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言知道了。
任暄呆呆地盯着林纾言, 原来知道的这么早吗？
无数碎片记忆出现在任暄面前，两个人的那些美好记忆，终将烟消云散。曾经无数次期待能将残酷的事实忘记, 事实却如同吹出来的梦幻泡沫, 风一吹, 就会散。
几天前。
“宿主，主角对你爱意值已经拉满。”系统的机械音没有一刻停歇，她始终牢牢地记着并不断地提醒任暄。虽然在她看来，任暄是目前以来她碰到的最理智也是最高效率的一个人。
想起以前碰到的那些宿主, 系统简直是泪流满面。
古代篇，修仙篇，哪一个不是付出好久才得到一点微弱收获，即使是在现代也没有这么高的效率。任暄足够让她放心, 可还是需要提醒一下。
“顺利进行到下一个环节，宿主，你的任务就走一大半啦！”系统一方面为自己任务进度条高兴, 另一方面也是为任暄欢喜。任务做完, 任暄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 继续自己的生活啦！
“我……”任暄犹豫。
“宿主, 有什么问题吗？”系统非常贴心, “亲，二十四小时在线，只要你有问题, 我都可以解答。”
“没有。”任暄摇头，在系统还没有反应过来, 快速地按下和系统的通话界面。
有些事情，明明已经知道答案, 再去问，任暄仰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任暄在心里劝解过很多次，任务进行不下去，你就回不了家。
天大地大，还有比回家更重要的事情吗？这里虽好，终究是个陌生世界，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更何况，任务不执行下去，书中的世界会继续破碎，一切还会重新启动。这就意味着，林纾言还会碰到新的任务者。
不管给找了多少个借口说服自己必须这么做，任暄还是觉得卑劣。去伤害一个人毫无保留的感情……
你会做到的。任暄听到自己回。
那个时候，她想的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或许真躲也不能，避也不行的时候，任暄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原来那一天来得这么快，快到措手不及，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上一次还会乖乖躺在怀中的人，下一瞬又会在哪里呢？
任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暄，”林纾言的话还在继续，“你去亲口告诉她们，我不是替身，然后……”
林纾言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她都计划好了，明天她要把安若约出来，拉上阿暄，在情敌面前好好地演，不对，她和阿暄平日里就是这样，这叫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生活展示给安若看。
到时候一定会很好玩笑。虽然这样看起来有些幼稚，还有些无聊，更有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可林纾言想想都觉得开心。
上一次参加生日宴会，明明自己才是阿暄真正的女朋友。可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神，是怀疑，是打量。
要是自己这么大胆地昭告一下，是不是觊觎阿暄的人会少？
林纾言不确定。她只知道自己仗着背后有阿暄撑腰胆子越来越大。以前碰到安若这样的，或许自己根本不会说一个字，现在不一样……
没有人能和她抢阿暄。
任何人都不行。
“阿暄……”林纾言的小嘴张着不停，任暄已经听不进去一个字。
喉咙被堵住一样，任暄好几次想张口，又好几次闭上，酸涩又无力的感觉遍布全身，任暄连说话都困难。
“阿暄，”林纾言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大对劲，说话声戛然而止，林纾言抬眸，小心翼翼地拽上任暄的衣角。
“阿暄是不是觉得我太坏了？”林纾言不确定地问，红红的眼尾还挂在脸上。在今天酒吧里听到那些话前，林纾言自己都不能想象她有那么多邪恶的念头。
“我……”林纾言的下巴轻轻颤抖，牢牢地抓着任暄的衣角，固执地看向她。终究还是没有得到一句回答，林纾言慌慌张张地开始更换刚才说的话。
“我，我也觉得这样不大好。要不，阿暄，你跟她们说一下我不是替身，你喜欢的……”喜欢的明明是我这个人啊。
林纾言几乎要哭出声来。她的两只眼睛不知何时肿了起来，一点都不美观，顾不上自己的容颜。林纾言又轻轻地摇了摇阿暄的衣角。
“阿暄，”林纾言的身子难以自控地颤抖，只有倔强的小脸向上张扬。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任暄，分毫不敢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轻微细小的变化。
牢牢拽着的手渐渐松开，林纾言不住地摇头，轻微地想后退。坐在沙发上的她，往后再一退，就要落到地板上时，任暄一把拽住她。
就是这一个下意识，反应极快的动作让林纾言一下子绷不住了。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抓着任暄的手腕，像是在河水中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样。
