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怀玉治得住你
手机的震动像催促人从美梦中惊醒的起床铃。
沈芷柔盯着桌子上振动不停的手机, 像是被施展了定身咒似的，一动不动。她深怕只一眨眼，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殆尽。
宋怀玉察觉到沈芷柔的情绪变化, 用力抱住了她。
沈芷柔被真实温暖的拥抱所包围, 才舒了口气。
手机的振动也在这一个拥抱中停止了。
“不接妈妈电话吗？”宋怀玉问她，并摸了摸她的脑袋。
沈芷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靠在宋怀玉的怀里，实话实说：“我有些害怕。”
她需要宋怀玉的拥抱, 只有在宋怀玉的怀里，才能缓解心中的恐惧。
她敢对黄迪文放任何狠话，但当来自妈妈的电话响起，毫无防备的她还是会感到无助。
她不想听，也不敢听妈妈将她称为变态。
她爱宋怀玉, 也爱妈妈。
宋怀玉没有因为沈芷柔此刻表现出的懦弱而嫌弃她。她了解沈芷柔, 自然也知道沈芷柔和家里的关系。
宋怀玉轻轻拍着沈芷柔的后背。
“妈妈该不会是看到网上的消息了吧？”沈芷柔开始胡乱猜测。
“不知道, 但你别担心了，就算看到也没什么的。光是看我们的那条发言，并没有什么问题。”宋怀玉帮沈芷柔理性分析。
沈芷柔一听，有道理。
这本就是她们发言的意图。
让人浮想联翩却抓不住关键, 澄清了但也完全没撒谎，所有人都可以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理解。
沈芷柔从茶几上拿起手机, 看着界面上留下的未接电话记录。
“那我妈打过来……”是为什么？
她想象不到妈妈这通电话的意图。
可能就和往常一样，只是关心一下自己起床没有，吃饭没有，衣服穿没穿暖, 房间收拾没收拾。
沈芷柔在大脑中将梁秀梅平时絮絮叨叨关心自己的模样复刻出来。成功缓解了焦虑。
人的恐惧更多时候是来自于未知。
一旦有了预设的场景, 便没有那么可怕了。
见沈芷柔小声自言自语一阵后, 逐渐冷静下来。
宋怀玉才问她：“你准备跟家里出柜吗？”
“你怎么会这么问呢！”沈芷柔看向宋怀玉。
宋怀玉的表情很平静，并不是在逼问沈芷柔，她只是想知道沈芷柔的打算。
而让沈芷柔意外的是，她没想到宋怀玉居然会觉得她准备一直瞒着家里。
这怎么可能呢？
她不会让宋怀玉永远名不正言不顺的。
沈芷柔认真地握住宋怀玉的手，说道：“我说喜欢你，期限是一辈子。我是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的，宋怀玉。”
宋怀玉盯着沈芷柔的眼睛看，这双明亮的眼睛，视线坚定。
沈芷柔攥着她的手，很用力，用力到宋怀玉就算想挣脱也逃不开。
宋怀玉并不想挣脱。
“那就一辈子在一起。”
“嗯。”沈芷柔认真点头，将这些话说出来，混乱的思路就被整理清楚的，“出柜，是一定要出柜的。”
她想带着宋怀玉回去，让父母认可她们的新关系。
她想让父母知道，他们不用再费心思给找一个所谓适合托付终生的相亲对象。她现在就找到了一个适合共度一生的人。
但同时，她也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
父母的想法只能徐徐图之。
“可能需要做好长期的准备。”沈芷柔对宋怀玉说道，“我们有可能会挨骂。”
自己挨骂没什么，可宋怀玉凭什么陪自己挨骂呢？
沈芷柔的心中升起愧疚之情。
宋怀玉的妈妈和哥哥早就知道，也都同意了，自己家这边却是这个样子。
沈芷柔低头，将额头抵在宋怀玉的肩膀上，轻声说着：“对不起。”
但宋怀玉丝毫不介意，她像没听见沈芷柔的道歉似的：“嗯，这个挨骂的准备我早就做好了。谁让我要拐走人家闺女呢？挨骂也是应该的。”
听到宋怀玉这么说，沈芷柔笑出声来。
她们之间并不存在谁拐走谁，她们只是在一起，并不是要把彼此从对方原有家庭剥离出去。
沈芷柔要做的也是如此，不是从父母那逃出去，而是让父母接受多了一个女儿的事实。
沈芷柔一手握着宋怀玉，一手拿着手机，坚定地点击回拨。
