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柳条花冠>第106章 终章:注定

  陆丰被陆琪突然的情绪爆发搞得不知所措,他完全没有想到弟弟会说出这样的话。

  “琪琪,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把你丢在这里?你是我的弟弟,是我爱的人啊。把你丢在这里,那我变成了什么?不可以!绝对不可以!”陆丰把陆琪抱在怀里:“我会继续去找能治好你的方法,我一定要让你好起来,相信哥哥好吗?”

  陆琪无奈的摇摇头:“怎样才算好起来?让我这双沦为摆设的腿重新站起来吗?别开玩笑了!复明?然后用这双肮脏的眼睛重读我的屈辱?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愿留在这片树林里,不再等待明天的太阳。”

  “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我们还要去柳树那里一次!”陆丰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挽留陆琪的稻草。

  “去那里干嘛?”陆琪问。

  “你忘了?我们还有一个愿望没实现呢?我还有很重要的话还没对你说!”

  陆琪忽然想起了那个山坡上的愿望,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盲人镜,没有再继续反驳什么。“好,那就明天吧。”

  第二天一早,陆丰偷偷把戒指放进口袋,带上陆琪去了柳树那里。

  陆琪头戴着黑色毛线帽,眼前罩着一副盲人镜,穿着肥大的黑色衬衫和黑色裤子,黑色毡袜包裹着外翻的脚,脚尖轻抵在轮椅踏板上。

  “抱我下来。”陆琪伸出手臂。

  陆丰把陆琪从轮椅上抱下来,让他在柳树前靠稳身体,帮他摆好双腿,又为他盖上毯子。自己也随即坐在了陆琪身边。

  “今天的阳光很好对不对?我觉得很温暖。”陆琪说。

  陆丰看着眼前清亮辽阔的世界,他多想让陆琪也看一看。

  “今天为止,我那天许下的愿望全部实现了。”陆丰说。“谢谢你愿意陪我一起。”

  陆琪笑笑无言。

  “现在该轮到我来陪你实现愿望了,但是在这之前,我有一些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陆丰从口袋里掏出戒盒,拿出了属于陆琪的那枚戒指。他站起身来,单膝跪地。

  陆琪只感到身边的人好像跑到自己对面了。

  “琪琪,我在这里。”陆丰用声音引导陆琪把头转向了自己。

  “琪琪,有一些话,我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今天我正式要对你说出来。你听好,我要告诉你,现在天空纯净,微风清爽。我要在这个一尘不染的地方,向你请求。希望你能成为我一生的伴侣。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照顾你。把风景讲给你听,背着你走遍天涯海角。更重要的是,我真的好爱你!柳树将为我们见证,花草也将为我们喝彩。愿有一天,柳条可以抚去你所有的伤痛,所以,不要放弃我好吗?我会守护你一生。答应我吧!让我为你戴上戒指!”

  盲人镜里,陆琪的眼泪已滚滚落下。他怎么会不愿意,这是他挣扎至今,最想听到的话。他最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诉说钟情,他怎能不被打动?可是,他无法走过去牵起爱人的手,他看不见他,看不见爱人真挚的眼睛,这个此生仅此一次的画面,他也无法映在脑海中存成回忆,他看不见也抓不住未来的影子。

  “答应我吧!陆琪!”陆丰又问了一遍。

  “我……”陆琪犹豫了一下,他发自内心的爱,也发自内心的恨。他爱陆丰,他爱这个无数次想象过的场景。而他也恨,恨命运的玩笑,恨这具破烂的身体,恨这双抹杀掉他未来的眼睛。但他实在不忍心让陆丰失望,思考良久后他开口说到:“如果我接受了你的戒指,你就能获得幸福吗?”

  “我会的。”陆丰把声音降回平常。“我会……非常幸福。”

  纠结了许久,陆琪说:“帮我带上吧。”

  陆丰带着满心的感动走到陆琪身边,他拉起陆琪的手,为他戴上了那枚戒指。

  陆琪摸了摸那枚戒指:“它好美。”美到他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它了。

  接着,陆琪用自己的手把陆丰的手托在上面:“到我了。”

  陆丰伸出左手,他看着陆琪拿出戒指,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把戒指套在了无名指上。

  陆丰吻了吻陆琪戴着戒指的手。“好了,琪琪,现在我们终于只属于彼此了。”

