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季涂一拳的岳琛下意识的想还手，起身看见顾冶站到了季涂身边，这个时候顾冶与生俱来的痞气占了优势，岳琛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一眼就能感觉得到他身上写着几个字——不好惹。
一巴掌换一拳，忍了。
“人也打了，给钱吧，五万块分手费。”
岳琛这么不要脸的行径把季涂都给逗笑了。
不屑讥笑一声的神情，岳琛看在眼里，他更埋怨起这个世界的不公平，凭什么仿佛他就低人一等，说出来的话被人当笑话，邪恶的种子早已经种下，生根发芽越长越大。
“我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心理学公共课老师说过，人类身上有很多坏品质，他最讨厌的是贪得无厌这一种，而我也是。五万块钱就算今天给你了，你只会想要更多，然后一次一次的变本加厉来欺负小玉。这就是，贪得无厌。”
“说这么多，就是不想给钱了？柯小玉，看看你找的都是什么男人，想要动动嘴皮就把我打发了？”岳琛根本不管季涂说什么，他只要钱。
“啧，你也是上过大学的，还需要我给你普法吗？你今天要是拿了钱，出了这个门，我们就能立马报警，告你入室抢劫？告你敲诈勒索？不管哪一条，都一告一个准儿。小玉心善，一路上都跟我说，叫我不要难为你，只让你走，然后她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你又再一次辜负了她。”
季涂起身，摇摇头，感叹岳琛的无药可救：“顾冶，报警吧。”
听见季涂说报警，岳琛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鱼死网破，他身体做出的反应比脑子还快，直接伸手拿起茶几上刚才季涂推到一边的玻璃水壶。
季涂背对着岳琛，听见声音回头的时候玻璃水壶已经从后砸过来，但没有痛感在身上。
顾冶想要把季涂拉过来，伸出手却没有拉住，所以本能的抬手挡住，玻璃水壶砸在顾冶的胳膊上然后掉在地上砸碎，发出刺耳的声响。
最终柯小玉主动喊来学校保卫科的安保人员控制住岳琛，然后等警察把岳琛带走。
顾冶的胳膊看着红肿了一大块儿，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拿了一点外敷的药。
去警察局，去医院，等折腾完，已经到了十一二点。
几个人在外面随便找了一家烧烤摊坐下吃晚饭。
“对不起。”柯小玉愧疚。
“你今天有两件事做错了。第一，你不应该在得知了岳琛的真面目之后还可怜他，他这种人没有底线，你的可怜只会助纣为虐。”
柯小玉点点头，这一次，她是真的知道了。
“第二，他对你造成了伤害，你就应该立马喊人，免得他对你造成第二次伤害，你唯一可取之处就是知道给我打电话，但是万一他那时候像最后一样鱼死网破呢，我们来也赶不及，所以你还是要寻求就近的帮助。”
柯小玉这次没有点头：“我自己未必能够帮助到别人，又怎么能够麻烦别人来帮助我呢。”
季涂叹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傻妹妹，人家那不是帮你，是学雷锋做好事，维护社会治安，这是我们公民应该做的事情，你不要因为不想麻烦别人，就剥夺了人家做好人好事的权利。所以以后，安全问题受到威胁的时候，放心大胆的去麻烦别人吧，算哥求你了，社会需要雷锋，社会也遍地是雷锋，你得让雷锋出现。”
柯小玉沉默良久，点点头。
“季涂哥哥，顾冶哥哥，谢谢你们。”
人和人都是在你来我往中产生牵绊，无论再怎么避免，有些牵绊还是会来的。
季涂从给顾冶擦药的手臂抬眼看向顾冶的面孔，顾冶用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正在看什么实验报告。
他从很早的时候就想过自己和顾冶的牵绊，以为会变成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但最终变成了同床而眠的知心伴侣，好似违背初心，但远远超过初心。
“顾冶哥哥，谢谢你。”季涂学着柯小玉的语气，眼带笑意，轻轻柔柔的跟顾冶说着。
顾冶侧头看着他，放下手机，摸摸他的脸，然后凑上去亲了一口。
季涂就像是一朵软乎乎的白云，顾冶想要他在蓝天里自由自在。
“我有点纠结。”
季涂好奇，什么事情能够让顾副教授纠结。
“我本来想跟你说，叫你以后别像今天一样冲动，免得受到伤害。但我又觉得，如果你事事思虑周全再开口，再做事，总是能够考虑到各种可能发生的坏结果。那我站在你身边，岂不是毫无意义。”
季涂都没有思索，脱口而出：“今天正因为你在，所以我才会用这种方式，而你站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底气。但我没有受伤，你却因为我受伤了。”
