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她真的很难追>第79章 “岑瑟,我来带你回家了。”

  莫既沉安排的医院是陆氏旗下的研究院。

  却不是七年前江瑟去的那间, 而是另外一家专门做鉴证和法医解剖研究的医院。

  黄嘉也不是头一回带受害者来这里了,熟门熟路地将人带到一间病房,对等在里头的女医生说:“莫医生, 这位是江小姐。”

  “嗯,我知道,哥哥刚给我打完电话。”莫季晚一身白大褂, 手里拿着相机,朝江瑟颔首笑笑, “我是莫季晚, 今天由我来给你验伤。”

  眼前的医生同莫既沉生得有五六分像,明眸皓齿, 气质淡如菊。

  江瑟说:“有劳了。”

  莫季晚让江瑟坐上病床, 拉起白色的帘子, 有条不紊地拍下她身上的伤, 从下颌、脖颈到豁了好些口子的手掌和手腕。

  拍好照,江瑟脱了上衣,莫季晚扫一眼她锁骨。

  很漂亮的一对锁骨, 就是这会瞧着十分可怖。

  右侧锁骨磨出了一片血瘀,左侧锁骨则是布满了吮啃出来的红痕。

  莫季晚指一指江瑟右侧锁骨,说:“这片血瘀是嫌犯弄出来的?”

  江瑟低眼去看。

  她只有这边锁骨涂的遮瑕膏加了迷药。

  “不是, 这是我觉得脏,拿水清洗时弄出来的血瘀。另一边锁骨还没来得及清洗,我的朋友就赶到了。”

  “还好左边这儿的锁骨没沾水, 要不然会没那么容易采集到嫌犯留在你这里的DNA。”莫季晚温柔道, “我就从这边取证吧, 另一边被水冲洗过, 很多痕迹都没了。”

  江瑟长睫一顿, 看了莫季晚一眼。

  莫季晚仿佛没觉察到她的目光,拿着棉签轻轻划过江瑟左侧锁骨和肩膀。

  黄嘉把人交莫季晚那儿后便去楼梯间接了个电话。

  这通电话打了不到五分钟,出来时,病房外已经多了一道身影。

  男人背靠围栏,静静望着病房的房门,侧脸线条十分冷硬。

  黄嘉心道这受害者的男朋友速度还真快。

  刚她还在电话里和同事感叹,这么养眼的一对儿璧人可千万别因为今天这破事给闹掰了。

  “江小姐在里面验伤取证,验完伤还得上药和录口供。”黄嘉抬步过去,“没有三四个小时弄不完。”

  陆怀砚偏头看向黄嘉,颔一颔首,道声谢,说:“我就在这等。”

  黄嘉“嗯”一声,正要推开病房的门,身后那男人忽然说:“她手机不在手边,麻烦你问问她等会想吃什么,我提前安排好。”

  黄嘉手一顿,回眸看了看他,应得很爽快:“没问题。”

  两人在外头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也听不真切,但江瑟知道陆怀砚来了。

  他就在外面等她。

  黄嘉一进来就隔着帘子转达了陆怀砚的话。

  转达完又说:“你的手机和手包都在嫌犯的商务车里,等会我就让同事送来给你。”

  江瑟轻轻“嗯”一声: “我想吃珍宝斋的鸡汤馄饨。”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她总要吃点什么,安他的心。

  黄嘉说一声“好咧”,就要去传话,身后又不紧不慢递来一声:“麻烦你叫他把手上的伤处理一下。”

  病房的门再度打开时,黄嘉特地朝陆怀砚的手看了眼,还真是带了伤,看着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划拉出来的伤口,细细长长,已经结了十来条血痂。

  地下室入口的那道门就是他砸开的,十有八九是那会弄伤的手。

  黄嘉把手里的消毒酒精和纱布递过去:“江小姐说她想吃珍宝斋的鸡汤馄饨,还有,她让陆先生你把手上的伤处理一下。”

  陆怀砚接过。

  黄嘉想着陆怀砚说不定想要问两句江瑟的情况,便没急着回屋子去。

  可男人一句话都没问,手里拎着装酒精、纱布的袋子,脚跟生了根似地一动不动,也没个要去处理伤口的意思。

  她人杵在这不回去,陆怀砚只当黄嘉是还有话没说完,便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没没没,”黄嘉摆了摆手,“江小姐就让你赶紧处理手上的伤,没说别的了。”

