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距离失败!

  天气晴朗没几天, 又阴了回去。

  温度很低,一阵阵的风刮得脸生疼,再来几场小雨, 空气湿冷湿冷的,是渗透进骨子里的冷。

  温嘉吟这几日没精打采,晚上不怎么睡得着, 早上又醒得很早,睡眠质量堪忧。

  又是一日, 早早的从床上醒来,拉上窗帘的房间幽暗, 隐约能听见外面落雨的声音。

  翻来覆去好几遍, 她起来, 赤脚踩在地毯上,把窗帘拉开,远处的高楼埋没在清晨的雨雾中, 高架桥上车辆如长龙,整整齐齐的排着,又有序的流动。

  湖面起了雾,像是氤氲进了温嘉吟的眸子, 她目光也朦朦胧胧的,总是这般无神。

  手指磨蹭着帘子一角, 那墨绿色的厚实布料,将温嘉吟指尖衬得莹白,指尖松开, 帘子重新垂落下, 温嘉吟折返到床上, 脸朝下躺, 听见外面客厅的动静,温嘉吟又爬起来去洗漱。

  等她洗漱完从房间出来,见陆臻澜已经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

  时间挺早,温嘉吟随口问了句:“吃早餐了吗?”

  “没,你今天起得这么早?”

  “是啊。”温嘉吟走到沙发边,刚起床浑身都没力,没骨头一样依着沙发边缘缓缓坐下,像一滩泥,“记得吃早餐,不然对胃不好。”温嘉吟说完话朝着空气某处打哈欠。

  陆臻澜朝她看过来,眸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对方穿着毛茸茸的长袖睡裙,露出的一截小腿骨肉均匀,此刻正将腿缩到沙发上,扯来旁边的一张毯子盖身上,迷迷糊糊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没睡醒干嘛起那么早?

  好好的床不睡,跑来客厅沙发睡?

  陆臻澜撂着棉拖走过去,身上喷了很淡的木质香水,卷入温嘉吟的鼻尖,她仰眸,手指停滞在手机屏幕上。

  “你要在这睡?”

  “不是啊,我起床了,不睡了。”温嘉吟眼睛眨了眨,犹如一汪没有任何杂质的清泉。

  陆臻澜视线从她脸上移动到身上盖着的毯子,“我以为你要在这里睡。”

  “我只是没有精神,才躺这。”这样半躺着和陆臻澜对话不是很习惯,于是温嘉吟撑着沙发坐起来一点,捞起旁边的手机,“你很急着出门吗?要不吃完早餐再走?我刚好要点外卖。”

  陆臻澜:“不急,但不怎么吃得下。”

  温嘉吟指尖边在屏幕上滑动边说话:“我也吃不下,但还是得吃一点才好。“

  要不怎么说温嘉吟这人很注重养生,是那种即便没有胃口,也要一日三餐按时吃。

  陆臻澜视线扫过对方垂着的睫毛,仿若一把小扇子,轻轻的在眼底落下淡淡的阴影,又因着屏幕的光亮,染上浅浅的光晕。

  “想吃什么?”温嘉吟挑来挑去,不知该吃什么,于是问陆臻澜。

  “我随便吃点就成,你随便点。”陆臻澜看着她指尖停在屏幕好一会儿,最后点了几样,手机屏幕熄灭,温嘉吟掀起视线,见陆臻澜在看着自己,于是颤了颤眼皮,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你精神看着不太好,不多睡一会儿吗?起那么早,等会有事?”

  “上午没事。”温嘉吟回答,把手机放下。

  她点的是附近的店,外卖到得快,粥和包子,她让陆臻澜选,要吃哪个,她自己吃什么都可以。

  陆臻澜拿了包子。

  看着她往玄关走的背影,温嘉吟开口:“不吃完再走?”

