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君童正在埋头奋笔疾书的时候，班里同学突然起哄朝她喊了起来，她抬头，一群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朝窗户指着。
她转眼，教室里惨白的灯光透过防护栏落在一脸尴尬地站在窗户旁边的唐笑笑身上。
两人视线对上，白君童看着唐笑笑忽然朝自己咧开嘴无声笑起来的样子，她没控制住也跟着笑了一下。
接着唐笑笑抬手朝她招了招。
白君童点头，然后瞥了眼戴着耳机一直闷头抄着书的段尘，起身打开教室后边儿的门。
教室外边儿挺冷，她出来后把门掩上，然后问：“怎么了？”
唐笑笑脸颊依旧很红，甚至已经有些干，她看着白君童，喉咙不痒，却还是咳了两下。
“我们教室饮水机烧不了水，我同学说你们教室的可以，”她朝白君童教室里瞥了眼，“我想接点儿热水吃药。”
听她说完，白君童点头：“行，你带杯子了吗？我给你进去接点儿。”
唐笑笑干笑了一声，耸了耸肩：“没带。”
白君童站直身子，将唐笑笑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叹了口气：“我倒是带了……你应该不会嫌弃我用过的吧？”
唐笑笑摇头：“不会，谢谢你。”
她当然知道白君童带有水杯。
“那你等我会儿，我马上出来。”
白君童进去之后又将门掩上，然后在书包侧边儿兜里把自己的杯子抽出来，拿着走到讲台左手边儿角落里的饮水机旁边，接了百分之七十的热水，然后又加了点儿冷水中和一下。
“哎！”何佳燕一手撑着桌面儿，一手转着笔，冲她说：“你还给别的班的人接热水啊！”
何佳燕坐的第一桌，就贴着讲台边上的讲桌，离放置在角落的饮水机也特别近。
白君童接好水，直起腰把盖子盖好：“我平时不太爱喝水，但是水费没哪次没交吧，所以以后她就帮我解决我那份儿可以吗？”
说完，她冲何佳燕勾了勾嘴角，意味不明。
她就是神经再粗，也知道何佳燕不喜欢唐笑笑了，之前她管不着，但是现在唐笑笑和她是朋友了。
何佳燕被她堵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撇撇嘴没吭声。
……
“我调的温水，不烫，快把药吃了吧。”把杯子递给唐笑笑，白君童说，“杯子放学给我就成，我还有点作业没写完，就先进去了。”
唐笑笑捧着重重的保温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白君童已经回了教室并且把门关上了。
“……”她将视线落在手里这个黑不溜秋的保温杯上，一只指头戳了戳盖子上的揪揪，“怎么接这么多，我也喝不完啊……”
回到教室把药吃了后，唐笑笑写了会儿作业，然后视线总不由自主落在被她放在桌角的那个杯子上。
班里的女生买的保温杯都是巴掌大小的，或粉或蓝，十分可爱，而白君童的这个，除了盖子上的那个揪揪能称得上和可爱沾边儿以外，别的部分给人感觉就是沉闷。
还有点儿丑……
“谁的啊？这么大一个？”在唐笑笑第四次盯着这个保温杯看得时候，李田田终于没忍住，“这是男孩子的保温杯吧？”
“不是，是女生，”唐笑笑解释，然后笑了一下，“白君童的。”
李田田把下巴微微抬了一下：“哦……”
“那正常。”李田田补充着说了这么一句。
唐笑笑抿着嘴笑了笑。
见她这样，李田田也跟着笑，然后两人压低声音把脑袋凑到一起。
“我告诉你个秘密，”李田田一脸神秘地说，“其实白君童刚转过来的时候，好多女生都以为她是男的，她的穿着打扮，还有走路的方式，一开始压根儿没人知道她是女的，听说还被人堵学校大门口表白呢。”
唐笑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真的？”
转念一想，白君童确实挺中性风的，只不过李田田说得也太夸张了吧。
李田田点头，回想了一下，然后说：“其实我偷偷给她桌箱放过零食……你说她个儿那么高，还没胸，而且那会儿她头发没这么长，后脑勺就是层青皮，还剃了图案呢，真的和个男的没什么区别，可把这栋楼的女生都给迷得。”
通过李田田的详细描述，唐笑笑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白君童那副厌世的冷酷模样。
她吸了吸鼻子。
接着李田田又说：“我告诉你，单听声音你都不一定能听出来她是女的，这就是最迷惑女生的一点了，不过还好，她不是那种用美色骗人的人，别人送她的东西她基本都没动过，全上交办公室了。”