  顿了顿,她笑笑:“江小姐身上的伤不算严重,情绪也十分稳定,我就没见过……嗐,总之,你不用别担心。”

  陆怀砚弯唇扬起一个很淡的笑:“我知道。”

  黄嘉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办过这么多个案子,她就没见过像江瑟这么冷静自若的受害者,也没见过像陆怀砚这么镇定自如的受害者家属。

  这两人身上有种很相似的磁场,怪有意思的。

  验完伤处理好伤口,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的时分。

  陆怀砚不仅给江瑟送来了晚餐,黄嘉还有另外两名同事也沾了江瑟的光,就连莫季晚也有一份。

  珍宝斋的东西向来贵得离谱,黄嘉他们本还客气推辞,谁知莫季晚头一个不客气地拿起自己那份,说:“不用推辞,你们莫队已经同意了让你们蹭这顿饭,还说今晚要熬夜加班,多吃点攒体力。”

  说着同陆怀砚打了声招呼:“陆哥,你可以带江小姐去我办公室吃。”

  陆怀砚说不用,“我带她去别的地方吃。”

  他把江瑟带去一间资料室。

  陆氏财大气粗,这几家慈善性质的研究型医院连间资料室都跟个小图书馆一样,摆满了各类医学书籍、期刊和人体模具。

  这碗鸡汤馄饨江瑟吃了一半便吃不下,剩下半碗都是陆怀砚替她吃完。

  “要休息一会吗?”男人把吃完的空碗丢垃圾桶里,淡淡道,“等会还要去分局录口供和做笔录。”

  江瑟摇头,她张着眼静静看他。

  见她摇头,陆怀砚颔首说:“那走吧。”

  他神色很平静,语气也同样平静。

  “怀砚哥。”江瑟叫住他。

  陆怀砚没回头,拧开门把打开门,依旧是平淡如水的语调:“我陪你一起去分局。”

  -

  北城重案组分局。

  莫既沉刚从医院回来,忙了一下午他水米未沾,这会正举着个老年保温杯猛灌水。

  江瑟同陆怀砚一进来,他便放下保温杯说:“会所停车场的监控已经调了出来,江小姐被迷晕的过程全都拍得清清楚楚。嫌犯虽然戴着口罩和帽子,没拍清楚脸。但口罩和帽子都在车库的垃圾桶里找到,检验科正在比对DNA。哦对了——”

  莫既沉下颌朝江瑟手指比了下,“你指甲里不仅有嫌犯的皮肤组织,还有他当时戴的手套碎片。手套和口罩、帽子一起在垃圾桶里找到了,结合监控视频,嫌犯涉嫌绑架、非法拘禁和强.奸未遂等几项罪名。等他能出院了,我们会将他刑拘。分局的同事这两日会轮流在医院守着,不会叫他逃脱。”

  江瑟问:“傅韫醒来了吗?”

  莫既沉说:“还没,虽然你刺下去的那几刀没刺中要害,但他失血过多又被下了药,医生说最早也要明天早晨才能清醒。报案的朱小姐说,你是因为调查七年前的绑架案才逼得嫌犯不得不对你下手。她受嫌犯胁迫,怕嫌犯杀她才会假意配合,你被绑走后她立即就报了警,嫌犯喝的啤酒也是她下的药。”

  江瑟“嗯”一声:“我过去五年确实一直在查当年的绑架案。郑欢姐,就是我找的私家侦探把资料送过来了吧?”

  郑欢这名字一出来,别说莫既沉,就连旁边黄嘉的神色都明显顿了下,悄悄看了莫既沉一眼。

  “郑小姐已经把资料送过来,放心,我们会着手调查里面提及的所有案子,包括七年前的绑架案。”莫既沉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我们在嫌犯囚禁你的那间地下室里找到了一部旧手机,里面都是江小姐你从初中到高中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你七年前被绑架那天的照片。”

  他递过去一本厚厚的卷宗,“我让人翻拍下来,你要看看吗?”

