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陆停词的流量持续攀升, 站在公众目光之下的人物总会受到各种声音的批判。
除了赞美以外，也不缺说风凉话的。臂如将计划之外的爆红，看成是资本下场的作秀；亦或攻击陆停词所谓的私生活混乱, 总之天人交战。
客观来说发展还是不错，事业蒸蒸日上。
但陆停词清楚, 团队也清楚，立足之本还得是要有作品, 既然想往演员那个方向发展，那总不能让颜值和老本成为营销的噱头——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 陆停词接触的都是执行经纪为他找的上星剧里的配角客串，准备搞好路人缘，到后面再慢慢接触其他。
*
在结束完一段又一段无缝衔接的通告行程后, 陆停词这才有了弥足珍贵的休息时间。
他打发助理去买水, 一个人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 将自己整张脸遮得密不透风后，静静地坐在走廊长椅上。
他目光低垂，看着深夜走廊里来回奔波却又万籁俱寂的人群，片刻后，陆停词搭在长椅扶手上的手指才微微缩曲了下, 打开了手机。
手机所映射出的那一小片蓝光，轻轻地映亮了他露出的两只死寂眼眸。
陆停词：【欠你的钱我已经还你一部分了，收到了吗？以后我会定期把钱转过去的。】
十几分钟后，才听手机铃作响。
西风落叶：【我收到了。】
西风落叶：【但你现在事业才刚开始的，不用这么着急还，利息又不高。】
“……”
陆停词：【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想回我了。】
陆停词：【为什么之前发给你的消息, 你都没回我。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这么一说，燕希的瞌睡虫瞬间被吓跑。
他怎么就回了呢……
他原本很早就因打游戏打困睡着了, 只是半夜恰好听见陆停词发来的消息声音提醒，才模模糊糊地回了过去。
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聊天了，又或者说，陆停词都会在工作的间隙给他发几条无关紧要的分享，只是燕希总是在畏惧逃避似的，选择性不回复。
导致几个月过去了，他们之间上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杀青宴结束，回A市安全到家的信息。
这之间的微妙变化简直难以形容。
陆停词：【明明之前我们还一起吃饭的……燕希，是因为我说成年人之间那样很正常，所以你不开心了吗？】
几分钟后。
西风落叶：【不是，我没有不开心。】
西风落叶：【只是最近太忙了，没时间。而且你的工作不也挺忙的吗。】
工作太忙没时间，简直是回答的万能公式。
但燕希终究是在说谎。
他可一点都不忙，甚至上班时，也会偷摸着上网去搜罗陆停词有关的消息，以至于部分软件大数据的推送全是陆停词相关的新闻事件。燕希最大胆的也就止步于此了。
下一瞬，手机振动。
【是在忙游戏吗？】陆停词：【我偶尔都能看到你在线。】
陆停词：【安秘书也好像是一整天都在线。】
燕希：“……？”
靠。
在燕希的印象里，陆停词仍旧是那个只会将自己放在下位，低微恳求他的主角弱受，所以也就想不到陆停词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拆穿了他的谎言。
这就像用以逃避的遮羞布被人径直发现、掀开。
而陆停词以前根本不玩游戏，所以他为了蹲他，还特地下载了斗地主？！
燕希只好硬着头皮回到：【总是要休息一下……对吧。】
至于小安作为他的秘书，居然能闲到整天泡在游戏里，他只能选择性当看不见了。
好在陆停词也是点到为止，顺着他的话茬说：【那你不要太累，我会好好赚钱赚钱的。】
燕希心下一松：【哈哈哈好的。】
又以朋友间关心慰问打开口吻，【我还好，你才是。听华哥说你通告行程几乎每天都是满的，要注意休息和吃饭，别累坏了身体。】
燕希等了几分钟，还以为话题就要这么尴尬的结束时，等到对方的回复。
陆停词：【我现在还在医院里挂点滴，太晚了，就不吃了。】
西风落叶：【你这居然都累到去挂点滴了？】
陆停词：【……嗯，这个月第三次了。只是现在碰巧，就和你说下，没什么事的。】
燕希一愣。
