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人都是会变的。季涂记忆里的季康，他对于这种决定□□情的决策，因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一旦选择好了，基本上不会后悔。季涂让他不那么喜欢的一点就是犹豫不决，不够果断，做了决定还会反复横跳后悔。
而现在，他也变成了这种人。他把曾经那个说一不二的少年弄丢了，变成了自己以往鄙夷的样子。
季涂应该早就发现了，在YT江城分部大楼重遇就应该发现，他现在的所有决定都与季涂认识的那个人相差甚远。
一直在说自己早已释怀了的季涂，这一瞬间，才真的原谅了当年在洛阳时季康的避而不见，季康是对的，他们终究要背向而驰的。
季涂出来之后，顾冶也跟着在后面，一直默默的站在门口，偷听他们的对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是不信任季涂吗，还是不信任他自己？
他在后悔，后悔让季康和季涂有过曾经。
季涂本来就没什么话说，今天真是把能对季康说的最后几句话也都说完了，见季涂后退一步，顾冶走过去，拍拍季涂的肩膀叫他先进去，自己还有几句话想跟季康说。
季涂虽然不知道顾冶能对季康说什么，但还是自己先进去了。
顾冶长得比季康高，本身身上有一股气场，季康工作几年只长世故圆滑，顾冶给季康带来一丝压迫感。
“六年前，我已经把他让给你一次了，你自己不珍惜，现在又想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或许，季涂跟你相遇本来就是错的，现在拨乱反正，回归正轨而已，你往后过你的独木桥，季涂走他的阳关大道，季涂很好，他跟你不一样。”
顾冶说完转身回餐厅里，季涂悄咪咪的问顾冶跟季康说了什么。
顾冶道：“问他，我们结婚他来不来？”
季涂：“……”
忽略季康这个大插曲，总的来说他们这次聚餐还是挺开心的，杨鸯磕真人cp挺开心的。
桌上欢声笑语不断，也聊着各自遇到的趣事。
饭后趁着刘逸去结账，杨鸯想到刚刚季涂给顾冶把脉，说的头头是道，不禁玩性大发把手伸给季涂，要季涂也给她看看，她确实感觉自己最近睡眠不太好。
季涂把上杨鸯是手腕，一愣，觉得不对劲，然后又仔仔细细的重新抬手把了一遍。
杨鸯还闹着玩：“我有喜啦。”
季涂若有所思的神情，欲言又止，默默喝了口水：“你好像真的怀孕了。”
杨鸯的第一反应是季涂在开玩笑，但看季涂的表情似乎没打算来个反转，心里开始嘀咕。
“你别吓我。”
杨鸯虽然跟刘逸谈恋爱也好几年了，但她还没有打算这么早结婚，虽然她很喜欢刘逸，刘逸对她也很好，但她不知道怎么，就是坚信，女人还是得靠自己，一定要好好工作，等自己经济实力达到一定地步才能考虑结婚的事情。
但现在远远不是她心里面那个合适的时候，如果她现在真的怀孕了，她要结婚吗？
“我半吊子水平，也不一定的。”
季涂大概知道杨鸯的想法，只能这么安慰她。
晚上，季涂接到杨鸯的电话，她着急的在房间里来回走，一边哭一边说买了验孕棒，真的怀孕了。
她对刘逸发了一通脾气把他关门外边儿了。
季涂有点难以跟杨鸯共上情，虽然是同性恋，他毕竟是个男人。
“我不想结婚，我经常看见那些臭男人，婚前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婚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婚姻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了。”
杨鸯一边抹鼻涕一边哭唧唧，像个小孩子。
季涂对婚姻没有什么发言权，但赞同杨鸯的说法的一半，人确实会变，但并不完全是因为婚姻叫人改变。
季涂听杨鸯哭了好半天，最后安抚她，叫她好好跟刘逸商量，不管要不要结婚，他都是孩子的爸爸，他有一定的发言权。
季涂不知道杨鸯有没有听进去，挂了电话在阳台乘凉。
记得小时候，回农村去玩儿，也是这样月下乘凉，但江城太繁华了，高楼大厦也都是灯光，季涂基本没有在江城看过真正的天黑，数不清的灯光，照的天只灰灰的。
“杨鸯好点了吗？”顾冶坐到旁边来。
季涂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没法儿给她传输什么经验。你说，两个人爱到最后是不是只看责任感？先是凤求凰，后是白头吟。”
司马相如作《凤求凰》向卓文君以表爱意，两个人才情相当，但家世不匹配，后卓文君不顾身份阻碍与司马相如私奔，一朝从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变成需要自己开小酒肆的卖酒妇。后来司马相如得汉武帝赏识，成为文学大家，看着日渐衰老的卓文君，有了纳妾的想法，卓文君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写了《白头吟》。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人心易变，不可捉摸。
