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杨芊芊还在惊叹于裴家父母的浪漫，那边顾冶和季涂已经到了昨天找裴见青的时候无意发现的花丛了，本来也只是出来漫无目的的找找看，季涂索性带着相机出来了，一边看看草药一边拍了好几张照片。
杨芊芊生着病，只有裴见青陪着她慢悠悠的。
“你好喜欢花。”顾冶看季涂已经换了好几个角度拍这一簇花了。
“是啊，世间肮脏龌龊太多，为了平衡心理，我喜欢美好事物。”
“世人大多本来就喜欢美好事物，并不肤浅，喜欢就是喜欢，怎么到你这里还要怪世间的阴暗面？”
“哈哈，可能为了显得我跟大多世人不一样吧。”
“对，世人像你，但终比不上你。”
突如其来听起来有些暧昧的话叫季涂的镜头对不上焦，也叫季涂接不上话，其实季涂心里明白，不是自己接不上话，是接不上顾冶的话。
这话但凡换成陈捷或者是杨鸯他们说，他肯定得回一句：那自然，我季涂乃当世艺术大家，无人能及，无人可比。
季涂跟他们玩笑惯了，跟顾冶可没有，而且，顾冶这话说的认真，语气里又轻快又真挚。
“那你呢，你有什么喜好？”
“我喜欢樱花，还有烟花。”
季涂本来心情还不错，听见顾冶的回答，心里的小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
“知己啊，相见恨晚矣！我十五岁的时候我们家从宜县搬到江城，从那一年开始，每年江大樱花季我都去看，一年也没有缺席。对了，我们第二次见面就是在江大，如果那个时候知道，怎么说也得请你吃饭。”
“那可真遗憾，错失一顿饭。”
“还有，在日本那次，我就是去看花火大会的，你当时有没有去看？”
“有，看了，在热海，十二月十八号那天。”
短短几分钟，季涂的心情已经激动到无以言表。
因为去年的十二月十八号那天，他也在日本热海市，他是满心期待的去看自己梦寐以求多年的祭典。
他自认为和顾冶有缘，直到得知顾冶看过千绘涂，才发现和顾冶的缘分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多一点。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他和顾冶的缘分在两个人还没有遇到之前就开始了，在此刻他能够感觉到，关于之前那段失败的感情，关于季康所谓的阴影，一点点被冲散了。
在此刻，他有很多话想跟顾冶说，他突然觉得这三年多自己好像都不曾开口说过话一样，又好像没有人听他说过话似的。
季涂同顾冶会心一笑，笑的轻松自在。
最终，大家都没有找到退烧的草药，但是让人意外的是，出去晃悠了一圈，杨芊芊竟然退烧了，虽然嗓子还有点哑和流鼻涕。
这意外之喜让大家觉得不真实，好在过了两天杨芊芊真的就好的差不多了，大家才真的放心。
后天就是元旦了，元旦一过差不多就要回去，季涂在老地方找信号，今天运气还不错，断断续续发出了几条消息。
之前没收到的消息今天也都显示出来了，杨鸯跟他吐槽工作，陈捷抱怨他出去度假自己还要干活，还有爸妈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七七八八的消息有一些，还有“毕加索的梦”每天都不会落下的晚安。
季涂看着微信，觉得安心，曾经他有过灰暗的日子，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如今想想当时真是猪油蒙心，明明拥有那么多，却看不见。
虽然这个位置还做不到一览众山小，但是能看见村里零散分布的许多人家都亮着灯，季涂的手机屏幕暗了，他抬头看见一片一片的雪花落下。
“下雪了！”
季涂有些欣喜，这是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也可能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场雪，他抓着手机，站起身，把手机装在羽绒服的口袋里，他现在想去见一个人。
季涂转过身就看见他想见的那个人背着手朝他走过来，他在心里感谢神明，听见他的愿望。
季涂大概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见顾冶就忍不住的嘴角上扬，明明是寒冬季节，却好像看见心里乐的开花。
“下雪了。”季涂对顾冶说。
“下雪了。”顾冶回应季涂。
他已经走到了季涂面前，背在身后的手也拿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浅灰色是围巾，看起来很厚实，款式就是很普通很简约那种。
季涂看着围巾，觉得不像是在外面买的样子，像是手织的。
顾冶打开围巾，将围巾往季涂脖子上绕了两圈然后系牢固。
“从苏州带回来准备送给你，刚好来这边的时候忘记从行李箱拿出来，刚好在这里遇到你了，刚好……下雪了。”
季涂微微仰头看着顾冶，只要他稍稍垫一点点脚，他就能亲到顾冶，他也很这么做，但可惜的是，时机很好，气氛很好，只是他缺一点勇气。
而这份勇气早在六年前曾一股脑的给过季康，而这种勇气他再没有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重拾回这份勇气。
他想，他确实是对顾冶有很多好感，与顾冶如此合拍。
他喜欢上顾冶了，好像太快，不太真实，两个人明明相处才不过一个多月，但季涂就是觉得，好像在很久之前，顾冶就在他身边了。