电话音只响了一秒，梁秀梅就接了起来：“是不是又睡懒觉了？一天天这么晚睡，这么晚起。早上也不知道起来吃早餐，这会儿都几点了。不接我电话，中饭是不是都没吃？”
妈妈这熟悉的唠叨关心劲，也让沈芷柔更加安心。妈妈确实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做心理准备。
“没有睡懒觉，饭也吃过了。没接到电话，我这不是给您拨回去了吗？”沈芷柔对电话那头赔笑。
梁秀梅听着女儿说话的语气，确实没有睡懒觉的样子：“那还行，你在外头要注意身体。没有必要为了赚那么几个钱把自己的身体搭进去。”
“当然，我这几天也没有特别忙。不过我又卖了个版权，接下来几天会忙一些。”沈芷柔这才想起来跟妈妈分享这个好消息，一边说着一边还拉着宋怀玉的手晃了晃。
宋怀玉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像个小朋友。
真实小孩子心性，哪还有刚才惶恐不安的状态，乐观得不得了。
电话那头的梁秀梅也跟着轻笑起来。
以前梁秀梅觉得孩子作为“自由职业”是非常放任自由的。但当她看过沈芷柔在家里赶稿的样子，就改变了这个想法。
她知道沈芷柔是个认真负责的孩子，总想精益求精地要求自己，有时候难免会给自己过多的压力。
“你啊，在外头能赚钱养活自己就够了，能存么存一点。我和你爸都有退休金，也不需要你养着。不用太为难自己，早点回来成个家也是好的。”梁秀梅说道。
沈芷柔的手停住了，她的沉默振聋发聩。
她能感觉到，这几年，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妈妈对于自己“成家”的执念越来越重。
话题这么生硬地被引到这个方向也是意料之中。
手机的音量不低，哪怕没有开免提，宋怀玉也听到了。她捏了捏沈芷柔的手。
梁秀梅察觉到沈芷柔的排斥，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怎么直接不说话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梁秀梅的说话风格和宋怀玉挺像的，都喜欢明知故问。
沈芷柔索性开始说自己想说的：“我在姐姐家，今天姐姐给我做了饭。”
梁秀梅哎哟一声。一秒钟就理解了这里的姐姐说的是宋怀玉：“这么早就去打扰人家啊？”
沈芷柔抓住了妈妈的逻辑漏洞：“刚才还说我起太晚，该吃午饭了，现在又说太早啦？”
这就是属于妈妈们薛定谔的时间。
梁秀梅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这么喜欢抬杠。”
沈芷柔点开了免提。
梁秀梅还在继续说话：“你在怀玉家就别这么贫了。到人家家里，别给人家添麻烦，帮忙多干点家务，别跟一个大小姐似的啊。”
梁秀梅依旧在用她认知中的社会规则教育沈芷柔。
哪怕她知道沈芷柔一个人在外生活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生活技能。
梁秀梅当然也无从得知，“大小姐”此时正躺在人家主人的沙发上，挠着人家主人的手心玩。
主人家也丝毫不在意，甚至还主动凑到手机边对梁秀梅打招呼。
“阿姨好。”
“哎呀，怀玉啊，你好啊，你好啊。”梁秀梅对宋怀玉顿时换了个语气。
宋怀玉也算是梁秀梅看着长大的了。
就是沈芷柔和宋怀玉玩熟后的某一天，梁秀梅跟沈和在单位加班太晚，回家便看到沈芷柔跟一位新朋友在家里安静看电视，作业都乖巧做完了。
梁秀梅的印象很深刻。
宋怀玉小时候就很可爱，长得像个瓷娃娃，白得发光，成绩友好，还喜欢穿小裙子。
在梁秀梅眼中，宋怀玉可真是漂亮的不得了，简直就是完美的女儿模板。
反观沈芷柔，从小就不爱穿裙子，喜欢跟在表哥屁股后头，上山下海到处乱蹿，经常玩得灰头土脸回来，没点女孩样子。
有这么一位干净漂亮的小姐姐作为榜样，沈芷柔也变得斯文了许多，成绩也提升不少。
后来她当然也听说宋怀玉家里的事情，心疼得不行，自那以后给沈芷柔买好吃的一定会多带宋怀玉的一份，还经常让宋怀玉到家里吃饭，态度总是带着作为长辈的宠溺。
