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大彻大悟的燕希触电一般猛地从陆停词身上起来。
陆停词不由露出困惑的神情, 问：“是忘记或者想起什么事了吗？”
燕希咬牙切齿地说道：“是想起什么事了……想起你出门前‘意味深长’对我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陆停词：“……”
慢慢地，燕希就看见陆停词因羞赧而缓缓僵硬起来的面色，而这种反应在燕希眼里就是心虚的象征。
燕希顶着那双如死鱼一般的目光, 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都会开这种黄色玩笑了。”
被他用这种目光盯着，陆停词语噎, 快速的给自己解释：“我，没有开黄色玩笑……”
那时候他不过是看燕希困惑, 在想为什么和自己发生关系后，就能睡到昏天暗地, 他才友好且隐晦地给出答案建议，却没想到对方会曲解是自己的暗示……
陆停词真的没往这个方向去向。
但也真的没什么说服力就是了。
无论在北半球以北的哪个地方，年底的深冬印象常常是伴随着寒风与薄雪。
这座城市却没想象中的那么银装素裹。城市中心热闹非凡, 宽敞的大道上人群熙熙攘攘, 车流复杂纷乱, 都在为今年的最后一天做着准备。
显得这背后一带一幢幢的铁皮大楼都不再萧瑟孤寂。
人满为患，燕希的求饭之路就显得不是很好走了。
前面到处是逆流穿插的行人，他本就体质如菜鸡，不热爱运动，若不是有陆停词这个大高个在前面护着他, 拉着他，他估摸自己早就被洪流给卷走了。
“好累啊……虽然这里的建筑挺好看的，可餐厅什么时候到？”
陆停词出门前看过地图，基本已经将酒店附近的几家餐厅位置全都记在了脑海中。
刚才他们找到了一家，只是那家无论是中午还是晚上的预约全都给订爆了。
他将燕希紧紧护在身边，避免他与其他形形色色的人有任何接触, 轻声道：“再左转过一条路口就好了。”
燕希有气无力地应道：“好吧。”
他虽然嘴上说着累，但有陆停词这个在前面拖着的, 还是能再勉勉强强走上几公里吧。
到了指定的那一家后，陆停词主动上前与侍应生交谈，就被很不幸的告知了一条讯息：“先生，不好意思，我们今天预约全都满了。祝你们新年快乐。”
燕希欲哭无泪。
虽然这也是预料之内的。毕竟是节假日。
燕希原本还想着盲盒式挑选餐厅的话，那还不如打个的士带他们去，可他看看陆停词一侧那边的大道，车辆被堵得水泄不通。
“要不然我回去做饭给你，也可以的。”
“……”
燕希觉得陆停词还真特喵的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可是，他们人都走到了这个地方，现在打退堂鼓会不会已经太迟了！而且当初把人拉出来的还是燕希他自己。
在这个节点，自己要说回酒店的话，会不会太丢脸了。
陆停词让他回去，燕希还偏就不回去了。
他一下来了精神，摇头，主动挽着陆停词的胳膊，拉着他的手就想继续在城市之间毫无目的的漫游：“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家有空座的餐厅！”
*
结果很喜人。
燕希一语成谶，一家餐厅都没有。陆停词怕他真累着，就说是自己累了，想去一旁的公园坐一会儿，然后再顺便按照地图上商家提供的电话一个个打过去。
确实都已经人满为患了。
俩人相对着坐在了公园木质长椅上，面前是一座吐着水泉的人形雕像。或许是冬天太冷的缘故，燕希发现这个小雕像吐出的水花速度和流量都少了不少。
“对不起……”
“没关系，这个点找不到餐厅很正常。我也还不饿，你呢？你怎么样？”
燕希有点无趣地说：“我好饿……感觉整个人要累断气了。”
“不过我说‘对不起’，更主要是想说对不起在新年的最后一天给你带来了这么不好的回忆。为了找不到的餐厅，走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穿着浅色羽绒服，面态平静清秀，微弱的阳光轻拂过他的面庞，看起来软乎乎的就像是春日蓝天上的一抹白云。
燕希虽然马上要三十了，可光从外表上丝毫看不出岁月给他留下的痕迹。要知道，像他一般年纪的同行，要是年纪轻轻就能创业成功，头发早就保不住了。