可今天也才十三号吧。
两周挂了三次点滴，他创业那段时间也没这么拼过。要不是陆停词这会儿和他说，或许他还不知道陆停词每天的工作量会大到这种地步。
各种接通告，赶采访赶行程。
燕希坐直了身体，神情不自知地僵肃了一瞬：【那就你一个人在医院吗？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找你。】
陆停词：【不用了。现在挺晚的。】
十秒后，陆停词：【而且我点滴也挂的差不多，马上就回去休息了。】
【能知道还有你这么关心我，燕希，我还挺开心的。】
【】
【点滴挂完了，我去找护士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不要熬夜。】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以后你要睡觉了能给我发一句晚安吗？】
可陆停词左等右等也没等到燕希的消息，还以为自己突然大胆的要求让他感到为难，三分钟时限已超，撤回不了，陆停词只好道：【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反正我工作也忙，可能不会及时回复。】
【那你休息吧。】
【晚安。】
燕希指尖顿了顿。
夜深人静，消息就截止在这，可屏幕上的小熊仍在自顾自地不停跳舞。
陆停词以往聊天根本没有发表情包的习惯，而这张动图燕希就曾经发了好几次……显然是从自己这边拿来的。
明明都这么累了，陆停词怎么还眼巴巴地说这几些话。难道真的只要自己简单打个招呼说晚安，他就能开心很久吗？
好像，是的。
陆停词说自己能关心他，他就很高兴了的这句话，更是深深戳中了燕希惭愧的内心——他一直知道自己帮了陆停词许多，大言不惭点，就是他的贵人。
所以让陆停词对自己产生了依赖心理也是不可避免。而这所谓的依赖心理，似乎比燕希想象中来的还要更加汹涌，不可能单靠几句言语说完，又或长时间的不联系而湮灭。
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已经不能用“雏鸟效应”来概括了。
现在看来，燕希看自己真是一副渣男的既视感，睡了人家就穿上裤子“冷暴力”人家……
*
陆停词的身形被医院走廊上方，几束冷白色的灯光在地上拉出一道颀长的黑影。
面前不时掠过几道匆匆又或驻留的身影。
他伸手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整个人堪堪倚靠在扶手处。他试图休息一会儿，可闭上眼又都是燕希的模样。
燕希这几个月都不曾主动联系过他，陆停词知道是自己上一次的言语惊吓到了他，他不应该那么狂妄……而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说话的机会，好像还是不太成功。
是他太冲动了，他不该咄咄逼人，那么快就把燕希吓跑。
上次还能靠哄骗误打误撞和他上了床，那以后要是燕希反应过来，恍然大悟他是个怎样的人，那陆停词又该怎么办。
还是说，他伪装的还不够可怜？
等小麦买水回来后，就见陆停词输液结束，正穿好外套准备起身离开，他连忙跑了过来，着急问：“哥，你点滴不还有一瓶没打吗，这是要去哪？”
陆停词：“在医院太久了，我已经和护士说了，最后一瓶不打也可以。”
话落，他看了眼小麦怀中买来的矿泉水和面包：“麻烦你了，不过我还不饿，你要是想吃的话就带走吧。”
小麦踟躇：“可是……可是哥，你饭吃这么少，整天工作这么累，真不想再休息下吗？”
陆停词语气微凉：“我回家休息也可以。对了，这俩天我给你放假，你也在家好好休息吧，毕竟也陪了我一宿。”
都说到这了，小麦知道陆停词的意愿自己一向都没法反抗或者改变，况且口头上的关心他最不需要了。
他只好张了张嘴，点头答应下来。
从医院出来时也才早上六七点钟，陆停词前几周一直在外地拍戏和录制活动，行程紧凑，没有完整的休息时间。而来医院吊瓶，好不容易没工作了，休息却也没能休息多久，前后合计不过三四个小时。
此时的天幕还泛着一种青白色的暗光。
陆停词站在车身一侧，莫名停下了脚步，他微微抬起帽檐，视线眺望起了远处褪去昏暗的天际线。
他曾经在过去看过无数次这样的天色，只是那时他总是没有时间，能好好的停下脚步认真去看。因为每次出门都是匆忙麻木的，为了赚钱为了生存。
也许一年前，甚至更久以前的陆停词都没想过自己还能重新拍戏吧。