  “现在还吃不下,我带去公司,晚点吃。”她是真的没胃口。

  温嘉吟其实也没啥胃口,所以迟迟没有打开旁边的粥,她站起望向阳台方向,“外面冷,等会包子都凉了。”

  陆臻澜回头看了她一眼,阳台照进来的光线薄弱,勾勒出温嘉吟的侧脸轮廓,又增添了一层模糊的柔光。

  她停止换鞋的动作,把包子放旁边圆桌,走过去,到温嘉吟面前,温嘉吟感受到旁边落下的阴影,视线从阳台收回,与陆臻澜对视上,“晚点吃的话可别忘记吃了。”

  阴雨天的清晨,没有朝气,也不明媚,却透着一股淡淡的调子,像一首安静的纯音乐。

  温嘉吟静静看着她,只见对方红唇张合,“到公司吃,公司可以加热。”

  又说:“临走前,亲一下。”

  温嘉吟一瞬不瞬的睁着眼睛,仿佛自己听错了一样,喉咙滑了又滑,很轻的一声:“啊?”

  到这儿时温嘉吟似乎才恍然发觉,她们已经严重偏离了起初的轨道。

  面对陆臻澜的靠近,她把手搭在对方的肩膀,气息挨得近,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只差几厘米,身体的温度互相传递,她能感受到陆臻澜胸膛的微微起伏。

  想起什么,她开口:“好像一开始不是这么说的。”

  “嗯?”陆臻澜喉咙发出淡淡的一声,明明这里只有她们两人,对话却轻声细语,恰似呢喃,为这个普通的早晨,平添上几分怦然。

  “你一开始只说我们只需要在长辈们面前演戏,没有说在私下也要来真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还要演吗?”温嘉吟睫毛微微的动了几下。

  陆臻澜把手往下滑,触碰到她的胳膊,轻轻那么一拉,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彻底缩减为零,与此同时,温嘉吟的侧脸贴到了对方的唇瓣,那一片温热柔软,一点点的扩散开,蔓延到耳根,“当然,得养成习惯,才能在需要用到时不出现漏洞。”

  “……”这话温嘉吟若是信了才怪。

  那气息环绕她的耳廓,呼吸声轻轻微微,比3D立体环绕音效还要3D,温嘉吟痒,一侧的肩膀往上耸,陆臻澜抚着她的肩膀,又撩开她的头发,微低头,缓缓蹭着她的唇角。

  温嘉吟身上的衣服绒绒的,肌肤滑滑的,抱起来很舒服,陆臻澜一边吻她,一边将她抱得紧紧,直至温嘉吟被紧贴得快呼吸不了,才别开头,大口大口的吸收新鲜空气。

  陆臻澜松开她一点,指腹柔柔的抚着她的眼底,嗓音带着几分低哑,“养生达人也有黑眼圈了。”

  温嘉吟牵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放回去。

  陆臻澜轻笑了下,“走了。”

  温嘉吟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走到玄关处换鞋,又撇见圆桌上的包子,“不是说没胃口吗?”

  她声音小小,但安静的环境下,陆臻澜听到了。她换好鞋用指尖勾起旁边圆桌上的包子,冲温嘉吟扬了扬,“现在有胃口了,等我到车上就吃。”

  “……”温嘉吟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全程目送了她出门。

  门被关上,温嘉吟拉开阳台的玻璃门,风扑在身上寒冷,她抱起胳膊。

  楼下从停车库出来的黑色车子,缩成了一个黑点,渐渐的驶离,直至那黑点完全消失看不见,她这才收回视线,舔了舔唇,竟有一股甘甜沁入心脾。

  不行,太冷了,温嘉吟扭转脚步,回到客厅,把阳台的门关上。

  即便刚才出去到阳台吹了片刻的风,身上却仿佛还残留着陆臻澜的温度,驱散不掉。

  她盯着桌上放着的未开封的粥,眸光出神。

  以前对于她来说,情爱一事,像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比如说,她对此方面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欲望,却在陆臻澜的一次又一次的激发下,她心底竟开始慢慢诞生出一份渴望。

  一开始,她对陆臻澜确实不排斥,但也称不上有什么欲望,相当于是,既没有想要主动靠近,也不排斥对方靠近的一种情况,但现如今,这种境况似乎发生了改变,她竟然产生了想要主动靠近的想法,甚至贪恋对方和她的肌肤之亲。

  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温嘉吟到沙发坐下,去拆开桌上的包装袋子,打开到一半,她手却又停顿住,思绪走神了,她在想,产生这样的想法会不会不好,今天会这样渴望肌肤之亲,明天是不是就该渴望感情了?