  一个漫长的接吻结束后,陆琪靠在陆丰的肩头平静的说:“哥,再为我编一顶花冠吧,上次都没有戴上就…”

  “好啊,在这里等我一下哦,我去找一些漂亮的花。”

  陆丰起身离开了。陆琪坐在柳树下,感觉哥哥已经走远了。他缓缓的摘掉了盲人镜,抬起手来,闭上眼睛,流着泪亲吻了那枚戒指。

  突然,陆琪猛的睁开眼睛,他从地上抓起一把干枯的柳枝,狠狠的戳向了自己的双眼。一瞬间,两只眼睛血流如注。他大声惨叫着,同时又向自己的眼睛戳了数次,直到眼窝中血肉模糊。

  远远的,陆丰听到了来自柳树那边凄厉的叫声,一束漂亮的鲜花从手里掉落。当他跑到柳树近前时,他看到的是,满脸鲜血,奄奄一息的陆琪。

  陆丰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悲伤的能力,他面无表情走到陆琪身边,把倒在血中的弟弟抱在怀里,怀里尽是惨白与鲜红。“……琪……”陆丰从喉咙里硬生生的挤出了这个字,声音轻到可以被风吹走。

  陆琪的手紧紧的攥住了陆丰的衣角。

  “哥……”他气若游丝。“别怪我……我并没有…说“答应你”三个字…”

  “琪…”陆丰重复了一遍这个字。

  陆琪打断陆丰:“让我说吧,瘫了…之后,我一直…都觉得…我的身体…丑陋不堪。唯一…让我…绝对自信的,就是…我的眼睛。每当我用这双眼睛……看着自己,看着……世界的时候,我就能……获得安稳与宁静。而现在……我已不再拥有他们了……”一阵剧烈的喘息后陆琪声音变得很轻很轻:“或许……在手术那天,我就应该……死了。但你……救了我,还带我看了……那么多美丽的…风景,它们…这些都是我……偏得的…幸福。”陆琪不停喘息,血肉模糊的眼中汩汩的流出鲜血来:“下面……我来告诉你……我的愿望吧。你听好,我只说……一次,‘即使…我…死了…你也要…幸福……为…自己…活一次!’去……实现它!答..应..我……”那只攥着陆丰衣角的手忽然松开了,陆琪送出了最后一口气,张着嘴巴,停止了呼吸。

  陆丰直愣愣的看着躺在他怀里的弟弟,他使劲掐了自己一下,又接连的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弟弟依然张着嘴巴,一动不动,静止在那里。

  陆丰俯下身子,亲吻了弟弟的额头。他轻轻把陆琪抱起来,放回轮椅上,摆正了他的头,把他的衣服整理好,托着他的双脚摆在踏板上,系好束带。又用手摸了摸他的胯下,确认是干的后,用毯子盖在他的身上。帮他闭上了被戳烂的眼睛,合上了嘴巴。

  他像往常一样,帮弟弟打点好一切,没有讲话,没有流泪。

  陆丰转身走回花丛,捡起地上的那束花,掸掉上面的泥土,回到柳树旁边,面带微笑的编好了一顶花冠。然后,将花冠戴在陆琪头上。“琪琪好漂亮啊,琪琪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幸福的人……”陆丰看着弟弟的脸,逐渐变成了没有灵魂的惨白,那双清澈的眼睛永远失去了光亮。陆丰的悲伤忽然如洪水般滔滔涌出,他呼唤着弟弟的名字,跪在轮椅旁边,呼天抢地的恸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干了最后一滴眼泪。

  陆丰爬起来,折下几条柳枝,编成绳条,选了一条粗枝挂上。他踩着树干,从容的把头伸进绳圈中,踢开了树干。

  终场诗

  这是一个温暖的春天

  离家的孩子们纷纷回到了母亲身边

  山坡上

  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

  晒太阳的人

  已经开始期待下一个冬天

  结尾彩蛋

  李兵接到报警后,赶往了柳树方向。确认了两个人已经当场死亡。

  柳明来到了一家寿材店,他选中了一件白色的衣服,并告知老板,需要两件。临走时,听到老板随口说了一句:“这款卖的真不错,前段时间有两个小伙子也一次买了两件。”

  其实柳明一开始就看出,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并不是普通的兄弟情。他十分了解这种情感,因为这也是他一辈子没有结婚的原因。

  因此,柳明选择了将两个孩子合葬在柳树之下,让两个可怜的灵魂能够相互慰藉,共赴新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