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储轲予就穿戴整齐准备下楼了。他在床边弯下腰，俯身吻了吻睡梦中的人，轻轻关门离开。
一辆黑车停在楼下，一开车门，谢函坐在后座正打着哈欠。看到储轲予上来，有气无力抬手和对方挥了一下。
“你最近状态不好啊。”储轲予道。
“嗯啊……还不是为了你的事啊，天天不是查IP就是翻监控的，再看见电脑屏幕我要吐了。”谢函撑在打开的车窗上，眼睛都睁不太开，“你的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啊……
谢函抹了把脸，把头转回来：“对了，你的计划可能得变一变了。”
“什么？”
“《十八岁盛夏》不是七月初拍摄结束嘛，虽然我是支持你休息两个月再工作的，但是《群》那里定了时间，八月就要去。”
“这么急？不是说明年夏天吗？”储轲予打开手机日历查看。
“这事……”谢函坐直了，似乎困意也少了些，“本来确实是明年夏天，合同上也是这么写的，但是……导演那里出点状况。”
谢函神情微重：“这事是副导和我说的，外界还不知道，导演上个月查出了病，癌症晚期。”
储轲予一愣，缓缓说：“他是怕……”
谢函点头：“所以你原计划的休假大概没了。”
“没问题。”储轲予应下，“告诉导演，八月我准时进组。”
谢函迟疑道：“答应得这么干脆？你也知道导演以往的习惯，拍摄结束前不可以回家。”
储轲予知道他在指什么，沉声道：“我知道。”
“那如果你想见江迟呢？”
储轲予沉默了会：“你说他会跟过来吗？”
“你想把他带进组？？我靠……进组带家属，你绝对瞒不住啊，第二天就传出去了……”谢函觉得储轲予大早上发疯得厉害。
储轲予摇头：“你忘了他是干什么的。”
谢函恍然大悟，但又觉得疑惑：“不好说啊，他万一留在文城跟其他艺人呢？”
储轲予想不到办法，只觉得早起头疼，锁上手机闭目养神了。
时隔大半个月，江迟再次出现在公司里。他入职至今很少来公司，有事都是和曹敬电话交流，但曹敬今天却让他来一趟。
曹敬还是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喝茶，端着那只不知道多少年没洗的茶杯，舔着陈年旧渍，却如品人间美味。江迟也不吭声，站在他面前身子笔直。
曹敬眼睛时不时瞟向江迟，总觉得这人似乎有些变化，和刚入职时不太一样了。他放下茶杯，清清嗓子，开口道：“小江啊，入职两个月，感觉怎么样啊？”
老狐狸曹敬决定采取迂回之术，主打旁敲侧击。
江迟不动声色，就说了两个字：“还行。”
曹敬决定再进一步：“要不你现在做个简单的工作汇报吧？说说看你对储轲予这个人的看法。嗯……比如他性格啊，为人啊，业务能力啊，再比如他社交圈子啊，生活习惯啊，等等等等，诸如此类，能想到多少说多少。”
“性格很好，为人不错，业务能力在同龄演员中算是突出。社交圈子单一，生活习惯良好，整体来说他很不错。”江迟非常流利，一口气说到底。
倒是有问必答，但这些内容没料可曝，也没热点可挖。曹敬交握起双手，开始咂摸怎么才能引导江迟回忆起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嗯……那他有没有什么……什么不太寻常的事呢？比如男女关系啊，再比如……”
“没有。”曹敬还没说完，江迟道，“他每次出去我几乎都跟着，储轲予没什么女性朋友……”
江迟想了想，补充道：“除了您知道的张怡，其他也没了。”
曹敬问：“那他其他的人际关系呢？”
江迟低着头沉默了会，半晌后抬头：“和尹杰有过节，这算吗？”
“还有呢？”
團Ζī
不能总说曹敬知道的，江迟捏了捏拳头，决定冒险一下：“储轲予的身份。”
曹敬挑了挑眉，明显来了兴趣。
江迟观察着曹敬的神情，慢慢说：“储轲予是个富二代，他爸是万丰地产的董事长，他还有个大八岁的亲哥哥。他的助理是他发小，也是个富二代，家里的产业涉及高档餐饮和娱乐会所。还有其他平时玩得好的朋友，大多也是他入圈前就认识的富二代，除了……”
江迟回忆了一下时间：“除了一个多月前我在酒吧拍到的那几个，那些是他入圈后交的朋友。”
曹敬点点头，坐姿放松了点：“可以啊，才两个月的时间，也没人带，你不仅快速上手了狗仔的工作，还挖到了这些。圈内知道储轲予和谢函背景的人也不多，小江你不错啊。”
江迟轻轻点了下头。哪里是他挖到的，都是他亲眼看到的，还有亲耳听储轲予说的。
曹敬扭了扭脖子，好像在想什么事，他问：“你住在他隔壁这么长时间，他没发现你这么个人的存在？”
江迟盯着曹敬的面部表情，心里掠过千万个念头。
这个问题该怎么答？据实交代一定不行，那应该隐瞒他和储轲予认识的事实吗？恐怕不能，曹敬派出去跟储轲予的狗仔或许不止他一个，可能已经发现了点什么，如果说不认识那就是欲盖弥彰，所以……曹敬是在试探他？