  温嘉吟晃了晃脑袋,觉得照这样发展下去不行。万一陆臻澜并不会对她动感情呢?

  毕竟她觉得,对方平时与她接触,更多的是来自于生理上的需求,而并非感情上的。

  思及至此,温嘉吟决定以后要跟陆臻澜保持点距离。

  无论是对陆臻澜生出这样生理上的渴望,还是生出感情上的渴望,似乎都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一旦当这种渴望根深蒂固,却没法得到满足时,又要何其的痛苦和难受。

  她还是,缩回去,当回原来那个,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什么太大兴趣的温嘉吟吧,至少这样内心永远是平静的。

  -

  十二月中下旬,已是临近一年的尾声。

  温嘉吟这段时间来,刻意不和陆臻澜时间撞上,要么她就赶在陆臻澜起床之前出门,要么就在陆臻澜出门后起床,晚上回来也是,她知道陆臻澜平时一般几点会回来,但也有例外,比如这次,她刚回到家,陆臻澜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等她吃。

  望眼桌上的菜,温嘉吟走过去,“你做的?”

  “不是。”对方话音刚落,温嘉吟听到厨房的动静,是刘姨。

  “来,看看奶奶给你串的。”韩熙芳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串手珠,到陆臻澜旁边,珠子饱满圆润,说是可以保平安,翻过后面还刻着经文,陆臻澜觉得太丑,韩熙芳拍了下她,“瞧你,这玩意丑?这东西好着呢,你戴上。”

  陆臻澜戴上又摘下,“真不方便,我戴这么大串珠子,影响工作。”

  “你不戴,我给人家吟吟戴。”韩熙芳笑容在眼角堆出皱纹,到温嘉吟身边,亲切的拉着温嘉吟的手,给她戴上,温嘉吟任由韩熙芳给自己戴上,虽然确实称不上是好的装饰品,但这会儿也不扫老人家的兴致,只是看着手腕上的珠子,“奶奶,您这哪来的?”

  “昨个儿闲着没事,和你刘姨去古玩店淘的呢。”她牵着温嘉吟的手腕,拍拍她的手背,“还是你好,啥事都顺着奶奶来。”视线转向陆臻澜,“哪像某人。”

  说着,戏就来了,假装掩面而泣,“我这一把岁数了,不剩多少年……”

  “去,我去还不成吗。”陆臻澜扶额,韩熙芳年纪大了,反倒越来越戏精,什么事情不顺着她老人家来呢,她就演给你看。

  比如此刻,听到陆臻澜答应,韩熙芳由那张哭丧的脸又变成了喜笑颜开,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才是奶奶的好孙女嘛。”

  想想之前结婚那次也是,韩熙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她面前,“我这一把岁数了,不剩多少年,能不能在生前看到你结婚……”

  大概就是这么让陆臻澜无奈。

  韩熙芳了解她,吃软不吃硬。

  温嘉吟坐在旁边看着她们俩这种相处模式,有点意思,嘴角轻轻笑了笑。

  韩熙芳把那串手珠从温嘉吟手腕上摘下来,“戴上确实丑了点。”

  旁边的陆臻澜忍不住噗嗤一声,“奶奶你还知道丑呢。”

  “去去去。”韩熙芳朝陆臻澜说,又把手串塞温嘉吟怀里,“不好看就不戴了,这玩意啊,可能不太适合给年轻人当装饰品,把它放房间去,镇妖呢。”

  温嘉吟觉得老人家挺逗,笑了笑,“谢谢奶奶。”

