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别盯着她看了会儿。一阵微风拂过，带来很浅的茉莉花香。
他鼻子嗅了嗅，香味沁鼻，甜到心口。
后座上的姑娘安静睡觉，模样柔软纤弱。
陆无别拉开车门下车，他右手划拉下鼻梁上的墨镜，勾在食指上转着玩儿，左手插进兜里，站在后座边，居高临下望着小小的少女。
“林姑娘。”他学着周俊驰的样子叫她，“醒醒。”
少女眉心动了动，额头上沁出了薄薄一层细汗，打湿了额前的几缕发丝，湿哒哒地黏在额头上，看着可怜极了。
陆无别没照顾过人，但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姑娘好像是生病了。少女脸色潮红，菱唇紧抿，瘦弱的身子缩在宽大的校服中，惹人怜惜。他忍不住伸手，想去碰林冉的额头，将她汗湿的额发撩开，手还没碰到，又止住了。
妈.的。
陆无别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人姑娘都生病了，他刚才心里在想什么玩意儿？
“周叔，你下来一趟。”陆无别掏出兜里的手机，给周叔打了通电话。
不到三分钟，周叔走出君庭国际大门。少年的火红色跑车在一众车辆中显眼极了，周叔走到陆无别身边，问：“小陆少，怎么了？”
陆无别看着车内的林冉，“她好像生病了。”
周叔闻言，弯下腰，打量了下林冉，随即道：“好像是发烧了。”周叔站直，神色恭敬：“要不要喊家庭医生过来看看？”
陆无别“嗯”了一声，颔首。
周叔动作很快，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家庭医生，又让经理在君庭国际开了个包间。
“开包间做什么？”陆无别问，莫名其妙。
周叔站在少年身边，微笑道：“小陆少，太阳太大了，这小姑娘皮肤都晒红了。她发烧，还是去包间休息比较好。”
陆无别梗了下。
他垂眸，扫了眼林冉的脸，视线又落在少女裸露的脖颈上。果然如周叔所言，她白皙的脖颈，已经有了轻微晒红。
他又想起少女被篮球擦过后，红肿成一片的膝盖。
小姑娘，真娇啊。
他站太阳底下一整个夏天，也没晒伤成这样。
盯着少女白皙脖颈上微红的肌肤，陆无别动了动喉结，有点儿口干。
家庭医生很快到了，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性。
周叔说：“小陆少，我把这小姑娘背进去了？”
陆无别侧开身子，方便周叔开门。
周叔弯下腰，在家庭医生的帮助下，让林冉趴到他背上，他颠了颠，发觉这姑娘很轻。
包间开在二楼，周叔背着林冉进电梯，君庭国际的工作人员纷纷探着头，想一睹周叔背上那个校服少女的真容。
大堂经理拼命咳嗽，生怕大家惹到了陆家那位混世魔王。
陆无别没注意到这些，他跟在周叔身后，神情淡淡的。
进了包间，周叔将林冉放在沙发上，家庭医生先给林冉量了量体温。
38.7度。
烧得厉害。
难怪小姑娘都烧迷糊，睡着了。
医生说：“小陆少，要先挂水。”
陆无别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靠着沙发背，高大的身躯整个陷进沙发里，坐姿懒散。他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从兜里摸出烟，掏出打火机，点燃烟，吸了口，咬着烟说：“那就挂。”
烟味四散开来。
立在陆无别身侧的周叔皱了皱眉。
家庭医生头回见陆无别，惊讶地看了眼周叔。这位陆家二少怎么这个德行？
跟个小混混似的。
周叔冲她摇了摇头。
家庭医生不敢多话，从医疗箱里拿出工具，准备给林冉挂水。扎针前，医生见林冉额头上全是汗。大夏天的，小姑娘还规规矩矩的穿着校服外套，连拉链都拉到头。
医生顺手将林冉的校服拉链拉开，帮她脱了外套。又拿纸巾帮她擦干额头上的汗。
脱了外套，林冉脸色好了一些，呼吸也没那么急促了。家庭医生笑了笑，帮小姑娘扎针。
她血管细，医生找了好一会儿才扎准。
挂好水，医生和周叔一块儿，站在陆无别身后，等着他发话。
服务员进来给陆无别倒了茶，淡棕色的茶水倒在青瓷小杯中，颜色漂亮极了。
