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谁啊?大半夜的….”叶知宇打着惺忪睡眼扭过身,把手探进枕头底下,拍打摸索着连震不歇的手机。
他今晚确实喝大了,余醉未消,好不容易从床缝里给掏出来,正打算接,对方又给挂了。
无名的暗火在他心底极速疯涨,张嘴高低一顿口吐香兰。可骂归骂,余愠在视线清楚辨别未接来电人后,迅速消褪。
7通未接来电,均来自同一人。
调出通话记录按下回拨后,叶知宇一个翻身立马跳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一路小跑到衣橱间,随意提溜了牛仔外套拢在身上,肩膀一顶手机夹在耳侧,他迅速扯了一条白色休闲裤。
“行行行,我错了,立马就出来。”
“好好好,你说了算,老地方是吧,等我….马上….”
“哎呀,大哥,我正穿裤子呢!10分钟后见。”
—玉林路95号十拳酒吧
“知宇,这儿…”
叶知宇嘴角一扬,微眯着眼径直朝吧台走去。其实这招呼打得有些多此一举了,就算对方不跟他挥手,他也能迅速从人群中辨出。
他这个发小打小就与众不同,身高出挑,外貌也出挑,可偏偏性格却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野性难驯又张狂,祸是没少闯,鞭子也没少挨。
寻常人来酒吧无非图个乐呵,消遣消遣。这小子倒好,半径2米内愣是无人敢近。
叶知宇走到吧台边,倾身凑近,故作高深的深嗅了两下。惹得少年侧身睥睨,开口便有些不耐“你干嘛?”
“我闻闻,你身上有没有火药味儿。”
“滚,你少跟我贫,打那么多电话你一个都没接。”
叶知宇咂咂嘴,抬手搭上少年肩头“我说,大哥,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3点多了,好孩子这会儿都在睡觉。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一年多没见,看不出来,你竟然从良了?”
“哪里话,还不是我家老头逼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啊,不丢人。”
调酒师递上一杯长岛,叶知宇不动声色地伸出两根手指抵住杯壁,视线投向酒柜底排的低度朗姆,努了努下巴。
“流星,你什么时候回国的?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
“刚才…”
一句话把叶知宇Cpu给干烧了。好嘛,合着这小子刚被他爸给逮回来。
不对,他这是,离家出走吧?
行,真不愧是难兄难弟,都跟自家长辈不对付。
“跟你爸打架了?离家出走?”叶知宇夺过酒杯,这小子在他来之前指不定喝了多少,吐息明显都不稳了。
“打?真打起来,老头子他未必赢我。”温流星抬手盖住杯口,伸出另只手用力掰扯叶知宇的手指,借酒浇愁,这杯上错的长岛无论如何势在必得“他停了我的卡,冻结我名下所有的投资账户,基金,股票,期货,能想到的他一个也没给我留。”
“哦对了,还没收了车钥匙。我走路来的酒吧,你敢信?”尾音上挑,温流星眉宇间挂满了怅然。
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叶知宇眉头一紧,心间微恸,手上难免就卸了些力。温流星觉准了趁机一把夺过,抬肘便一饮而尽。
空杯撞击着大理石台面迸发出闷响,叶知宇还想再问点什么,手机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挪了挪屁股,摸出兜里的手机,打眼瞥到了来电显示的人名儿,魍魉缠身立马整个人都不好了。 出其不意的正是他老爸。
甚至来不及跟温流星交代,他一路快跑,熟门熟路地奔向厕所,按下接听键后的5秒不到,叶知宇就把他爸想说的猜了个七七八八。
掐指,前后也不过10来分钟,再回到吧台时,温流星勉强撑着上半身依靠在吧台边上,他目光涣散地侧歪着头,呼吸滞重,手肘边排着好几个空瓶。
“谁让你给他的,八十几度的绿魔,你拿给他对瓶吹啊?行,高星云,可真有你的!”叶知宇凑身上前抄开手一把捞起神智不清的事儿主“流星,这把要是进了医院,你我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这小子什么级别的臭脾气,你我心知肚明,他想要,我拦得住吗?”高星云面露难色地耸了耸肩,扭头挥手朝不远处侍应生打了个响指。对方随即举着一沓厚纸,双手郑重递到叶知宇面前。
“高星云,你什么意思?”
叶知宇躬着上身,身旁的事儿主喝的烂醉如泥,毫无自主意识地整个一边倒的挂在他肩上,身型接近2米的重压之下,他甚至有些抬不起头。
高星云撇撇嘴,带出声清脆的哨子“没别的意思,我就给你看看他今晚消费的账单有多厚,好歹做个见证。回头,你记得让流星转我,亲兄弟嘛,明算帐!”
“没钱,他爸把他经济来源都给断了。不然你以为?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儿从国外跑你这儿来喝闷酒。”
高星云脸色一沉,嘴角放平立马敛了嬉皮笑脸的样儿,单手撑着吧台抬腿一跃,翻身跳到叶知宇跟前,搭手替他分担,搀过不省人事的倔驴蹄子。
“这么惨啊,你不早说?被他爸逮回来的?犯多大事儿啊?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我哪儿知道?正打算问清楚来龙去脉,被我爸一个电话骂得狗血淋头。说让我无论如何不准掺合人家的家务事,尤其不准接济这小子。不然连我也一样的下场。”叶知宇得了帮衬,转动手腕,捎带着活络了下略显麻木的左半边身体。
该说不说,温流星这小子看着手长脚长的没多少斤两,喝醉了掂量几下是真瓷实!