  做了一桌的饭菜,但温嘉吟已经是吃过了回来,陆臻澜其实也在公司吃过了,韩熙芳说她们,你们小两口,怎么每天都各自吃各自的。

  陆臻澜说,那没办法,工作忙,况且她们工作时间不统一。

  虽然吃过了,但还是陪着韩熙芳吃了点,不然一大桌的饭菜浪费。

  结束晚饭后,陆臻澜问韩熙芳要不要留在这住一晚,韩熙芳摆摆手,“我回去老宅唠嗑你母亲去。”

  送走韩熙芳和刘姨,陆臻澜倒回沙发坐下,吃了两顿晚饭,把她给撑到了。

  韩熙芳这次前来是为了宴会的事情,起初陆臻澜以工作为借口推脱掉了,可这场宴会是熟人局,韩熙芳认为得给她那老朋友一个面子,陆臻澜说自有分寸,韩熙芳却觉得她的分寸和自己的分寸不一样,再忙也得抽出空去。

  陆臻澜不想去的真实原因是,这场局有萧层斐,说到底,她其实还是介怀当年萧层斐突然把她删除拉黑,这种事情如果换做是不熟的人,删除就删除了,没什么大不了,但当时她们可是认识了快五年的朋友,试问谁莫名其妙被朋友拉黑后还能当作无事发生?

  宴会到时候每个人身边都会有个伴,以前她去参加这种类似的宴会,都是找乔倩西或者其他朋友互相凑伴,但现在,她不需要找,温嘉吟就是个现成的人选。

  她问温嘉吟:“你后天有空吗?”

  “要有也是可以有的,有什么事吗?”

  “陪我去参加一个宴会。”

  温嘉吟正拿着韩熙芳给的那串珠子,研究后面刻着的经文,她也是闲着无聊,吃饱了消食没事干,一只手把玩着珠子,歪着头想了想,“宴会?我去陪你走个过场就可以了吗?还是说还有什么应酬?”

  “不用,差不多陪我走个过场就行。”

  “行。”

  “我发现你最近……”陆臻澜视线看着她,缓缓开口。

  听见此开头,温嘉吟掀起视线,也看向她,等着她说下去,对方却停住没再说下去,于是她问:“我最近怎么了?”

  “没什么。”陆臻澜耸耸肩。

  “那我进房间了。”温嘉吟走到一半,转过身,扬着手里的串珠,“这玩意要不要放你房间,镇妖呢。”

  “……”陆臻澜吃桌上放着的草莓,“放你房间吧,你不是怕鬼吗?”

  “我怕鬼?”温嘉吟自言自语,“世界上哪有鬼,既然没有,又怎么谈得上怕呢。”

  陆臻澜看向她,“你是不是忘记上次出去旅游那次,胆小鬼。”

  “……”温嘉吟进去房间。

  -

  半夜,陆臻澜被疼醒。

  她因为前几年受伤的事情,导致腿落下病根,每年到潮湿寒冷的气候,她腿就会疼那么一两次。

  那种疼,是抽筋刺骨的疼,一阵一阵。

  她在睡前其实就感觉腿有点难受,贴了膏药,但半夜还是被疼醒,她身子蜷缩成一团。

  室内开了暖气,她把被子掀开,额头泛着薄薄的汗,倒不是被热的,准确来说,应该是被疼出汗来的。

  睡不着,她坐起来,将左腿换了好几种姿势,还是难受得厉害。

  没有开灯,一片乌漆嘛黑,她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身侧,垂着颈脖,长发从两边垂落,将她侧脸都给挡住,她就这么坐着静静缓着,等疼痛过去。

  大约过去十多分钟,稍微好一点后,陆臻澜去客厅,她鬓边的头发都湿濡了,几绺发丝贴住颈脖,有些渴,她想去喝水,但还没走到装水的地方,腿又一阵抽痛,她喉咙发出很轻微的一声“嘶”,扶着沙发靠背坐下。