毕竟三年前的事……
陆停词垂下眼睫，思绪戛然而止。
……
回到家后，陆停词脱下身上的深色羽绒外套，便径直走向了客厅。
这套房子和他刚来时，仍旧保持着一样的布置。
没多也没少，风格简约而清冷。
不一样的也就只有厨房里冰箱中多了许多食材，好以准备燕希的随时到来。再来的就是客厅茶几上，多了一束插满淡白色的小菊的花瓶。
陆停词还记得自己上次离开前，小菊开得正娇艳新鲜，两周过去，早已经枯萎了好几朵，而其他的几种花也失去光彩，正垂着头，黯淡无光。
这是按照燕希上次杀青宴送来的花束，一比一复制还原的。
因为是他送的，陆停词喜欢的不得了。
不过当时从没接触过这方面的陆停词，并不知道花需要细心呵护，也不知道花有花期这么一说，以至于带回家后，才过去三天便飞快衰败得毫无颜色，失去生机。
好在他拍了许多照片，还能去花店按照照片上的样子重新还原。
刚开始他需要花店店员的帮助，但后面看店员的动作次数越来越多，陆停词也能无师自通地学会插花和养花。但会的也只有燕希送的那几个品种。
“……”
目光停留在花瓶里那几朵蔫了的花，陆停词也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只好带他们去阳台上处理掉。
就算陆停词尝试过许多方法，试图延长花的花期，可最后的结果终会走向枯萎衰败。
他不希望自己和燕希的关系也会变成这样。
不能。
*
打理好枯萎的花束之后，陆停词去了家附近的花店。
可花店还没到营业时间，他只能在门口等了半小时，街边的车流逐渐热闹，天光大亮，微热的日光罩在陆停词的身上。
他看着身前的人群来来往往，站了有一会儿，忽然感觉到兜里的手机微微振动。他原以为是工作群的消息，却没想到是燕希。
对，燕希！
西风落叶：【早上好。】
西风落叶：【咳，之前不小心睡着了，现在醒了，就和你说早安。你应该还在休息吧？不要太劳累了，钱是赚不完的，太累了的话一定和华哥说。】
【或者和我说也可以。】
西风落叶：【对了……】
——【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其实我没讨厌你什么的，你不要胡思乱想！打游戏确实是因为要放松嘛，只是那时候看你那么累，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聊。但我都有在关注你，那你以后要想的话，只要我有空都会来找你。】
看到这，陆停词一愣，不自知地缓缓停滞了呼吸，就像被人掐住了脖颈，一阵不可置信，可未等他有所反应，这条信息量有点混乱的消息就显示被燕希撤回了。
片刻后，对方才又编辑好了新的一段：【之前你说的那些，你可能误会了，不过没回消息确实是我的错，之后我会注意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既然生病了最近几天就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实在不行的话，我来看看你？】
看来燕希还以为陆停词这时候在休息，并没看到刚才撤回的消息，而重新编辑后的这条讯息也更加稳重克制，似是不想透露自己真实的想法。
但这也已经都不重要了。
这时，听到一阵卷帘门声响起，陆停词抬头便见是花店店员过来开门。
而对方也几乎是一眼认出了他，问：“是陆先生吗？今天居然这么早过来，还是之前要的那些种类吗？”
陆停词微微一笑：“嗯是的，麻烦你了。”
店员愣住。
虽然陆停词来的次数不多，可每次都是在最早或者最晚的时候来，而要的都是同一些种类的花束，对方还是个大帅哥明星，店员怎么会不记得他呢。
只是，陆停词每次的笑容都是带有礼貌性质的，这次却与往日不同——亮堂的日光映亮了他那张五官俊秀的面庞，笑意温暖，也不再见到他眼底的浓郁疏远感。
这抹笑意太罕见了，店员帮他打包好花时，都忍不住询问：“陆先生是遇见什么开心的事吗？”
原以为陆停词身为大明星不会多嘴什么，却没想到意外地亲和：“嗯，刚才喜欢的人给我发消息了。”
店员错愕地抬起眼。
而陆停词仍旧是那副笑意淡然，似乎根本不介意自己的恋情有可能被人曝光，反而沉浸在一阵喜悦之中。
看着桌上的花束，店员似乎也感知到什么，心口一紧，却还是笑着说：“那祝愿你和你喜欢的人长长久久。新剧也收视长虹？”
陆停词温润一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