“所以别单看承诺，日子还长，我们都还年轻，日久见我心。以后再不说爱你多长了，怕你觉得不实际，反正我知道，我比你以为的还要爱你。”
顾冶亲了亲季涂的额头，他在心里想，我也许也会变，但只会变得更爱你罢了。
杨鸯原本决定打掉这个孩子，为此跟刘逸大吵一架，刘逸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现在不能结婚，没有怀上也就算了，为什么怀上了还可以这么决绝。
两方父母也劝，杨鸯听的头疼。
毕业季来临，季涂陈捷的工作室招了两个实习生，有一个还是季涂科大的师弟，两个实习生工作态度和能力都还可以，帮季涂和陈捷分但了很多。
暑假悄悄而至，季涂多少年都没有过暑假了。以前上大学寒暑假都是会做兼职或者接活儿的。
季婷的儿子王亦每年寒暑假都是会宜县过，留在江浙没有人照顾他，回宜县还有他姥姥姥爷。
前两天，季婷说王亦考试考得不错，之前答应如果他考得好就带他去旅游，她口中的旅游就是让季涂带王亦在江城玩几天。
王亦早就知道他妈的德行，能够在江城玩几天他很心满意足了，毕竟他以为他妈这次也只是画大饼，准备放鸽子的。
于是，带一个孩子也是带，带两个三个也是带。
季涂的大堂哥和三堂哥也让季涂顺便把孩子带着玩几天。
王亦和大堂哥家的侄女季嫚也就算了，毕竟十三岁了都，但三堂哥家的季厘才不到六岁啊。
真把他当幼儿园园长了。
余珍觉得带着孩子们挺好的，让季涂感受一下养孩子的乐趣，不放过一丝丝可能改变季涂的机会。
顾冶知道季涂要带孩子们玩，把车留给他了，自己每天就打车上下班。季涂想想也是，带着孩子们打车多多少少不方便，于是做了好吃的给顾教授，谢他贡献了自己的车。
第一天带着孩子们去了游乐园，很多项目小季厘不能玩，季嫚和王亦就自己玩，季涂就陪着季厘玩旋转木马呀、滑滑梯呀。
很久没这么有童心了。
季涂想了想，刘逸跟自己说了几次让自己帮忙劝劝杨鸯，但作为杨鸯的朋友，这一次是确实不知道要怎么劝，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恐怕杨鸯自己心里都没有一个答案。
于是想着，正好自己带着几个孩子玩儿，把杨鸯也约出来散散心，看着小季厘可爱的样子，万一就心软了，想要留下肚子里的孩子呢。
这是余珍的套路，季涂真是遗传的好。
晚上的时候季涂开车把季嫚和季厘送回余珍那里，他那个小公寓住不了他们，家里也住不下他们全部，所以把季嫚和季厘送回来之后，再带着王亦回自己的小公寓睡。
季涂怕冷不怕热，虽然正值夏季，但季涂平时在家空调开的少，一是空调吹多了不舒服，再则是真不觉得有多热。
都说外甥像舅，王亦不仅眉眼长得像季涂，他也不怎么怕热，两个人晚上睡觉都没开空调，王亦安安静静的躺在季涂身边。
季涂平时入睡慢，翻了两次身后，王亦轻喊了一声“小舅”。
季涂以为是自己翻身把王亦吵醒了，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翻了，你睡。”
王亦本身就没睡着，人还是那么躺着，嘴里轻声说着话，倒是有点像梦中呢喃：“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们王小亦不会在学校有早恋的苗头了吧。”
季涂没想到王亦会问这个问题，一直跟在屁股后面的小娃娃，一晃眼已经十三岁了。
“我好好跟你聊天呢，你能不能正经一点。”王亦像个小大人。
“好好好。怎么，听你四姥姥四姥爷说什么了吗？”
“没有，你只管回答我，不要问东问西。”
季涂失笑，看王亦这么正经，于是也正经起来。
“是啊，你小舅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很优秀，对我很好，等以后有机会带他见你。”
“是小舅想共度一生的吗？”
共度一生？季涂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和顾冶共度一生是一件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和顾冶在一起不会患得患失，他把一切都做的很好，季涂享受这段感情。但他同样明白一个道理，共度一生是两个人的事情，一个人想是没有用的。
人是会变的，虽然季涂相信顾冶，但是人生的可能有万千种，不到千万，不说万千，只言当下。所以纵然未来可能会不按理想来，但此时，是想共度一生的。
“是啊，就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
王亦不说话了。
季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正儿八经跟小孩儿说这个，王亦不姓季，但身上也留了季姓的血，也许，他真的需要跟一个家人说这些真实的自己，也许王亦不会明白，但他总有一天会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