  温嘉吟这段时间睡眠一直不太好,中途不知怎么就醒了,她翻个身,继续睡,没几分钟后,她又翻个身。

  最后经过十多分钟的挣扎,她起身,想着去上个洗手间,结果听到客厅传来一声轻咳。

  她脚步停在床边,耳朵支棱起来,以为刚才是幻听,可仔细一听,又听到几声很轻的动静。

  捞起床头柜手机一看,凌晨三点多,她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没睡醒,厕所也不打算去上了,她膝盖跪上床,还是决定继续睡觉,她头还没挨到枕头,听到客厅好像可能是玻璃杯敲打到玻璃茶几的那种清脆的声音,因为夜晚太安静,所以听得见,但隔着一道卧室的门,又听不太真切。

  首先陆臻澜房间有洗手间,对方就算半夜起来上厕所,那也不会来客厅,但温嘉吟现在睁着个大眼睛,也睡不着了,脑海在纠结要不要去客厅看一下。

  说不定真的只是陆臻澜睡不着起来客厅?但为什么不开灯?如果客厅开灯了的话,她在房间是能从门缝底下感受到的,但很显然门缝底下一片乌黑。

  温嘉吟又立马爬下床,走到门边,打开一个小缝隙,往外也没看到陆臻澜,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仔细一听,也没声音了,这边小区治安很不错,不至于进贼,其次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温嘉吟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之后将门打开了三分之一,走出去了几步,紧接着视线一扫,在沙发看见一道黑影,长发飘飘,险些把她吓得心梗过去。

  “陆臻澜?”

  听见声音,陆臻澜分过来目光,嗓音疲惫:“你怎么不睡?”

  温嘉吟松口气,走过去,“你吓死我了。”

  见陆臻澜似乎不太对劲,于是俯下身,“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腿疼了,你回去睡觉吧。”

  温嘉吟去把灯打开,看见陆臻澜的脸色,苍白得可以,“你贴膏药了吗?”

  “贴了,没用,我又给撕掉了。”

  “还很疼啊,那怎么办,还有什么其他方法能缓解吗?”温嘉吟看她这么痛苦,心里也急,“看医生有用吗?”

  陆臻澜把前面的头发挽挽,露出个憔悴的笑容,摇摇头,“这个没有办法的,只能等着疼痛过去就好了。”

  “啊……没办法缓解啊。”温嘉吟视线一扫,桌上放着一盛着水的杯子,杯壁滚落着水珠,她伸手过去一摸,好家伙,是冰的,难道她刚才在房间会听到玻璃杯的声音和轻咳的声音。

  大冬天喝冰水,哪能行。温嘉吟刚想要去端水换掉,恰逢陆臻澜也伸手过来要端水喝。

  “我给你装热水喝吧。”温嘉吟捧着杯子,见对方唇没有半点血色。

  “不用,我渴,拿来吧。”因为腿疼抽干了陆臻澜的精力,她说话的声音也是那样有气无力的,这让温嘉吟感到很担心,“常温的,那就喝常温的水。”

  陆臻澜垂下手腕,温嘉吟便捧着杯子去把水倒掉,重新装过常温的水。

  她端着杯子递到陆臻澜面前,走近了看,才看清陆臻澜颈脖贴着的发丝都湿了,看起来是出了不少汗。

  对方此时表情是痛苦的,将脸别开,不让温嘉吟看,转而将抱枕堆叠起来,趴着休息。

  温嘉吟看着她,指尖揉捏自己的睡衣布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以前腿疼的时候,身边的人都是怎么照顾你的?按摩,按摩有用吗?”

  陆臻澜摇摇头,连话都不想说了。

  温嘉吟站在沙发边挠了挠脖子,又去将杯子的水装满放到桌子,之后到陆臻澜旁边坐下,陪着她,或者等着对方有什么需要。

  等稍微没那么疼后,陆臻澜才意识到温嘉吟坐在旁边一直关注着自己,她从趴着的抱枕上抬起头来,似乎要好了很多,温嘉吟伸手替她把发丝别到耳后根去。

  她指尖微凉,划经对方的侧脸,陆臻澜忽而抓住她手腕,让她的掌心贴着自己的脸,“就这样,贴一会儿。”

  温嘉吟不动,将掌心贴在她的脸上,很快就将掌心给捂热了,于是她缩回手,“还很疼吗?”

