖，我可以试着把你拽回来，而不是逼你钻破这个牛角尖。就算你能撞破南墙，最好最好的结果也是头破血流。”
“这个牛角尖，我一定要钻。”叶礼默默深吸了一口气，似在平复情绪，“但有些事我自己还控制不了，所以我请你来帮我。”
王医生见他根本说不通，便放弃了劝说，“这不是我的专业范围，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好，我等你的答复。”
王医生并没有考虑很久就给了叶礼一个肯定的答案，且不说叶礼给出的价格足够好，其实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从没遇到过像叶礼这样的案例，他很清醒又很疯狂，他有坚定的意志却也奈何不了自己的愧疚变成梦魇。王医生也想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叶礼所要求的治疗，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她从没实践过。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叶礼以前的病史和病因她都知道。只是没想到当年救他的解药，如今成了他的毒药。王医生很是可怜叶礼，他总过不了几年安生日子，就碰上最糟糕的事。
王医生告诉叶礼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逃避叶秋露。既然叶礼要走一条脱轨的路，那就把这个错误的行为极化，增加他反向选择的沉没成本，也让他把这件事做成习惯，再不正常的事，天天发生也就成了正常。
叶礼很满意王医生的“处方”，连带着叶秋露也享了福。叶礼对他都不像是宠孩子，简直是供祖宗，连午饭都要亲自从食堂打上来跟叶秋露一起吃。在办公室里关起门，吃过饭再抱着小侄子睡个午觉，谁都不会在这个时间来打扰。
叶秋露每天上班都上的跟太上皇一样。做叔叔的恨不得给小侄子当奴才，甚至在床上，叶礼都会去亲吻叶秋露的脚尖。
叶礼以前也宠他，可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叶秋露都觉得叶礼的秘书看他的样子不太对，他怀疑王医生给他叔吃错药了。
“叔叔，你在公司也该收敛一点。”叶秋露抗议，但又乖乖地去咬叶礼喂他的勺子。
叶礼不以为然，“我做的很过吗？”
“珊姐有时候看我的样子都很奇怪。”
叶礼抬眼扫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门外就是秘书室，“她吃了豹子胆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在家里也就算了，公司还是小心点好。”
“好，都听你的。”
----
心理治疗我不懂，瞎写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