“完了,我爸肯定也知道了。”
“祸不单行”,高星云兜里的手机现下也震个没完“你扶着流星,我接个电话,不用想肯定是我爸。他小子玩脱了,温叔叔这回是要赶尽杀绝啊。”说完还不忘抬手把车钥匙抛给一旁站着的侍应生。
“Jackie,你搭把手,把我朋友扶到车里,我马上过来。”
“是,老板。”
——3小时前城南影华雅墅温家
“放…放开我,你们听不见我说话是不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凭什么抓我?”
温流星双目猩红一腔赤怒,忍耐在强制干预下变得岌岌可危,他俨然已经忍到了极限。不管是□□也好还是绑他用的特殊绳索,眼罩滑落的瞬间,跃然映入眼里的天花板和陈设在熟悉不过。
他在自己家里,很明显这是他爸的手笔。
“嚎什么?真当我给你脸了?还凭什么?就凭你是我儿子,我是你老子。”温允言厉声呵斥,推开卧室门进来,身后拥着5,6个下属,他仰头目光睥睨地扯下领带,连着西装外套一起摔在温流星脚边。
“是我老子又怎样?对被害人非法实行暴力手段达到挟持人质的目的,这叫——绑架。”
“我可以去事务司,告你。”
温流星逐字逐句,毫无顾忌地挑拨着温允言的耐心和底线。
“你敢,谁借你的胆子敢这么你跟老子说话,反了你了。”温允言怒气威斥,面颊肌上下抽动,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大言不惭的小B崽子一顿痛揍。
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知深浅的玩意儿!
温允言抬手一挥,掌锋犀利蕴力颇深,连带着头顶的吊灯,四周桌上的摆件也受了牵连,来回晃动,摇摇欲碎。
下属间相顾盼视,暗觉不妙,纷纷扭头闭眼。这一巴掌下去不是脸蛋开花就是脑袋和脖子分家。
温流星瞠目结舌,眼睁睁他爸怒发冲冠的模样,喉结抖动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不是吧?他爸来真的?
“言哥别打,你叫他回来不就是为了保护他?”短短的一句劝慰却是能以柔克刚。
向柔的出现恰到好处,醍醐灌顶般的让温允言再度明确了自己此番行动的初衷。父子没有隔夜仇,说两句难听的就说两句吧,本身他也做的不对。
确实不该用绑的。
温允言弯腰捡起地上的外套和领带,转身走到沙发边上坐下。向柔收敛神色,轻拍着胸口顺了顺气,她不敢想自己要是来晚一点,情势是否会变得覆水难收。
父子俩针锋相对惯了,哪次见面都是三两句话不对付就吵。何况她这倒霉老公下手也没个轻重,刑狱司用来绑犯人的特制绳索,他也敢用在自已的亲儿子身上,真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姑姑的死,我跟你爸都很痛心,但这不是你私下调查遇袭事件的理由。你不要不知深浅,沈家这潭浑水不是你区区一个孩子就有能力澄清的。你以为沈明谦是什么人,他弟弟沈思衍又如何?不客气的说,吸血鬼长老院半壁都是他沈家的附庸,现在出了事,谁敢出来担待?”
“妈…”温流星声音哽咽,他最怕向柔用这种眼神看着他。那眼神中透着殷切期盼又难免失望,好似无数把柔骨针刀,厮磨着他的神经。
刀刀不见血,却又刀刀难捱。
向柔神色稍缓,掌心轻覆着温流星的脸颊“你以为你爸当年赶走你姑姑,对外扬言和她断绝往来,只是为了自保,独善其身?吸血鬼和狼人的恩怨纠葛,追延至今,早已根深蒂固。跨种族的结合本就伴随着世俗偏见,更会招致祸端。事务长开出条件,只要你爸同意接任狼王,他就睁眼闭眼,当没破这个例。”
“这么多年,你爸暗地里清缴了多少威胁你姑姑一家安危的人,根本数不胜数。不要觉得你爸冷漠,前几天,他还私自调用行动部队,武装示威长老院,被事务长知道后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光悔过书就写了200多页。”
“你说是吧,老公?”向柔扭头,拼命地给自己老公递眼色。
“啊,是,可不是吗?手都抬不起来了。”温允言忙不迭的开口附和。
显然这两人伉俪情深,横竖是一个鼻孔出气,当着他的面儿就演起了双簧。
所以没看错的话,刚才抬手想打他的是鬼吗?
“那他还断了我经济来源….”温流星稍显无奈地偏过头,嘴里嘟囔着缓慢起身。他转动手脚关节,活动着被绑的有些麻木的四肢。
“臭小子,我不断你财路,你绝对要找门路私下调查。我这是断了你的念想,为你好。最近这几个月,你就给我老实呆在家里。公司职务随你挑,想去哪个部门我都不拦你。”
“但有一点我要说清楚,没有工资,吃喝都算家里。”
得,姜还是老的辣。
温流星两眼一翻,背过身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床腿,半是发泄半是抱怨“那我还不如出去打工,好歹还有点零花钱。让我去公司给你打白工,想的倒还挺美。”
“臭小子,你嘟嘟囔囔地在说些什么?不满意啊?”
温流星两眼放光,转身就想答——是。
“不满意?不满意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