季涂在心底嘲笑自己，季康留了三年的阴影，原本以为多难解，怎么遇到顾冶之后像是不攻自破。
下雪了。
顾冶等到了一场雪。在此时，他开始后悔他之前错过的每一场雪了，其实他早就后悔了。
他最后悔，在季涂十八岁时，因为自己纠结分裂的心理而退后一步，导致季涂走向季康，一步退后，错失六年。
他还能看见，六年前的那个晚上在公交站，季涂背着画板朝他走过来。季涂手机没电了，原本是想借他的手机打电话，结果他看见季涂走到他的面前的时候向后退了一步。
季涂想，也许这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人是社恐吧，大晚上被别人突然靠近正常人也会吓一跳，所以季涂放弃了顾冶，走到了公交站的另一侧，那里站着季康。
顾冶这些年，很多次的后悔，明明当时自己就是担心季涂的安全，一直默默守护着他，怎么他真的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反而退缩了。
世间难得后悔药。
节日的氛围只在城市，这个偏远的小山村，好像每一年都一个样，山不会老，只有人会更新换代。
杨芊芊带动着大家东忙忙西忙忙，准备着晚上的篝火晚会，托人带回来的烟花早就预备着了，今天天气也给力，出了点小太阳。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不管这一年好与坏，终究要过去了。
似乎每个人的目光都有所追寻，像是有什么心事，准备着透露出来。
中午的时候还邀请周老师一起过来江家，大家一起吃饭，说着客气的话，一个多月的相处接近尾声，筵席也在黄老师的酒杯里慢慢结束。
中午大家吃的尽兴，晚上天黑的早，不怎么饿就准备了一些可以在明火上烤的东西，一边玩游戏、唱唱歌、说说话，吃吃东西等待新一年的到来。
篝火很快就燃起来了，周老师说不习惯熬夜，婉拒了跟他们一起跨年，江采寄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跟杨芊芊打成一片，兴高采烈的忙东忙西。
以前季涂觉得和顾冶的初见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现在却觉得，仿佛就在昨天，就一转眼的事儿。
现在，人就坐在自己身边。
“涂哥，快接，酒——”
林知著催促季涂，现在他们玩着飞花令，“酒”字已经绕了一轮了，幸好季涂学画画之前是文科生，对诗词什么还是比较拿手。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冶哥，不要犹豫，快接。”林知著玩这个游戏有点儿玩嗨了，在他的催促下，杨芊芊的辅助下，气氛无比活跃。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看来“酒”还是太简单了，八个人玩了三轮了都没有结束这一把。
终于在第四圈卡在黄老师这里了，他挠挠本来就不多的头发，笑着说：“你们年轻人才离开学校没几年，玩这种游戏我真是比不上。”
“话不能这么说，您还比我们阅历丰富，见多识广，积累更深呢。”杨芊芊接话。
“黄老师到底行不行，我倒数了啊。”林知著见终于要结束这一把，又开始给黄老师压力了。
第一轮，季涂不忍心叫黄老师这个长者落下风，忍不住在旁边漫不经心打了个提示：“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哎，还是季涂有良心，不像你们几个只知道看我笑话，不就是‘酒’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这不是张口就来。”黄老师也跟他们没有太大的代沟，能笑笑闹闹。
“哎，涂哥，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兴作弊的……”杨芊芊要向季涂发起攻击了。
季涂摆摆手：“大意了，大意了，我以为黄老师答不出来就到我了呢，怎么被黄老师给剽窃去了，真是失策失策。”
大家都看得出来季涂的故意，玩游戏消遣时光，也不是真的要争个是非对错。
“那你要受罚了，你自己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杨芊芊递过去两个小盒子，里面都是白天她和江采寄自己手写准备的惩罚措施，一盒大冒险，一盒真心话，季涂最后还是把手伸进了大冒险的一堆纸条里。
“要玩就玩刺激的，真心话有什么意思，还是大冒险得劲儿。”
说着话，季涂打开了纸条，他哭笑不得，这俩丫头片子没打算手下留情啊，一玩儿就整这么大的。
黄老师凑着脑袋看着季涂手里的纸条，看着上面的字念出来：“和你旁边的人近距离对视，一直把ta看害羞。”
黄老师念完，屁股朝旁边挪了挪，说：“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黄老师，这您就多虑了，涂哥又不瞎，难得会放着年轻帅气的冶哥不选，选您啊。”
季涂无奈的笑，那他另一边就只是顾冶了。
“你这丫头片子还真是手下不留情啊，两个人的脸离这么近，你怎么不直接写亲上去呢！”季涂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并不是玩不起要耍赖的人。
幸好，旁边的人是顾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