燕希却偏不，明明也不擅长保养，每天不是上班就是回家，面容看起来却意外的像是稚嫩的大学生。
他垂着脑袋，看着脚下被自己踩出印的薄薄雪坑。
情绪有点低落的样子。
陆停词心头像被人狠狠扭了下，他说：“可是我不觉得今天不好……甚至比我以前过得跨年还要好很多。幸福很多。”
闻言，燕希缓缓抬起了眼，扭头，望向了对方的眼中。
他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过了会儿，燕希忽然说：“你是不是想说因为有我在身边陪着你，所以你觉得去哪都无所谓？所以你觉得幸福？”
陆停词一愣，心里未说出口的想法被人察觉后，一时之间心如鼓噪，支支吾吾地胡乱“嗯”了声。
以前他不过跨年的。就连春节也是。
因为他要学习要打工，根本没时间去在乎这点节假日。
只是从今年起，这一切不好的回忆都、会被自己面前这位名叫“燕希”的男人给推翻。
想到什么。
陆停词一下扯了扯唇线，心头悬起，略微谨慎地小心告白：“不仅仅是这样，今天也会是我今年最开心的一天——”
“啊？就今天吗？你是不是说谎了？”
被这么一反问，陆停词脑袋刷白，不知道回什么：“我没说谎……今天我确实很开心，因为有你陪着。”
燕希撇嘴，兴致缺缺的样子：“那就是我们没默契。我还以为你会说向我告白，我答应的那一天，才会是你今年最开心的一天来着……”
这么一说，陆停词瞬间神色慌张起来。
不过“慌张”这种词放在他身上，显然是有一点点小滑稽的。
毕竟谁也想不到他这样端正、一丝不苟、待人疏远的陆停词，有一天会在他那张利落冷峻的脸上，出现露怯紧张的神情。看上去就像是不苟言笑的人，突然有一天笑了起来，看起来古古怪怪却又很可爱。
“不，那一天我也很开心。只是今天还没结束……不，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一整天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今天还没结束，说不一定晚上还会有更好的回忆。”
陆停词也不知道自己在乱七八糟说着什么。
明明在演员面试，节目上面对主持人刁难的话题，自己不都回答的很好吗？
可燕希的目光越是意味深长地停在自己脸上，他越是理不清思绪。
最终，两只手冷不丁地捧住了自己的脸，他才僵硬地停了下来。
燕希的手套一向是皮质手套，但他觉得自己今天难得打扮的这么像青春靓丽的大学生，配一对皮质手套实在是太违和了。
就在商场那随手买了对纯羊毛保暖一级绝的手套，软绒绒的，看上去也可爱极了。
燕希那双一如既往的死鱼眼，终于有了丝波澜，他笑意浅浅，说：“知道你很认真，但没想到这么认真，我下次就不逗你了——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今天和那一天都是最开心的日子。”
“因为有我在，对吗？”
陆停词还不习惯自己在公众场合下被人捧着脸，他感觉到心脏血管动脉从脖颈延至到耳后，一片滚烫。
“嗯对……”他生涩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但只要是你在身边，我都觉得是幸福的。”
所以是每一天。
每一天都比没有燕希的日子来得更加令人舍不得。
*
当自己捧着陆停词的脸时，燕希就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陆停词这人说情话，微微脸红的样子……简直是太可爱了吧！
他想，换做是谁也受不了一个帅哥笨拙的告白吧！直球才是最真诚的攻击。
隔着手套的厚度，他似乎也能感受到陆停词面颊上炽热的温度，连带着自己沸腾的血液。
“啾——”
“？”
燕希实在受不了美男不自知的调戏了，他头一热脑一昏，一个没忍住就直接捧着人家的脸，飞快地亲了上去。
陆停词虽然总的来说是薄唇，可唇形是好看的，尤其搭在这么一张优越出彩的脸上，更是锦上添花。
他的唇色是浅樱色，唇瓣触感亲上去时软乎乎的，有点凉。明明只是简单的亲吻，却仍旧让燕希心脏加速飞快。
陆停词也愣怔地眨了眨眼。
俩人竟都没了说话的声音。
见陆停词一脸茫然，像不理解为什么要突然亲自己一般，这不由更让燕希喘不过气来：“你不喜欢吗?”