学雷锋做好人好事的一天在季涂给顾冶胳膊涂药的时候过去了。
岳琛需要在拘留所度过一段时间，不知道他出来之后会不会有所改变。
因为季涂和顾冶要去京城，所以叫柯小玉有什么需要就找陈捷，特意再三强调，陈捷特别喜欢做好人好事。
仔细想想，顾冶仿佛好久没有回过京城了，实际上不过三年而已。
如今活到二十八岁，前半生里，有近一半的岁月是在这座城市里度过。除了想回来看看自己的教授，也是想跟季涂一起旅游，私心想让季涂看看，他生活过很多年的地方。
首都的风采，季涂以前只在电视里、手机里见到过，初到这座城市，因为有顾冶在身边，所以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两个人中午下了飞机就直接去到顾冶京城的家里，虽然顾冶不在京城，但房子并不是一直空着，蒋教授有时候到京城就是住这里。房子里总有人来打扫，他们回来就可以直接住。
中午顾冶带着季涂去吃了他以前经常吃的一家饭店，下午两个人一起去买明天去看孙教授需要的礼品。
一进商场就是几家并排的金店，季涂想到杨鸯现在已经怀孕快四个月了，肚子里的孩子已经预定了他做干爹，准备趁现在给孩子挑个礼物。
杨鸯和刘逸只领了结婚证，还没有办婚礼，杨鸯虽然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到来，但她并没有完全做好准备，不过谁又能百分百做好当一个父母的准备呢。
两个人买了不少东西，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季涂在这一晚又失眠了，他抱着顾冶的胳膊，顾冶被岳琛砸伤的地方已经好了，他用手背蹭着原来受伤的地方。
“怎么了？”
“有点奇怪，可能是因为你在这个房子里生活了很多年，然后我们又总是在一起，所以你身上有我的痕迹，于是我在这个房子里感受到了我的味道。就……很玄乎对不对，你以前住这里的时候还不认识我，但我就莫名其妙有这种感觉，我也说不太清楚。”
顾冶以前不相信玄学，但现在他信了。季涂有这种感觉，其实他可以解释，但他迟迟没有开口解释。
他要怎么解释？
他难道说，当初在美院校考当天是我意外把你撞倒，让你不能去参加考试，然后我一直愧疚，自以为毁掉了你的梦想，不敢跟你当面说一句对不起，甚至自欺欺人，还把你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默默在你身边六年，你一直都不知道，而我全靠你，才能活下去。
你是第一次到这个房子，可我好几年都是在这个房子里，看着你的照片，写着与你有关的信件，这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听过你的名字，如果它会开口说话，它将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你说这些，我要怎么跟你开口？
顾冶没办法，明明很多次他想要告诉季涂，告诉他自己早就和他相遇；告诉他只因为他的存在，给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告诉他这六年，自己无时无刻不想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告诉他，关于他的一切自己都了然于心……
可是他没有，他错过了太多次可以说出口的机会，一次又一次，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就不应该说出来。
可是每次季涂跟他说，觉得他们两个人好有缘分的时候，顾冶都觉得愧疚，那些季涂以为的缘分，都是他提前知道时间地点和目的之后的走向。
人为什么会害怕失去？
如果你见过顾冶一个人躺在摆放了四张遗像的客厅的地上，你看见那个曾经最闪耀的星星暗沉，四下无人，他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到，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只是没有被烧成灰，埋在地里。
眼睛里只能看到黑白的照片，耳朵里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嘴巴说不出话来，四肢也无感，躺在地上也不觉得凉。
他像是一个泥塑，被塑成神明的样子，被人供奉在神坛上，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坚信自己就是神明，他俯瞰一切，可某一天，一个讨饭的小孩儿，跌跌撞撞的把泥塑扑倒，泥塑摔的七零八落，身上的光彩散尽，之前朝拜的那些人道着可惜，最后泥塑被埋土地里，又变成了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