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传来加子弹的轻响, 白君童眯缝着眼睛看着对面不远处的小斜坡那里,树下有一团几乎和草丛融为一体的东西轻微动了一下。
原来是个吉利服,差点没看出来。
对方离她距离不远, 看样子也发现了她的位置。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 对方和她同时开枪,刹那间, 耳机里充满了过年时候放鞭炮似的枪响, 而直播间的众人则一颗心跟着枪响此起彼伏,差点上不来气。
四十发子弹快要结束的时候,对方提前换弹。
就是现在!
白君童没有换弹, 反而动作迅速地抽出另一支枪, 开镜瞄准头部。
对方刚换好弹, 只不过才开了一枪,整个人就没了声响,地上凭空多了一个冒着绿烟的箱子……
白君童看了眼自己所剩不多的血条, 松了口气。
她的甲被打掉了一半儿,脑袋还算完整。
“先用绷带,打药太慢了!”将内裤外穿拉起来之后, 白君童边将血条补到百分之七八十,又喝了一罐饮料补充能量抗毒,接着朝一旁的摩托跑去。
内裤外穿抓紧时间舔了几个包, 将那吉利服穿上后在白君童的催促下上了摩托车……
下了游戏, 白君童摘下耳机活动了一下脖子,将界面退出, 这才站起身来。
从网吧刚出来, 白君童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
微信里还有她给唐笑笑回复的晚安, 就在十几分钟前。
外边儿的风有些大,长得长了一点儿的刘海儿有些扎眼睛,她眯了眯眼,接着伸手揉了揉。
她的步伐不快,慢悠悠地走着,伸手将脑门上的头发一把撸到脑后,她看着路边时不时闪烁一下的路灯,心里竟然有些空荡荡的。
好像有些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她无所适从。
“……”白君童停下脚步,仰着脖子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后,没忍住自嘲地笑了两声。
习惯这东西可真让人害怕,明明没相处多久时间。
何佳燕连着几天都没理白君童,和段尘的没心没肺比起来,她觉得自己良心有点儿过意不去,思索了一下午,想着得凑一凑人饭桌上唠一唠。
何佳燕对于她的突然请客好似并不意外,施舍似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反而是段尘这里差点儿逮着人。
“我今天有点事儿,就不去练球了。”白君童手里捏着手机,一手扯着段尘的衣服领子走到唐丽桌前。
“什么事儿啊?”唐丽正在收拾书本的动作一顿,顺嘴一问。
白君童抿了抿嘴:“一点私事儿。”
唐丽抬起脸来看她,好几秒后才说:“得多久啊?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能练点儿算点儿。”
段尘在一旁用肘子戳了戳白君童:“要不明天吧,我今天真有事儿。”
他说的是今天白君童要请客吃饭的事儿。
白君童没理他,冲唐丽笑了笑:“好,我尽量吧。”
唐丽只好摆摆手。
白君童和段尘肩并肩走在前面,何佳燕则一个人默默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白君童选了一家火锅店,里边人还挺多,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热气。
找了位置坐下,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白君童看了两眼,选了锅底,段尘点了两盘肉,何佳燕也不客气地点了两盘配菜后,三人突然就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中。
何佳燕将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没说话。
等到菜上齐,何佳燕才没忍住说:“我一会儿还要回学校帮刘老师改试卷,你俩有事儿就赶紧说。”
“对,白小童你找我俩到底是干嘛的?”段尘要跟着问。
段尘话音刚落,何佳燕立马看向他。
看样子,这人还什么都不知道。
白君童抿了抿嘴,拿过桌上装了热茶的茶壶给三个茶杯分别倒了茶水,拿了其中一杯举起来冲向两人。
“怎么了?”段尘下意识也拿了一杯在手里,有些发懵地跟着举起来,“白小童你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白君童看向何佳燕,那半掩的眼眸让何佳燕叹了口气,坐直身体将桌上最后一杯拿了起来。
三只不同的手捏着茶杯碰了一下,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白君童这才开口:“对不起……”
“……”何佳燕捏着茶杯刚碰到嘴边,却没说话。
段尘见鬼了似的看向白君童:“白小童你别吓我,你这莫名其妙的突然道什么歉啊?”
白君童喝了一口茶,叹了口气,看向两人:“燕子说的没错,我最近这段时间,确实没怎么关注过你们,你们的开心和不开心,我都不知道……”
段尘捏着杯子看向何佳燕:“什么玩意儿?”