  “好点了。”陆臻澜靠在沙发背上,“你去休息吧,别管我了,老毛病了,不会怎么样。”

  温嘉吟仍旧坚持要坐在这里陪她,“那我陪你在这里休息。”

  陆臻澜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转移注意力的话,会不会好一点?”温嘉吟只能想到这点,“我大学有位同学,她痛经也是这样,吃药也不管用,只能忍过去,要不你试试打游戏?”

  “不想打。”陆臻澜又调整了下姿势,把腿伸直。

  “那看电视剧电影什么?”

  “也不想。”

  温嘉吟陷入沉思,实在想不到其他什么好法子。

  “你过来。”陆臻澜撩起眼皮。

  温嘉吟坐过去,挨着她,陆臻澜将她一条胳膊拿起,紧接着靠在她的怀里,温嘉吟便这样半抱着她,手指下意识的轻轻拍着她的侧臂。

  陆臻澜视线偏斜,看着对方放在她侧臂的手,一会儿又顺一下,像是在安抚小动物一样。

  “那我给你讲故事,给你讲什么故事呢?鬼故事怎么样?鬼故事转移注意力的效果很好的。” 说完温嘉吟打个哈欠,又继续说:“让我想想有什么鬼故事……”

  “有没有听过纸新娘的故事,讲的是,新娘爱上了一个男人,可是新娘父母不同新娘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之后新娘在父母的逼迫下,和当地一位中年土豪结婚,结果在结婚当天,新郎掀开新娘红头纱的那一刻,新娘却变成了双眼带血的纸人,与此同时,高堂烛火也灭了,外面起大风,吹进来许多张纸符,碰到的人,都一瞬间变成了纸人……”

  温嘉吟的声音娓娓动听,陆臻澜将脸往她怀里蹭了蹭,温嘉吟以为她怕,低下视线看她,“是不是害怕了?”

  此刻外面正在刮大风,吹得那阳台的玻璃门发出细微的动静,温嘉吟往阳台方向看眼,将怀里的陆臻澜抱得更紧一些,“好吓人,你别怕哦,都是假的……”

  如果不是陆臻澜没什么力气笑,不然她都要笑出声,她想到一个自创的歇后语:温嘉吟讲鬼故事——自己吓自己。

  喝了太多水,想上厕所,陆臻澜从温嘉吟身上起来,温嘉吟也跟着起来,连忙扶住她,生怕她站不稳摔了。

  这一路陆臻澜便由着温嘉吟扶着到厕所门口,脚步停在厕所门口,温嘉吟眼神担忧,“能行吗?”

  陆臻澜好笑,点了点她的鼻尖,“我只是腿疼,不是腿残疾了,还是可以自己走路的。”

  “哦。”温嘉吟松开她的胳膊,不忘叮嘱,“那你小心一点。别摔坑里了。”

  陆臻澜:“…………”

  上完洗手间回来,陆臻澜腿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一点点难受小到可以忽略。

  重新到沙发坐下,她去喝水,温嘉吟看着她喝水,“还疼吗?”

  陆臻澜视线越过杯沿看她,摇摇头,紧接着把杯子放下。

  她仍坐在沙发休息,怀里抱着抱枕,温嘉吟突然问:“我能看一下你疼的那条腿吗?”

  陆臻澜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看,但还是把腿搭上来,穿的是宽松的睡裤,温嘉吟轻轻松松便将她裤管撩到了膝盖以上,陆臻澜腿很白很直,她抬起眼问陆臻澜,“你腿疼的时候是哪儿疼?”