唐笑笑点头：“那后来呢？”
后来是怎么解释清楚的呢？因为她现在基本没见白君童有这么大的人气啊，都和普通同学一样儿。
李田田换了只手撑着脑袋，语气无奈：“后来？啧，你是不知道，那会儿1班有一个女生对她痴迷得不得了，说为了她直接变了自己性取向，被白君童明确拒绝之后还割腕自杀！你说吓不吓人！”
“……”唐笑笑往后坐了点儿，眉头紧皱，“为什么？”
她知道有些人虽然喜欢打扮得比较中性，可是不代表她人就喜欢女孩儿。
这么看来，白君童应该不是同性恋，她想。
“那，那白君童她怎么样？”唐笑笑又问。
有人因为自己而割腕自杀，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应该都是一个噩梦吧。
“白君童这个人吧，其实挺随性一个人，也挺冷血，真的，”李田田下意识从桌箱里拿了一包葡萄干出来，撕开后朝唐笑笑递了递，“后来那个女生尾随她回家……”
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两人浑身一震，老师也拿着下午交上去的试卷走了进来。
李田田面色如常地把葡萄干利落地往嘴里一塞，坐直身体拿起笔开始写作业。
唐笑笑手心里还有一把李田田倒给她的葡萄干，她的眼睛盯着本子上的蓝色格子，整个人跟被抽了魂了一样。
原来，她竟然遭遇过这么糟糕的事……
唐笑笑手指捏着一颗软软的葡萄干，心里却莫名有些抽痛。
听段尘说，白君童也不过是去年才转过来的，就算时间再长，最多也就一年半的时间，白君童是怎么从这恐怖的噩梦里走出来的。
她几乎都不敢想象那张总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脸害怕起来是什么样子。
对于李田田没说完的后来，她没有再问，她有点莫名的害怕，和心疼。
卷子发完之后，唐笑笑闷不吭声地改着错题，她数学不太好，总是拖后腿，就算她别的课再厉害，也撑不住数学烂得像屎一样。
突然，她搭在桌上的手被李田田碰了碰，她转过脸，李田田示意她往后看。
她顺着李田田的视线往后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
“许美还没来上课呢，都一天了。”李田田解释说。
一听她说的是许美，唐笑笑下意识捏紧了笔，没说话。
“听说她被学校劝退，真的假的？”李田田又问，“我下午好像看到她爸来学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办退学这事儿的……”
说着她又戳了一下唐笑笑，压低声音说：“其实之前我看到她翻学习委员书包了，但是我怕她找人打我，我就没敢帮你说话，你别怪我。”
唐笑笑轻轻摇摇头：“不怪你。”
能怪谁？只能怪她自己。
毕竟她才来这个班，还没融进来，她也不能要求别人给她作证，大家对她压根儿不了解，许美说什么自然也就是什么了。
她百口莫辩，解释了也没人听。
况且，她本来就是不太会和人解释的性格，碰上比较能说的，她一急就控制不住想哭，嘴笨说的就是她。
“那……咱俩以后就是朋友了，”李田田说，“我其实挺喜欢你的，你长得很可爱。”
唐笑笑回她：“你也是。”
……
白君童伸了个懒腰，脖子左右转了一圈，然后仰着脖子看着天花板。
终于写完了，手都给她写废，中指搁笔那里还凹下去一块儿，又红又疼。
缓了会儿，她坐直身子，把本子甩段尘桌上。
“完了？”段尘扯下耳机，把本子拿起来惊讶地看着她，“我才写了一半儿，你这什么速度！”
白君童把指头交叉在一起，做起了手指操，懒懒地回他：“正常速度，你要是专心点儿不碰手机，这会儿应该也抄完了。”
段尘冲她笑，然后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谢了。”
“客气。”她回他。
段尘起身，伸手又拍了拍前桌的后背：“你抄多少了？完了没有？”
前桌背对着他竖了根儿中指。
“……”段尘又坐了回来。
白君童笑了笑，段尘这人就是给点儿颜色就开染房那种。
你一遍都还没写完，就问人家写八遍的完没有，纯属找抽。
“你别嘚瑟了，小心他一会儿不要你二百块了。”她说。
段尘重新拿起笔，边写边回她：“不会的，咱们杰哥最守承诺的了，收了钱有哪次不把事儿办好的？再说了，抄八遍就能得两百块，多划算的买卖啊。”
白君童瞥了眼坐段尘前面的李杰一眼，叹了口气。
“你快别逼逼了，赶紧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