“难道不是吗?”何佳燕冷哼一声,和段尘对视着。
段尘只好又转过脸来看白君童。
对于白君童的真诚道歉,两人都有各自的想法,不过倒是没谁故意找茬。
何佳燕别扭地接受了道歉,段尘则表示虽然有点蒙,但还是先接受下。
吃着吃着,三人之间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点儿,开始互相大着嗓子说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三人这是喝了几瓶酒,这看起来不就和喝醉了么。
“咱们是朋友,知道吧,朋友和同学不一样,不是有事儿你憋着不说,我啥也不知道,我怎么办啊,我没办法……”何佳燕捏着筷子边吃边说。
锅底有些辣,三人被辣得直吸鼻子,嘴唇又红又肿,可是辣的吃着爽啊!
白君童点了点头,嘴里塞着肉:“恩,我知道。”
昨天何佳燕的话,她也好好想过了,确实是自己把人家心给伤着了。
段尘这会儿却没了声儿,他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又往自己嘴里塞着菜。
何佳燕看向他,又说:“还有你,你现在最近总跑得没影儿,值日也不做,作业也不交,你还高不高考了?”
“我……”段尘被她问得一噎,实在没想出合适的回答来。
“你这样下去,你爸你妈不得抽你,要在我家……”
“他们才不管我。”段尘打断何佳燕的絮絮叨叨。
也管不着他了。
白君童和何佳燕对视了一眼,一下没说话。
“你们还不知道吧,”段尘看向何佳燕,“我现在是孤儿了,没爹没妈的,没谁管我了。”
“你别乱说!”何佳燕第一个坐不住。
白君童也惊讶地看着段尘,随即眼睛一眯:“你爸妈不是就离婚吗?”
这和孤儿也扯不上关系啊。
段尘这会儿竟然还能往嘴里塞肉,一脸无所谓地冷哼了一声:“我谁也没跟,哪边儿都没搭,这不就孤儿嘛。”
老爸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自然不会要他,老妈……第二春开始,他好像只能是个拖油瓶,还是特大号那种。
现在的他简直和孤儿没两样。
说起孤儿……何佳燕看向白君童。
得,这下俩孤儿了。
“那你这段时间晚自习时间都干嘛去了?”何佳燕问,“班主任都问我好几次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下段尘倒是支支吾吾了:“哎呀,没干嘛,就是心情不好,在家里打游戏。”
白君童往椅子后背一靠,两只眼睛盯着段尘:“你有没有发现你身上烟味儿有些重。”
段尘侧过脸看她,鼻子耸了耸:“就……抽了点儿。”
何佳燕也是这时才发现段尘竟然还抽烟,一时没忍住伸手拧住了他的一只耳朵:“戒了!”
段尘顿时就是一声惨叫,脸都给疼得拧在了一起,嘴里不住地求饶。
“你还抽不抽了!”何佳燕乘胜追击地问。
“嘶……撒手,你撒手!”段尘脸都憋红,“不抽了,我不抽了!”
得到满意答案,何佳燕这才松手:“这还差不多。”
白君童看戏一般,端了茶杯喝了一口直乐。
段尘这会儿搓着好不容易解救出来的耳朵,哀怨地看着两人,控诉这俩没良心的。
缓了口气,白君童脸上的笑收了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段尘说:“我不管你抽不抽,和谁抽,我只希望你能守住你的底线就成。”
“……”何佳燕没太懂白君童话里的意思,侧过脸看她。
段尘却浑身一震,本来有些歪斜的姿势不由得坐正起来。
说实话,他这会儿几乎不敢和白君童对视,她的眼睛似乎能把他看穿。
良久,段尘才点了点头。
……
写完作业,白君童终于等来了唐笑笑的微信回复:我刚才没看手机,你晚饭吃了吗?
白君童靠着椅背回她:早吃了,火锅呢。
对方一下没了音讯,白君童啧了一声,手里噼里啪啦打字:你在干嘛呢?
怎么回复得这么慢,蜗牛啊?
好在没几分钟,对面儿回复就来了:刚给我姥姥拿东西。
白君童发了一个哦过去,撇了撇嘴。
见唐笑笑又没了消息,只好一串兀自生气的表情包发过去。
唐笑笑发了一个抱抱的可爱表情过来,白君童手指顿了顿,想到些什么,叹了口气:我好像,有些想你了。
“……”唐笑笑看着白君童发过来的这句话,整个人愣了一下。
好几秒后,她发了三个字过去:我也是。
白君童抿了抿嘴,嘴角微微扬起。
——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