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顾冶走后，季涂没有立刻回家，昨天的一时逃避有用，现在该想想怎么面对家里的两位了。
可怎么都想不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从知道自己性取向那年就开始想了，几年没想到，一夕之间也想不到。
打开门，家里面热闹的氛围让人感觉不真实，季涂看着一大屋子人愣在门口。
大家也都注意到了门口的季涂，季婷开口道：“干什么去了季涂，大早上见不到人，赶紧进来啊，杵在门口干吗？”
季涂换了鞋进门，扫了一眼，这姓季的一大家基本上是全来了，难到他妈向他的伯父伯母、堂哥堂姐、侄子侄女外甥们都言明了？
他不禁想，他爸妈要面子的厉害，这种事情他们应该不会说出去吧，季涂拿不定主意，但是这一大家子人看着他，他心里发毛。
季涂心里路程的走了十万八千里，面上还是装的跟没事人一样。
季婷把季涂拉到她身边坐着，于是他们这一大家子在他毫无准备，心里不免有些忐忑的时候，开始七嘴八舌的说着谁谁谁家的姑娘，怎么怎么样。
季涂是懵逼的，合着这都是他爸妈找来试图让他“改邪归正”的？
季涂听他们左一张嘴右一张嘴的叭叭叭，只觉得脑袋疼。
余珍和季徽俩口子在厨房准备午饭，看似不管外面的情形，实际上恨不得人在厨房耳朵在客厅。
叫他们接受季涂的性取向难于登天，可是他们又不能真的叫季涂去死，只能叫姓季的大家子都过来，叫季涂看看，他的哥哥姐姐们结婚生子，婚姻美满，给他参考例子，也给施压，重要的是，让他们给季涂介绍对象，现在把标准压缩到是个女的就行。
季婷看着季涂一个头两个大，可怜巴巴的，没忍住悄咪咪的跟季涂透底。
“你处的对象你妈很不满意，虽然没有说的太具体，但是给我们都下了死命令，让我们有什么朋友啊、同事啊都给你介绍，那态度恨不得你今天见了面当场去领证儿。但你也别太头疼，感情这个事情吧，不是别的什么，能将就就将就的，你实在不行找个托儿应付你爸妈。姐作为过来人告诉你，婚姻不是儿戏，一辈子很长的，能不将就就不将就。”
季涂本来就没打算将就，他不是没想过找个托儿，这个念头很短暂的出现过，但他明白谎言带来的只会是谎言。
季涂深叹一口气。
什么时候开始，人活着的意义变成了结婚和生小孩？不结婚的，有不婚族、有同性恋、有感情受过伤害而恐惧婚姻的等等；不生小孩的，有天生不孕的，有丁克的，有养不起的等等。那这些人就都是失败的吗？
当结婚生子成为一个判断成功与否的标准，这场判别本身就有问题。
一整天他爸妈没正眼看他，他也乐得暂时不用面对。
这年过的特别没意思，不是走亲戚就是亲戚来家，白天都有第三方的人存在，他爸妈把情绪也隐藏的很好，晚上家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他们也没有交流。
听着余珍房里传出来的一声声叹气，季涂说不难受是假的，但都习惯了。
人会麻木的。
他看着手上戴着的戒指，脑子里想到如果顾冶的父母都在，是不是也会一声声叹息，现在只留下的蒋教授，会不会阻止他们在一起。
季涂突然想要被剧透一下未来的人生，未来会怎样？
他想要被指引一个方向。
季涂回江城之前还是没有好好的和父母洽谈，他是初八回江城的，他安安静静的收拾东西，到门口喊了他爸妈，说他走了。
没有得到回应。
裴苋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年，初二的时候回了一趟徽州，给他妈上了坟，当天下午就回江城了。
季涂回来了，两个人还能做个伴。
陈捷是过了元宵节才回来的，本来听说季涂跟家里出柜闹的不愉快，打算提前回来安慰安慰他。
季涂觉得矫情，他比想象中更冷静的接受了这件事。
看着落地窗外的鹅毛大雪，从上飘下，季涂的心情才觉得好些，他庆幸这世间还有很多美好之物。
啪啪啪——
季涂才起来站在落地窗前发呆，就听到门外响起敲门声。
“新年快乐……”
打开门，看见顾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季涂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季涂不知道顾冶有没有这种感觉，每当下雪天，我都觉得我们该见面。
顾冶一手拎着行李箱进门，一手拎着一个方形的礼盒。
季涂在他身后关上门的转身，就被一双温暖的手捧住脸颊。