“小陆少，请您慢饮。”服务员将小瓷杯递给陆无别。
话音落，陆无别左手拿着烟，右手接了杯子，一口喝了。他喝完，朝服务员举了举杯子。
服务员愣住。
君庭国际在江市属高档场所，来这里消费的顾客非富即贵，客人们喝茶从来都是小口细品，不疾不徐。
而这位陆二少，怎么……
等了会儿没等到水，陆无别抬眸。
周叔生怕他发火，赶紧催促服务员：“愣着干嘛，给小陆少倒茶呀。”
服务员回神，低头对上少年的眼睛，心抖了抖。那是一双狭长的眼，眼眸里充斥着不耐烦的神色，带了三分戾气。她几乎手忙脚乱给少年倒满茶水。
足足喝了五杯茶，陆无别才将小瓷杯往桌上一扔。
随着他的动作，服务员的心也高高悬起。这可是景德镇的青瓷，一个小茶杯上千啊。
小瓷杯在桌上晃了晃，最终稳住。
服务员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周叔用眼神示意她出去，服务员差点儿感激涕零，半点没犹豫地离开了。
陆无别喝了水，烟抽了一半，摸出手机，开机前扫了眼林冉。随后愣住了。
少女躺在沙发上，右手挂着水。她校服不知什么时候被脱下来了，露出里面白色的短袖。短袖有些贴身，勾勒出一截纤细的腰肢，腰身处，露出了一小块儿瓷白的肌肤，嫩生生的。视线往上，是……
小姑娘看着瘦弱，实则发育的很好。
陆无别捏紧了手中的烟，觉得刚才的水白喝了。
他站起身，瞥见被家庭医生叠好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校服，单手拎起来，抖开，又盖在了林冉的身上。
遮住了少女身前的美好风景。
周叔困惑的看着他。
陆无别烦躁地抽了口烟，又想骂脏话了。
“看什么看！”他说。
周叔不明所以，家庭医生也摸不着头脑。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
谁知道这位陆二少又发什么疯。
挂完水，家庭医生离开，周叔则是守在包间外面。
挂水足足两个小时，陆无别抽了一整包烟。包间里烟雾缭绕，呼吸间全是烟味。
林冉悠悠转醒，眼皮动了动，闻到了呛鼻的味道。她忍不住轻轻咳了起来。
可她嗓子沙哑，咳嗽时连带着嗓子也痛。
陆无别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醒了？”
少年的声音也是哑的。
林冉睁开眼睛，觉得眼前的世界像是被笼上了一层白雾，朦胧间，她看向发声处。
陆无别坐在烟影里，林冉看不清他的脸色，她又垂眸，发现右手上贴了个创口贴，还有点儿痛。
脑袋却没那么昏沉了，那种窒息难受的感觉也散去了不少。
林冉手背捂着鼻子，又咳嗽了两声。
陆无别又是一声“啧”。
林冉困惑的望向他，却见少年走到窗边，将窗户全部拉开了，又打开了空调排气扇。
他做完这些说：“真娇气。”
语气中，带了三分笑。
林冉没听懂。
她将搭在身上的校服重新穿好，开了排气扇，包间里的烟味散去不少，视线也清明了。
这是一间装修颇为豪华的房间，吊着水晶灯，铺着金色柔软的地毯，沙发材质是深棕色的皮质。
林冉站起来，身后陆无别又问：“一起上去玩儿？”
玩什么？林冉回头，眼中满是不解。
少女杏眸清澈，因为生病，脸色苍白，唇色却殷红。她眸中盈盈，像盛了一汪春水。
陆无别的心，像被钩子轻轻勾了一下，有点痒。他靠在墙边，手插进兜里，摸到烟，刚想拿出来再抽，却又生生止住了动作。
久久没等到少年的回答，林冉缓慢走到包间门口，她膝盖还是痛，走起路来像小蜗牛在爬。
周叔见她出来，微笑问：“小姑娘，好点儿没？”
包间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林冉看着陌生的中年男人，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她低下头，准备绕开周叔下楼，自己回家。
周叔没拦她，看小姑娘慢吞吞地走到电梯口，摁了下去的电梯。
电梯很快到了，林冉身影转瞬消失在长廊。
陆无别歪着身子站在门边，垂着眼眸，神情懒散，手里拿着手机在玩。
周叔见到他就笑了：“小陆少，您不去送人家？”