  “谢谢。”

  江瑟翻开,第一张便是她穿着一条黑色芭蕾舞裙在舞蹈室跳舞的照片。

  照片从窗外偷拍,拍的是镜子里的倒影。

  这条黑色芭蕾舞裙江瑟记得很清楚,是她为了跳黑天鹅特地定做的舞裙。

  季云意不同意她跳黑天鹅。

  她便穿上这套舞裙,在舞蹈室里跳了一场黑天鹅的舞步,还录下来给季云意看:“我可以跳白天鹅,也可以跳黑天鹅,没有人可以定义我适合跳什么。”

  难怪傅韫给她准备了一张黑天鹅公主床。

  江瑟继续翻,到某一张时指尖一顿。

  那是初中拍毕业照那日,她与傅韫擦身而过回眸望向他的那一瞬。

  当时他的扣子扯断她两根头发。

  最后一张便是莫既沉说的那张,她推开油画院大门走进去的背影。

  那是十六岁的岑瑟。

  江瑟阖起卷宗,平静归还,问:“莫队还需要问些什么?”

  莫既沉收起卷宗,又问了几个问题。

  结束时,快夜里十点了。

  “跟上回一样,后续进展我会让黄嘉同你联系。”莫既沉看了眼一直坐在江瑟身侧默不作声的男人,“今天就到这吧,等犯罪事实调查清楚后,分局会将这桩案子移交给检察院,由检察院提起公诉,届时这桩案子的审理不会公开。”

  “我想要公开审理。”江瑟抬起眼看莫既沉,“我能申请公开审理吗?”

  莫既沉一愣,傅韫涉嫌的其中一个罪名是强.奸未遂,法律为了保护受害者,一般都是规定这类案子不公开审理。

  “根据《刑诉法》188条的规定——”

  “我知道,涉及个人隐私的案件不公开审理,可是我愿意公开审理。”江瑟说,“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我的案子,看到我怎么用手里的刀保护我自己,看到我平平安安地从那个地下室走出来,看到罪犯被逮捕被审判。”

  -

  出了分局大门,夜风拂面而来。

  陆怀砚的车就停在分局的停车场,去往停车场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一辆灰色丰田匆匆停在门口。

  名刑警忙里着慌地从车里下来,很快莫既沉同黄嘉一行人便从分局跑出来上车。

  丰田车扬长而去。

  陆怀砚收回视线,矮身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往灰色丰田离开的相反方向开。

  “莫既沉不敢把傅韫送到陆氏旗下的医院,直接送去了第三医,刚从车里下来的男人是看守傅韫的其中一名刑警。”

  江瑟:“傅韫出事了?”

  陆怀砚:“很可能是。”

  江瑟没说话,等车子开出分局的路口,才道:“怀砚哥,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陆怀砚淡声说:“我知道,我现在带你去。”

  黑色迈巴赫平稳地开往郊外。

  霓虹灯光一道道掠过,繁华都市里的喧闹慢慢抛在车后。

  他们披着夜色开进一片寂静的荒芜里。

  废工厂外,岑明淑那辆红色法拉利已经没了踪影。

  下午在医院那会,莫既沉便已经差人过来把车挪走。

  江瑟手里攥着一把钥匙下了车。

  陆怀砚从车尾箱里拿出一根铁锤,“需要吗?莫叔亲手打的锤子,很抗造。”

  他知道她想要来这里。

  也知道她来这里要做什么。

  江瑟接过那根沉重的铁锤,看一眼陆怀砚。

  “怀砚哥,你在这等我。”

  陆怀砚“嗯”了声:“去吧。”

  江瑟其实有些疲了,可她想尽快来这里。

  这废工厂当初出了人命,物主请人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还找了个大师驱邪都没能将这里卖出去。

  直到江瑟十八岁那年接手了弘盛,才借许舟的手买下这间工厂。

  铁门“吱嘎”一响。

  她提着铁锤慢慢走向曾经囚禁过她的房间。

  “岑瑟,我来了。”

  一束月光从墙面那道伤口似的圆孔里钻入。

  江瑟静静望着那束光。

  “七年。”她缓缓道,“我替你还了七刀。”