陆停词：“……喜欢。喜欢你。”
燕希若无其事地说道：“咳，你不是说今天是今年最开心的一天吗，所以我就擅自再让你开心一点。”
可惜燕希今天出门没戴眼镜或者隐形眼镜，无法细无巨细得看清陆停词说出这话的细微表情。
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陆停词后，耳后一片这才缓慢地爬上一抹红晕。
“谢谢。”
燕希被谢得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亲陆停词无非是觉得这个人太可爱了，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发现，而让他更开心的也只是他随便找来的借口……
身后是一片片公园的绿植丛林，附近几乎没有路人能看得见他们。俩人坐在长椅上，离得很近，气息交缠，鼻息间皆是熟悉相融到完美的气味。
陆停词说：“谢谢你给我很好的回忆。”
燕希：“嗯？”
眨眼间，燕希感知到有一只大手轻松揽住了他的腰背，他下意识想退后，却发现自己早就无路可退，被桎梏在了离陆停词极近的距离，几乎是毫无任何空隙。
他正想问些什么时，又发现陆停词被吹得有些冷的手轻轻撩开了自己耳边的碎发。他的动作很轻，无意间的指尖触碰，更是让燕希瞬间喉头发紧，犹如心头被一阵清风所撩拨。背脊触电般酥麻。
“所以作为回谢，我也能给你一个很好的回忆吗？”
“可以？”
燕希根本不知道自己朦胧的答应是通行证。
睫毛细微颤抖着，再次睁眼时，他就看见陆停词小心翼翼地靠近，动作轻柔地吻了下来。
燕希也没想过陆停词的动作会这么轻，视若珍宝，两唇相贴时是那么的谨小慎微，根本不像是爱侣之间的行为。更像是一种卑微的求好。
真奇怪。
不由得，燕希想起前天晚上发生的纵.欲行为。
那时候的陆停词和自己可没有这么委婉理智，跟过家家酒似的。
陆停词又不是没主动过，都“老夫老夫”了，怎么还这么纯洁。
想着，他就像有点恶趣味一般，用舌尖缓慢轻巧地碰了碰陆停词的下唇。对方显然是吓到了，可也只有眨眼瞬间，没等燕希为自己恶作剧沾沾自喜时，他就感觉到自己背后的手臂力量收紧。
俩人的距离更加严丝合缝。
而陆停词轻吻也更用力和主动，仿佛当即变了个人似的，竟眨眼间，不费一丝力气就撬开了燕希的唇齿。如一只饥肠辘辘的豺狼虎豹。
燕希没想到自己无心的恶作剧会给他带来这么猛烈的变化，瞬间头皮发麻，感到不对劲，起了后退之心。
可他刚表现出这一胆怯的想法，陆停词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圈住的臂弯力气加紧，唇齿与气息猛烈的相互纠缠着，好似要融为一体。
也没过去过久，或许只是等个红绿灯的时间，就一度让燕希失去了力气，手脚发软，脑袋晕乎乎的靠在了陆停词肩上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你……真的是……嫌我不够累吗？”
燕希如一滩烂泥，有气无力的吐糟着。
他侧过了脸，还发现陆停词也没好到哪里。亲完之后，喉结在阳光下微微攒动，连带着耳朵也是一抹通红。不知道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又多唐突，还是缺氧的缘故。
陆停词微微喘着气，说：“……我下次不这样了。”
燕希撇嘴：“真的吗？我怎么就不信呢……”
陆停词就没说话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下次自己还能不能控制得住自己。
他真的太喜欢燕希了……在过去无数的梦境中，他都有想过想把燕希变成私有物，不要被那么多人发现，或者说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当然，这也只能是梦。燕希不能变成自己的私有物，他只要站在那，站在阳光下，就足够了。陆停词不会这么贪婪的去奢求那么多。
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在清醒意识下，这么激烈的轻吻吧。
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虽然大家都忙着回家过节，公园里没多少人，有的，也只是路边咕咕叫的个子，可燕希还是老脸一红。
“咦？”
“怎么了？”
燕希忽然发现什么，抬眼望去：“我好像才发现这座公园是爱神公园诶。”
陆停词：“什么是爱神公园？”
燕希：“……”
怎么一恍惚，感觉陆停词像是在捧哏呢。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好笑，燕希嘴角翘起，动作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十指交叉，带动着陆停词从长椅上起来，缓缓走到了喷泉前：“你看，这个雕像是丘比特。”
“我只是以前读书的时候听卢……听同学说过。爱神公园就类似于国内的月老庙嘛，丘比特你也知道就是爱神，用金箭射入一对凡人之心，俩人就会相爱坠入爱河，走向婚姻的殿堂。”
“果然，这喷泉里面有挺多钢镚的……没想到我们运气还这么好，会随便走到了爱神公园。”
其实理论上而言，爱神公园再加上是新年最后一天，应该会有很多小情侣的。
可这里的话，燕希巡视一圈，却发现根本没什么人。
为什么呢？
……总不能是被他和陆停词热吻的画面给吓跑了吧。
想着，燕希的面色又红了红，收紧了和陆停词牵着的手。
“你在干嘛？”
他开口问道，只见趁自己出神的那一会儿功夫，竟发现陆停词在口袋里窸窸窣窣的摸索着什么，几秒后就摸出了一张面值二十M币的纸钞。
燕希：“……”
燕希：“你想干嘛？”
陆停词顿了顿，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遗憾为难的神情，说：“我找不到硬币，但我看纸钞……好像也可以？”
燕希：“……”
燕希：“可人家的纸钞是一M币。你这二十M币……虽然我们也不缺钱，可也太夸张了吧！”
陆停词就像是干了坏事，被教训的大狗，默不作声，但看上去又那么委屈巴巴。
搞得燕希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他叹息：“好啦，我知道你也是因为喜欢我，可是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就不要和别人抢金箭啦，有这钱不如我们一起去吃一顿好吃的，有美好回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