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排风扇在低声运作，江迟就是在这样的声音中睁开眼的。
走廊的灯没关，头顶的灯倒是关了。
不对。
江迟的脑袋有点晕，等了许久，思绪终于慢慢清醒。头顶的灯不是关了，而是一直就没开过……昨晚……
他猛地回神，脑海里涌现了昨晚的种种。江迟立刻想要翻身下床，但就在起身的瞬间，他才察觉身上压着一条手臂，双腿也被人用腿勾住了。
没能动弹，也惊醒了身边的人。
储轲予睁开眼，看到江迟的瞬间，他明显也没反应过来。
二人衣冠不整，昨晚释放完之后都直接昏睡过去了，他们没有清理，甚至没有把内裤拉上。
江迟手脚慌乱，连忙推开储轲予压在他身上的腿，忍着身下黏糊糊的感觉拉上内裤，再想下床拉起外裤，但外裤横在他的大腿中部，把他绊了一下，江迟硬生生倒在地板上。
“小迟！”储轲予的外裤早在昨晚就被他踹飞，他在下床的间隙快速拉上自己的内裤，光着大腿跪到江迟身边，“怎么样？摔痛了吗？”
江迟的脑子乱成一团，他推开储轲予的手，往后退到墙边，连裤子都不拉了。
“小迟……”
储轲予还跪着，看见江迟的神态，心里难受得厉害。他低下头，盯着地板看了几秒，毫不犹豫抬起胳膊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耳光，下手没有丝毫留情，把江迟吓了一跳。
“小迟……”储轲予低着头，声音是早起后的那种沉闷的感觉，“我……”
一滴水滴在地板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小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储轲予哽着喉咙，肩膀止不住颤抖，“对不起小迟……我是混蛋……我是畜生……我……我……”
储轲予哭着说：“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别讨厌我……”
“储轲予。”
储轲予抬起头，眼睛通红，睫毛上沾满了泪水。
江迟垂下眼皮：“你没有强迫我，是我自愿的，但我现在很乱……”他支起双腿，把下半张脸埋进膝盖：“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
江迟闭上眼：“给谢函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吧。”
储轲予点头，闷声“嗯”了一下，起身想去找手机，一阵震动声适时地响起了。
来电的正是谢函。
“喂……”谢函在电话那头好像大气不敢出，“你醒了吗？”
储轲予抬手擦掉脸上的泪：“嗯。”
“你咋啦……”谢函压低嗓子。
“没怎么，你来接我吧，在……”储轲予突然意识到还不知道房间号。
“我就在你门口。”谢函不自然地说，“……嗯就是……江迟房间门口……”
储轲予放下手机，走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门外站着谢函，来人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谢函上下扫视了一下储轲予，就要往房间里望去，储轲予连忙把房门关小，就留一道缝。
“嘘。”储轲予比了个手势，小声说，“声音小点。”
谢函走近一步，凑到储轲予面前，低声说：“穿好裤子出来。你的戏份下午两点开拍，还剩四个多小时。昨晚的事情我已经处理了一部分。”
储轲予点点头：“我马上。”他轻轻关上门。
江迟还靠在墙角，储轲予捡起地上的裤子穿上，拢了拢被扯掉纽扣的衬衫领子，慢慢走到江迟面前蹲下。
江迟还是埋在膝盖上，余光看见储轲予靠近了，但没动作。
“小迟，我……”储轲予轻轻说，“……对不起。”他小心地牵起江迟的手，缓缓地、轻柔地吻了一下。
江迟的眼皮微微颤动。
“谢函来接我了。你手机没电关机了，我给你插了充电器，一会应该就会自动打开。”储轲予顿了顿，“五天够吗？”
储轲予垂下头：“你说想一个人静静……五天后剧组停工一天，如果你那时候还愿意和我说话……”
储轲予咽了咽口水：“我能不能来找你。”
江迟点了下头，过了半晌，说：“你走吧，别耽误了工作。”
储轲予“嗯”了一声，轻轻放开他的手，转身走向房门。他在出门前又回头看了江迟一会，最后轻声把门关上。
听到门合上的声音，江迟终于抬起头。他靠向墙壁，深深吸了口气。
储轲予跟着谢函进了另一间套房，难得的，谢函没有抓着储轲予说个不停。
“你先去洗澡。”谢函指指浴室里放着的干净衣服，“都放那儿了。”
“嗯。”储轲予突然道，“江迟那边……”
“我等会就安排，衣服和早饭，还有……”谢函停了一下，“换床单。”
谢函拿起手机翻通讯录：“放心，从家里派人过去，外面不会有人知道。”
储轲予点点头，大步跨进浴室。
谢函摘下墨镜，脸上的黑眼圈重得像熊猫。他仰躺在软沙发里，准备在储轲予洗澡的时候小憩一下。
但储轲予没一会就围着浴袍出来了，发尖还在滴水。谢函听到动静睁开眼。
“你睡吧，今天好好休息，我让公司来个人顶一下。”
“好……”谢函打了个哈气，但还是坐起来了，“我先把昨晚的事和你说，说完再睡也不迟。”
听到“昨晚的事”几个字，储轲予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