  “第一刀落在傅韫的左手腕。”

  眼前昏暗的房间在月色里仿佛慢慢变成了那间牢笼似的地下室。

  当江瑟将刀尖对准傅韫时,男人高大的身躯朝她压来,宽大的手掌捏住她肩膀。

  她盯着傅韫的眼睛将锋利的刀刺向他左手腕,力道之大,即便握着刀都能感知到刀尖撞击腕骨的震感。

  “第二刀是他的右手臂。”

  左手腕的剧痛叫傅韫不得不松开左手,改用右手臂去箍她脖颈。

  男人或许以为她不敢对她的脖子挥刀,成功锁住她肩脖时还笑着在她耳边说:“速度慢些瑟瑟,小心刀子割破你那漂亮的脖子。”

  江瑟眼都不眨地朝他手臂刺入,双手握刀柄朝右一划拉。

  傅韫吃痛却不肯松手,打定主意要将她勒晕,伸出左手去抓她手腕要抢她的刀。

  江瑟面上的确泛起了缺氧的红晕,可此时此刻的场景她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傅韫还没碰到她手腕,她便已经拔出刀,用力朝他右肋骨挥去,同时头狠狠往后一撞。

  “那是第三刀,岑瑟。”

  “第四刀,第五刀,后肩。”

  后脑勺直挺挺撞上傅韫鼻梁,巨大的冲击叫江瑟迟滞了一秒,也叫傅韫手劲儿一松。

  江瑟借着他被剧痛侵蚀的短暂空白,快速旋到他身后,在他后肩连着落下两个刀窟窿。

  短短几分钟,男人挨了她五刀。

  身上的衬衣染成一片血红,鲜血汩汩流着,力气随着鲜血一起流逝。

  傅韫忽然不急着抓她了。

  他双手撑在膝盖盯着江瑟慢慢笑起来,笑得肩膀发抖。

  “你真是太让我喜欢了,瑟瑟。”男人双目染着疯狂,唇角笑弧夸张,“我们一起死吧,我一直都知道只有你配得上我。放心,我就算下地狱,也要带上你!”

  那一刻,人体自带的肾上腺素压制住流窜在血液里的药力和虚弱,他猛地扣住她右手腕,往怀里用力一扯。

  江瑟丝毫没想挣脱。

  右手一松,刀光往下坠落,她顺着身体前倾的姿势,左手接住刀,迅速将刀送入傅韫的腹部,并用尽浑身力气撞倒傅韫。

  两人一起朝地面摔去。

  “第六刀,傅韫的右腹。”

  彼时的傅韫已是强弩之末,最后那一下耗尽了他仅余的所有力量。

  后脑撞上地毯时,他的目光开始涣散,四肢无力垂落在地。

  江瑟从他身上坐起,拔出刀,双手握刀柄,目光紧紧盯他左胸。

  前面这看似凌乱无序的六刀都是在为最后这精准的一刀做准备。

  他眼睛还没闭上,他或许还有反扑的能力。

  她还在正当防卫的时间里。

  锋利的刀身在昏黄灯色里晃出一记冷光。

  江瑟神色冰冷。

  然而刀尖往他心脏落去时,她眸光一晃,倏忽间将手臂往前一推,刀锋切破他胸口的衣料滑至他左肩。

  “第七刀,左肩。”

  第七刀落下时,傅韫甚至还未闭眼,失焦的瞳孔定定对着她。

  直至嘴里模糊逸出一声“瑟瑟”后,才终于阖起眼。

  “结束了,岑瑟。”

  月光如一捧软银坠落在屋子的一隅。

  江瑟望向被光照亮的那一角。

  那里,少女四肢被缚,双目缠着黑布,嘴里塞着布团,静静地蜷缩成一团。

  从买下这间废工厂后,她每年都会来这里。

  “从前我来,每回都只能叫你等。这一次我终于能同你说一句——”

  “岑瑟,我来带你回家了。”

  -

  两束明亮的灯光从车眼蔓延至荒草地,细小飞虫驮着光亮栖息在草尖。

  铁锤砸在地板的声响传出时,无数飞虫振翅而起,刮起一粒粒光影。

  陆怀砚倚在车头,黑睫半落,像尊塑像般静静听着。

  一下,两下,三下。

  三下过后,声音戛然而止。

  陆怀砚抬头望向铁门,瞥见从门内走出的身影,他轻声问:“结束了?”