虽然已经时隔数年，梁秀梅的态度依旧如此。
“妈，你还真喜欢宋怀玉耶，说话语气都变了。”沈芷柔故意说道。
梁秀梅不觉得沈芷柔这话有什么问题，顺势应和：“我喜欢怀玉多正常呀？怀玉多招人喜欢。”
沈芷柔看向宋怀玉，脸上露着笑容：“确实招人喜欢。”
梁秀梅也不刻意打压沈芷柔，雨露均沾地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们家芷柔也招人喜欢。”
“是的，芷柔也很招人喜欢。”宋怀玉表示认同的同时朝沈芷柔探头。
啾的一声。
沈芷柔只感觉到唇上一软。
是短促的一吻，短到没尝到味道就结束了，却让她的脸泛起红晕，心脏跳得不受控制。
你好坏啊，宋怀玉，还在打电话呢！
沈芷柔用嘴型无声抗议。
怎么呢？
宋怀玉歪了歪脑袋，一脸无辜的样子，假装看不懂。
沈芷柔眯了眯眼睛，勾住宋怀玉的脖子。
这反倒把宋怀玉吓了一跳。
沈芷柔拉着她靠近自己。
待到宋怀玉习惯了这个距离后，笑了起来。
她无声地问道：想干什么？
看在沈芷柔眼里问得好像是：你敢吗？
沈芷柔用嘴封住宋怀玉的嚣张。
吻上去之后，沈芷柔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电话还没挂断呢，开着免提，一点风吹草动，妈妈就能听到。
顶风作案让她的心跳变得更快，更快。
“你们在忙什么呢？”梁秀梅还没挂电话。
宋怀玉急忙推开沈芷柔，让她说话。
沈芷柔还喘着气呢。她吞咽口水，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们在干家务。”
好一个干家务。
梁秀梅也觉得这个解释挺合理的：“难怪这么喘，在干体力活啊，那你认真点。”
沈芷柔的神经被不断刺激着，脸上越来越红。
宋怀玉笑着捏住沈芷柔的脸。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又怂又羞的？
“阿姨让你认真点呢，听到没？”
沈芷柔张了张嘴，轻吐了一口气，平稳呼吸后才回答道：“听到了。”
梁秀梅听到沈芷柔在宋怀玉面前还跟从前一样乖巧，不由得笑了：“还是怀玉治得住你。”
这话从各种角度来说都很有道理。
宋怀玉扬着笑意。
“哪有？”沈芷柔小声抗议，没什么底气。
梁秀梅：“好了，你们先忙着，我先挂电话了。”
忙啥呀忙着。
沈芷柔咬了咬嘴唇：“妈，等我忙完这几天，带姐姐一起回去。”
梁秀梅也不觉得沈芷柔这话有什么不正常的，热情地应声：“好啊，把怀玉带回来，我给你们做饭吃，做点你们喜欢的。”
宋怀玉嘴甜：“那我可真是太期待了，我在国外的时候就一直很想念阿姨的手艺。”
梁秀梅被夸得不好意思：“哪有这么夸张，都是些家常便饭而已。想吃点什么跟阿姨提前说，阿姨都给你买来做。”
“阿姨做什么我都爱吃。”宋怀玉自然是这么回答。
梁秀梅被哄得很好：“好了，那阿姨不打扰你们了，先忙着。”
“好的，阿姨。”
“好的，妈妈。”沈芷柔应完，看着断开的通话界面，竟然鼻子一酸。
“怎么了，这不是聊得很好吗？怎么一脸要哭的样子？”宋怀玉捧起沈芷柔的脸。
沈芷柔撇过头去，不想让宋怀玉看自己。
“嗯？”宋怀玉容不得她逃跑。
沈芷柔小声说着：“没什么啊，就是……刚才有一瞬间产生错觉。妈妈好像知道我们的事情，也接受了似的。”
宋怀玉猜到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拿起自己的手机：“我要给你改个备注。”
沈芷柔揉了揉眼睛，看着宋怀玉的手机。
置顶写着“怂包芷柔”。
“什么呀？快给我改了。”沈芷柔现在是不服气的。
宋怀玉手指在页面上跳动着，很快，备注就被改成“哭包芷柔”。
“我哪有！我不是哭包！”沈芷柔吸了吸鼻子。
“那你昨晚……”宋怀玉说的是昨晚的第二次。
沈芷柔的泪腺确实有些发达。
“宋怀玉，你完了！”沈芷柔将宋怀玉压制在沙发上。
宋怀玉双手被控制在头顶，却依旧没有受到威胁的觉悟，她问：“怎么完了？展开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