谢函撑着眼皮瞥了他一下：“睡了？”
“没有。”储轲予拿起桌上的杯子刚要喝水，猛地一顿，又放下了。
“喝吧，这水没问题。”谢函又打了个哈欠，“你都脱成那样了，你俩还没发生点什么？”
“别问了。”储轲予灌了一大口水。
“行。”
谢函把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对准储轲予，按了下空格键，屏幕上暂停的视频又开始播放。
“我几乎一宿没睡，把整个酒店的视频翻了底朝天。这是你房间附近的监控，在你回去之前半小时左右，这两个女生进了。”
视频画面里出现了两个女孩的身影，左顾右盼进了储轲予的房间，然后视频快进，半小时后，储轲予回来了。
“她俩昨晚就送警局了，分开问话的。其中一个一点都扛不住，直接就交代了，说是有人联系她们，给了房卡让她们来的。”
“谁？”
“她们也不认识，说那个人是通过群聊加的他们。”
“什么群？”
谢函把茶几上的早饭推到储轲予面前：“私生群。”
储轲予拿起食物：“继续。”
“警方调了聊天记录，对方已经拉黑了他们，虽然要继续查下去也能查到，但会费点时间。”
“嗯。”储轲予点点头。
“我昨晚一直没离开酒店，因为江迟说你对面的房间有问题。”谢函点了几下屏幕，调出了另一个视频，“这个摄像头能拍到B2416。”
视频左上角显示时间是昨天下午5点48分，一个高个子男性脸上戴着黑口罩，头发很长，遮住了大半的眼睛，五官完全无法辨认。他背后背着很大的包，看起来塞满了厚重的东西。这个男人进了房间后就没出来过，中途也只是在饭点拿了一份外卖，但在那两个女孩到储轲予门口的时候，房间门开了条缝。
那间屋里黑漆漆的，没有光透出来。谢函放慢了视频速度，储轲予看到了门缝处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那是玻璃制品或者镜面的反光。
“我猜想了一下。”谢函抱着胳膊。
“相机镜头的反光。”储轲予接了下半句。
“嗯。”谢函点点头，“这种可能性最大。江迟出现在你房间门口的时候明显是留意到了，门后的人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也就是那时候关上了门，直到你离开前都一直没打开。后来江迟带着你走了，那人过了三分钟出了房间，也走向电梯。”
“他跟踪我们？”储轲予捏紧了手里的东西。
“是。”
监视画面显示高个男人在电梯前站了一会，最终却又折回了房间，边走边打电话。
“他没跟到三楼？”储轲予问。
“对。”谢函调出了电梯里的监控视频，“江迟很聪明，他一进电梯就按了两个楼层，三楼和一楼。”
“所以那人以为我们已经出了酒店？”
谢函点头：“他打电话应该是在联系同伴，估计想在酒店门口跟上你们。”
“但我们根本就没出酒店，所以他们找不到了。”储轲予冷笑一声。
谢函又点开另一个监控，是酒店门口的，他指着两个模糊的人影：“这两个，从昨天下午就一直蹲在这里，鬼鬼祟祟很久了。”
“这三个人现在在哪？”储轲予冷声问。
“没有证据，报不了警，也不能打草惊蛇。”
“放走了？”
“嗯，但派人盯着了。”
储轲予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低垂的眼神有些锋利：“估计是尹杰，除了他，没人这么想害我。”
谢函靠向沙发椅背：“也不好说，你太红了，想整你的人多了去。但这些都暂时可以静观其变，更重要的是B2416房间的人肯定拍了照，不管怎么说，他手里一定有两个女生和你进了同一个房间的证据。万一曝出来你很难自证清白，我们得先发制人。”
“发申明吧。”储轲予道。
谢函朝储轲予递了个眼神，储轲予语气平淡：“私生跟踪入室，艺人连夜换房间，让粉丝们不要效仿。”
“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事告诉公司了吗？”
谢函摇头：“不能全说了，公司一旦介入动静会很大，背后搞鬼的人就查不出来了。”
“只需要告诉他们有私生进我房间。”
“我早就编辑好内容，就等你这句话了。”谢函把手机屏给储轲予看了眼，然后点击发送，聊天框上的备注是“大良哥”。
储轲予站起身，准备去浴室换衣服：“你也忙了一晚上了，快回去休息吧，叫公司再派个人过来。”
“储轲予。”谢函叫住了他。
储轲予回身，才发现谢函的面色有点凝重。
“怎么了？”储轲予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tuan
“为了调查清楚跟踪者的路线，昨晚我查了整个酒店的监控。”谢函直直盯着储轲予的眼睛。
“我不仅查了你那层走廊，也不仅查了电梯和酒店门口，还查了消防通道。”
储轲予没说话，等着下文。
“江迟他……”谢函吸了口气，“到底是什么身份？”
储轲予心头紧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谢函不语，在面前的电脑上敲击了几下，然后转了个方向，屏幕正对储轲予。
“昨晚跟踪你的不止那个高个男人。”
谢函轻轻吐出四个字：“还有江迟。”
----
当时写这章的时候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