  “嗯。”江瑟仰头望着蓝丝绒般的天空,“没下雨了。”

  男人站直身体,长腿朝她迈去,接过她手里的铁锤丢进后尾箱,牵住她手,淡声道:“嗯,结束了就不再回来了。现在,我们回家。”

  他们没回新禾府,车子往江边开,直接去他江边的别墅。

  江瑟缠着纱布的手洇着血。

  上车后,她便疲惫地闭上了眼。

  车子停入车库。

  江瑟没睁眼,垂着眼睫道:“怀砚哥,你抱我去洗澡。”

  陆怀砚看她一眼,下车绕到副驾驶座,抱起她,往二楼的浴室走。

  她身上那件风衣早就脱了,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针织衫和牛仔裤。

  进了浴室,陆怀砚解开两人手上的纱布,慢慢脱她身上的衣服。

  热水从头顶的蓬蓬头喷落。

  江瑟睁着眼看他。

  男人目光静静扫过她身上的伤,随即压了两泵洗发水,给她洗头。

  然后是沐浴露和身体。

  白色的泡沫徜徉在她的肌理里,散着迷迭香的香气。

  这是她喜欢的味道。

  大半日过去,她身上的伤口看着严重了不少,脖颈的勒痕和鞭痕,锁骨和肩骨的斑淤,腰腹那大片软组织淤青还有手腕、手背的割伤。

  陆怀砚轻得不能再轻的力道不自觉又放轻了些。

  他身上的衬衣和西裤已然湿透,贴着皮肤坠着水。

  江瑟掀了掀眼皮,说:“怀砚哥,我不疼。”

  “嗯。”

  “我把傅韫抓到了,他这一次肯定逃不掉。”

  “嗯。”

  “怀砚哥,”江瑟手抚上他脸,轻轻地说,“你别生我气。”

  陆怀砚沾满泡沫的手倏地一顿。

  十几秒的沉默后。

  他垂下眼睛,一字一句问她:“上傅韫的车时,想没想过你有可能会失败?万一朱茗璃没背叛傅韫,万一傅韫没喝下啤酒,万一警察不能及时赶到,江瑟,你想没想过你会死?”

  江瑟说:“想过。”

  陆怀砚轻轻一笑,水珠沿着他下颌一滴一滴坠落。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问:“那你想没想过你死了,我会怎么样?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要与我有将来?”

  “对你来说,抛下我原来是这样轻易的一件事。”

  “我从机场赶过去的时候,知道我在想什么么,江瑟?”

  “我在想这世间如果真的有神,请他一定要把你还给我,别对我那么残忍,也别对你那么残忍。”

  多可笑。

  他一个从不信神的人,在那漫长的半小时里,竟是盼起了神的存在。

  那些压抑着发酵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陆怀砚下颌渐渐绷紧,喉结不住颤动。

  可他到底舍不得叫她难受,匆匆甩掉手上的泡沫,转身推开淋浴间的玻璃门。

  “怀砚哥。”江瑟看着他的背影,“你抱抱我。”

  陆怀砚带伤的手贴着玻璃门,稀释掉的泡沫像融化的奶油从他指尖滴落,在玻璃门蜿蜒出一条条细白的纹路。

  他驻足喘气。

  “我想要你抱我,怀砚哥。”身后的姑娘执拗地又说了声。

  陆怀砚慢慢吁出一口浊气。

  低头一扯身上的衬衣和西裤,赤着身回去那片热雾里。

  江瑟踮起脚,双手揽住他脖颈,轻声说:“怀砚哥,我把十六岁的岑瑟带了回来。”

  她将头埋入他肩膀,声音被细碎的花洒声打得支离破碎,“这些水声,再也不是那天的雷雨声了。”

  十六岁那年的雷雨终于停了。

  她终于听不到那片雷雨声了。

  陆怀砚心口一恸。

  长睫缓慢垂落,左手覆上她后脑,将她紧紧抱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