手是温暖的，但嘴唇却有些冰凉，但这冰凉季涂没感受多久，因为亲着亲着就不觉得了。
季涂被亲的要喘不过气来，脸颊红扑扑的，眼里蕴了一层雾水。
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分别叫人煎熬，他们正式确定关系之后待了不到八小时就再次分离，顾冶是一下飞机就打车过来了，带着行李和礼物。
“你不是说下午的飞机吗？”
季涂还准备吃了午饭去机场接顾冶的，结果人就直接到家了。
“给你惊喜。”
确实有被惊喜到。
这是顾冶第一次到季涂住的地方，平时屋子都是干净整洁的状态，倒是不担心被看到私底下的生活样子，但季涂还是觉得有点难为情。
顾冶稍微打量了一下季涂的住所，一室一厅，进门左手就是卫生间，然后就是客厅，客厅面积不大，左边靠墙摆了沙发，对面是一个可拆卸的还挺大的置物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画画的工具材料，还有一些书，然后是一些比较零散的东西，还有一些植物，东西较多，比较满当，但季涂安排的合理，并不显得拥挤。
卧室与客厅的连接处是一个玻璃推拉门，卧室面积比客厅面积还大，一张一米八的床靠右墙放置，床对面是季涂的办公区域，办公桌上除了电脑和各种图纸还有小工具和绿植。
看来季涂是真的很喜欢绿植。
除了大衣柜还有一个木制的小柜子，卧室整体不像客厅东西摆的满，对着门的是一整面落地窗，落地窗前地面有放一面灰色的地毯，平时季涂就是站在这里发呆看风景。
顾冶坐在沙发上，季涂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他面前的小茶几上，然后有点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整得好像这不是他家。
顾冶看出他的不适应，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旁边。
“怎么，还不适应和男朋友的相处吗？”顾冶带笑打趣他。
“才怪！”全身上下最硬的可能就是嘴了。
顾冶把地上的礼盒拿起来，放到桌子上，示意季涂打开。
季涂解开绑住的彩带，拿起盖子，里面是一束蓝色的矢车菊。
三十那天晚上匆忙，顾冶没买到花，本来安慰自己下次一定，但没想到这一趟就有了男朋友，越想越觉得不应该。
要有花，有戒指，有坚定的告白，才配得上面前这个这么好的人。
矢车菊是德国的国花，这一束是一路从德国带回中国的，怕枯萎太快，顾冶把它做成了干花，亲手包起来。原本打算之前就寄回来，最后还是想亲手送给季涂。
季涂很好哄，他喜欢美好的一切，而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太多，顾冶觉得自己仿佛在开卷考试。
季涂伸手抱出礼盒里的花束，这是一束漂洋过海的花，这是一束满载心意的花。
工作室里，陈捷坐了一上午，屁股都麻了，拿起水杯发现里面没有水，才打算站起来去接点水喝。
这已经是这几天第无数次逮到季涂偷懒不干活，去盯着他的花儿傻笑了。
因为工作恢复正常，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室，所以季涂把顾冶送的矢车菊拿到了工作室里。
恋爱的产物装饰工作室陈捷没什么意见，但季涂因为恋爱产物不认真工作陈捷就有话说了。
“这破花儿你一天看八百遍，你是能看的它重新生根发芽还是怎么着，我真是忍你好几天了。”
季涂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也觉得口渴想要喝水。
“尔等单身狗，岂能领会恋爱的奥妙。”
“嘿，我这暴脾气。谈恋爱丧志啊！”陈捷真是恨铁不成钢。
确实也是佩服季涂，家里的态度没有解决，但也不因此忧愁，有点今朝有酒今朝醉那意思。
季涂还是顾虑了一下陈捷的感受，稍微少看了两眼花束，但一把手头的事情做完，任凭陈捷怎么在屁股后面喊就是当没听见，什么都不能阻挡季涂去和顾副教授约会。
顾冶从德国回来之后又忙了一小阵，季涂没问，但是有时候听顾冶打电话得知，顾冶的工作重心从研究所好像要转移，和蒋时聊天的时候也有听蒋时随口提过。
季涂和顾冶的相处越来越自然，但他没有表现出对顾冶工作的任何态度。顾冶是一如既往的忙，还是渐渐规律下来，季涂都支持，这是顾冶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