“送什么？”陆无别嗤了声，仿佛很专心的看手机。
“她腿好像受伤了，走的很慢。”周叔迟疑了一下，补充说：“小陆少，你手机拿倒了。”
陆无别神色一瞬很难看，他甩手，扔了手机。大步走了出去。
周叔看着落在地毯上，孤零零的手机。也不知道少年究竟是因为小姑娘腿上的伤而生气，又或者是被他戳破了心思。
-
走到大门口，林冉仰头，看见了这栋大厦的名字——“君庭国际”。
这里离她家很远，坐公交回去，中途还要转一趟车。她伸手，下意识想扯一扯书包带子，却扯了个空。
她愣住。
书包呢？
愣神间，身侧走过一道高大身影。林冉注意力挪到少年身上，少年黑色T恤，黑色长裤，步子迈得很大。
林冉抿抿唇，继续往前走。她记得，再走一百米处，有一个公交站。
走了两步，腿太痛，林冉低下头，眼眶有点发热。
忽而视线中，出现了一辆红色跑车。
跑车横在她身前，开车的少年戴上了墨镜，面无表情说：“上车。”
林冉抬眸，她伸手就能够到副驾驶座的门把手。她犹疑着，没动。
“你书包在车上。”陆无别似乎开始不耐烦，“别墨迹。”
他有点儿凶，林冉刚准备伸手开门，车门自动开了。少年侧脸冷硬：“上来。”
林冉乖乖坐了上去。
这段路他开的比来时更快，林冉耳边风声呼啸而过，额前碎发被吹得凌乱。
她抬手，遮住了眼睛。风太大，吹的眼睛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身边的少年，似乎很轻的笑了一声。
转瞬便到了她家楼下。
林冉隔着几家店，看见林记包点里，父母忙碌的身影。张琴总是跟她说：“爸妈没文化，做一天赚一天的钱，一休息分文没有，全家只能去喝西北风。冉冉你要乖，要听话。”
林冉放下遮住眼睛的手，一言不发的拉开车门下车。她书包放在后座，林冉弯着腰拿了包，背上。
她一句话也没和陆无别讲，低着头沉默的走进楼道。
身后少年烦躁地锤了一下方向盘。
她跟他说一句话有这么难？难不成真像周俊驰说的，好学生看不起人？
林冉左脚抬起，踩到台阶上。她扶着扶手，将身体重量尽量压在扶手上，结果膝盖还是刺痛。
她忍不住小声呻.吟，痛的脊背都蜷缩起来，额上又是一阵冷汗。早上发烧头昏昏沉沉，痛感没这么强烈，可此刻，踩上台阶，腿却痛得受不了了。
身后响起一道重重的关门声。
林冉忍着痛，没心思去好奇。然而转瞬，身体一轻，腾空的感觉。她再抬眼时，只看见少年线条锋利冷硬的下颚，和突出的喉结。
陆无别一手勾着她腿弯，另一手搂着她肩，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林冉脑子空了，没料到这样的发展。
少年又高又壮，一身腱子肉，衬得怀中少女娇小纤弱。他小麦色的手臂揽着林冉，衬得少女像一朵小小的玉兰花，在他的怀中盛开。
反应过来后，林冉开始挣扎。她细胳膊细腿，力气比起浑身肌肉的陆无别，几乎微弱到不计。
陆无别轻轻松松抱着她，上到二楼，想起什么，低头：“几楼？”
林冉不回答，死命的挣扎。因为用力，少女脸通红，眼眸里湿漉漉的，满是水色。
陆无别手臂收紧，肌肉紧绷，抱着她又上了一层楼。林冉觉得被他抱得喘气都困难，怎么挣都挣不开，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睛里滚出来，有一滴砸到少年手臂上。
滚烫的触感。
陆无别手一松，林冉用力推，终于挣开了。
她几乎是从少年怀里掉下来的，脚踩在地上，膝盖又是一阵刺痛。她顾不得疼，扶着墙站着，抬起手，给了陆无别一巴掌，清脆的一声。
随后骂道：“流.氓！”
她骂完，拿钥匙开了门，慌慌张张跑进家，死死关住门，反锁住了。
门外的少年呆呆站着，难以置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
陆无别扯下鼻梁上的墨镜，气笑了。
他头回做好人好事，结果人姑娘给了他一巴掌。
陆无别冷笑一声，沉着脸下楼。
坐上跑车，他面无表情飙车，直到车子开到江边。陆无别靠在驾驶座，又摸了摸自己的左脸。
回想了一下刚才小姑娘挣扎时眼泪汪汪的小模样。
竟然莫名有点儿甜。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