江迟缓缓开口：“曹主编……我想先认个错。”
“哦？”曹敬有些意外。
“我没能完全避开储轲予，他已经知道了隔壁住着个人。”江迟指指自己，“住着我。”
曹敬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有怒意。他问：“你们碰过面了？”
江迟点头：“我说自己是网文作者。”
“他没问你要作者名？储轲予那么谨慎的人，不可能对一个陌生人毫无戒心。”
“他要了，我给了。为防止露馅儿，我现在确实在连载一本小说。”
曹敬笑了：“反应倒是挺快，说自己是网文作者还真合适，想当初我就是看重了你的笔杆子。就你和你导师做的西南地区的民俗调研，那个系列文章里不是有一篇你独立署名的嘛，好巧不巧，我有天吃早饭的时候刷到了。逻辑严谨，措辞准确，观点一针见血。我当时就想啊，如果把这人拉来写娱乐新闻，那还不是轻轻松松把一堆同行比下去。”
“您过奖了。”江迟面不改色，抓到了话里的重点，“所以，您是想让我写，而不是拍？”
曹敬咳嗽两声：“不矛盾嘛，你跟拍也做得很好。”他正了正神色，觉得好像可以说重点了：“既然你和储轲予已经认识了，那正好符合我最初的计划。”
江迟微微皱眉：“什么？”
“储轲予那种嗅觉敏锐的人，隔壁住了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会不去打探身份。但两个月下来，你不仅挖到了很多东西，还没让储轲予怀疑上你，说明他根本没把你联想到狗仔上去。我最初就是想试一下这种方法……”曹敬用了个间接的说法，“如果打入储轲予的好友圈，那可都是一手消息。”
江迟愣住了。他想过为什么曹敬会用他这样一个新人，当初只想到了自己性子内向好拿捏，没曾想还有这层——如果这个渗透计划失败，储轲予发现了江迟的身份和目的，曹敬可以随时弃掉一个没有背景的新人。
成本低，见效快，风险小，回报高。曹敬这招，江迟是被算中了。
曹敬还在继续说着：“接下来你就想办法和储轲予混熟，越熟越好。记住，无论如何还是要小心身份别暴露。所以你拿到的料都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要在‘文城语记’上更新，也先给我过目，毕竟有些料暂时不能曝，不然你的身份就会立刻曝光，咱们要放长线钓大鱼……”
江迟听着，已然明白了曹敬的打算。曹敬算得很准，却没算到江迟是其中最大的变数。
“小江啊，这么说你能明白吗？”曹敬终于说完了长篇大论。
江迟点头。
曹敬端起茶杯，闭着眼闻劣质的茶香，悠然道：“你聪明，一点就通，我有预感你将来能曝出大的。”
他嗦了口茶，摆摆手说：“行吧，就这些事，你回去吧，有什么情况及时和我反馈。”
“曹主编再见。”
江迟鞠了个躬，转身就要离去。曹敬突然想起了什么，扬声：“欸，等等。”
江迟回过头，曹敬挠挠下巴：“那什么……你怎么把酒店的房间退了？”
“身体不舒服，五天时间不短，这样不浪费公司的钱。”
曹敬长长地“哦”了一声：“对哦，你请假五天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我差点忘了。”他补了句：“那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恢复了，不影响工作。”江迟淡淡地说。
曹敬满意地点头：“那就行，那这酒店还要续上去吗？”
江迟停了两秒：“不用了。”
“储轲予不是还没拍完吗？”曹敬不解，“你这样两头奔波不是就和最开始一样了？”
“拍摄还有二十多天就结束，除去储轲予不用拍戏的时候，可能满打满算就二十天。再除去他一整天满戏的时候，可能就只有几天。没戏的时候他会回家，满戏的时候他都泡在剧组，不会有什么新奇的事，就半闲不闲的那几天我专门跑趟剧组就行。”
“那剩下的时间呢？你有其他安排？”曹敬问。
“有些事要去确认一下，”江迟对上曹敬的视线，“如果证实了，可能会带出一些料。”
“好好好。”曹敬听到料便没了意见，“那行，你自己看着办。”
江迟点点头，转身走向门边。
“小江。”曹敬又一次喊住他。
江迟已经快要跨出门，他没有转过来，只是侧回了点身。
“你……”曹敬掂量着，“你是不是交朋友了？”
江迟神色一松。
曹敬说：“感觉你好像比以前外向了一些。”
江迟顿了顿，随后轻轻笑了一下：“是啊，一个很好的朋友。”
----
最开始几章有读者问过曹敬为什么会用江迟，这里给出了答案。
晚上可能回家比较晚，提前更。明天就7月了，祝各位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