“阿暄……”你说话啊。就算，就算有其他方面的考量，阿暄也可以……
可以什么？林纾言大脑告诉运转，她忽然想到，可以直接约安若出来。安家在叶城有钱，任家和安家肯定有合作，若是弄僵了对两家的面子都不好。都明白，她都理解。
林纾言下意识地想忽略那个最不愿意看到的答案。尽管知道任家在叶城无论是财力人脉还是其他都远远高于安家，而且两家的生意从无往来。
“阿暄，她们说……”
林纾言面无血色地重复着她听到的话。
忽然之间，林纾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她竟然看到任暄轻轻地点头。
而她明明问的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纾言不敢置信地摇头，“不可能！”
肯定是阿暄听错了，一定是自己的话太密，自己太啰嗦导致阿暄听错话了。
“林纾言，是，是替身吗？”林纾言一字一停顿，声音沙哑地问。
过了一会儿，可能一分钟，可能两分钟，或许根本没有过去那么长的时间，林纾言见对方再次点了点头。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林纾言脸上最后一点血丝尽散，她不停地摇头。
“不会的，不会，”林纾言喃喃道，“阿暄，你骗我，你骗我……”
任暄的手忽然伸了过来。
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小动作放在此时此刻异常不适，林纾言再也憋不住压抑已久的心情，猛地打掉任暄的手。
“纾言！”
“林纾言！”
看到人往楼上冲，任暄抬步跟上去，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林纾言已经把门给带上。
“嘭”地一声，任暄被关在门外。
举起手，任暄想敲门的动作停了下来。看不到里面的光景，更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任暄靠在门上，又过了一会儿，身子不断地往下滑落，任暄直接坐在房门前。
听到客厅里传来动静的王管家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见到的便是任暄垂着脑袋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大小姐，”王管家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略微看了一眼，忙安慰任暄，“这都很正常。”哪有小情侣不吵架的，特别是以后成婚，闹闹别扭，分分房，什么回回娘家都是小场面，完全不需要慌张。
王管家过分的自信渐渐散去，再看清楚任暄脸上的神情时，他终于察觉到有哪里和他想得不一样。
“大，大小姐……”王管家担忧地喊了一声。任暄没回他，侧着耳朵靠在门上倾听屋内的动静，忽然之间，她慌慌张张地往楼下跑。
王管家不明所以，随即跟上去。
直到看到任暄停在窗台前，他忽然意识到，大小姐这是想通过窗户再看看林小姐的身影。
窗户前并没有身影。任暄却松了一口气。
只要人没事就好。
扶着楼下的灌木丛，任暄刚想坐下被王叔一把拉起，“大小姐，你可不能在这坐。你不心疼，林小姐也会担心。”
以叶城现在的天气来看，可不暖和。
“纾言，”任暄无力地摇摇头，“大概不会了。”纾言此时此刻应该恨死自己了吧，肯定会的，任暄想，纾言是有足够的理由恨。
连自己都很透了自己，又何况是纾言呢？
任暄静静地看着纹丝未动的窗帘，像是通过它能看到林纾言的面容一样。
王管家不懂，明明在这之前，林小姐牵挂着大小姐，大小姐也提前结束行程回家陪人，怎么一会儿的光景就变成这样。
“大小姐，先进屋吧。”王管家坚持扶任暄进去，“都会好的。”
一步一步，王管家扶起任暄进屋，心里发急，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祈祷明天能快点看到林小姐。
重新上了二楼，任暄让王管家下去消息。
“王叔，”任暄说，“有些事情只能是我们两个人之间解决。”
王管家担忧不已地离开。
隔着一道没打开的门，任暄靠着门，静静地坐了一夜。
太阳渐渐生起，今天，应该是一个好天气。
接到公司电话时，任暄把它给挂断。抬起酸软无力的手，想敲门的动作最终被任暄狠狠按了下去。
这个时候，不能再打扰纾言。
或许该给纾言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
扶着门，又扶上墙，任暄缓缓地站起身子，一点一点地往楼梯口走去，下楼前再次看了一眼房门，任暄一步一步往下挪。
“大小姐。”还剩三四个台阶，王管家一个箭步冲上来，“你这……”
这明显一夜未睡。
任暄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什么也没说地照常吩咐司机过来接她。
“王叔，麻烦你，帮我照顾好纾言。”任暄上车前嘱咐道。
“大小姐放心。”就算任暄什么都不说，林纾言也明白。
房门后，同样是在地板上窝了一夜的林纾言听不到门口的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她漫步目的地走，直到停在一间房前。
这个房间，林纾言的脑袋迟缓，过了很久才蹦出来王管家那句，“这是大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