  “整条腿都疼。”可能一开始只是某处疼吧,疼着疼着她感觉连带着脚指头都一起疼了。

  温嘉吟重新低垂下视线,对方的腿一点都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光滑得一点瑕疵都没有。

  因着她头垂着,那发尾便落在了陆臻澜的大腿肌肤上,陆臻澜看着她仔细的观察自己的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什么特殊癖好。

  “你是伤到哪里?为什么都没有痕迹?”

  陆臻澜把腿缩回来,这人可真是傻乎乎的,若是蹭伤什么的,可比这要轻太多了,仅此留个疤痕而已,不至于让她每年都要忍受几次这样的痛苦。

  “伤的是里面,压到神经了,外面当然看不出。”

  “哦。”温嘉吟见她杯子没水,又去给倒水,穿着草莓熊的睡衣,在沙发和饮水机之间来回跑,勤勤恳恳照顾她的样子像只小蜜蜂。

  把水放到桌上,又问她:“你饿吗?冰箱还有粥,要不要我热给你吃?”

  她看陆臻澜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多半需要补充一点能量。

  陆臻澜站起,伸展四肢,她腿就是这样,忍过去就好,不疼了,她人又重新活了过来,“大晚上的,别折腾了,回房间睡觉吧。”她低眸看眼温嘉吟刚给她装好的水,端起喝口。

  “好勒,你要是又疼的话,可以来房间喊醒我。”温嘉吟扒在房间门口,朝她说。

  陆臻澜放下杯子,轻笑,“喊你起来给我讲鬼故事是吧?”

  温嘉吟摸摸后颈,“我这不是也实在想不到其他法子了嘛,你要是怕,我下次换种方法。”

  “你自己别怕就好。”陆臻澜去把客厅灯关掉。

  温嘉吟眨眨眼,看到她进去房间,这才将房间门最后一个缝隙合上。

  重新躺回到床上,温嘉吟可精神了,一点也睡不着。

  没有困意,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到天擦亮,她才终于睡去。

  听见房间敲门的声音,只敲了几声,见她没反应,便没有再敲下去。

  温嘉吟揉揉眼睛,起床去开门,陆臻澜已经坐在餐桌那儿准备早餐,看见她出来,“醒了。”

  “嗯嗯。”温嘉吟走过去,“你刚才是不是敲了门?”

  “敲了两下,想喊你起来吃早餐来着,看你可能没睡够,所以想着让你多睡儿。”陆臻澜将碗摆好,“今早喝粥,去洗漱一下过来吃早餐吧。”

  温嘉吟刷牙的时候边想着,陆臻澜这个人,自己平时都不按时吃早餐,竟然有一天想着要喊她起床按时吃早餐,实属难得啊。

  刷完牙洗完脸,她出去到客厅,到餐桌边坐下,“你今天怎么想着要喊我起床吃早餐了?”

  陆臻澜掀起视线看她一眼,又重新半低垂下睫毛,“你平时一日三餐不都很规律吗?”

  “这么说来,你终于在我健康饮食作息的影响下,也要开始健康规律生活啦!”温嘉吟竖起大拇指,“这是好事!”

  “噗。”陆臻澜手肘搭在餐桌边缘,支着下巴,“原来在你眼中,我生活这么不规律?饮食这么不健康?”

  “那可不。”温嘉吟开始给她举例,“你熬夜,不按时吃饭,有时候晚上没胃口甚至直接不吃饭,还有早餐,有时要么没胃口不吃,要么忘记吃,还有……”温嘉吟停顿了几秒,“让我想想还有什么。”

  “还有啊,你生理期还喝冰的……”说到这里,温嘉吟看向陆臻澜,“你不痛经的吗?”

  陆臻澜:“不会。”

  “那也不能拿身体造作。”

  看着温嘉吟小嘴叭叭的模样,陆臻澜眼角溢出宠溺笑意,“我觉得你年纪轻轻,却有一颗妈妈的心。”

  温嘉吟心想,她可远不及勒,要知道,温秋芸管她的,比这还要多不知道几百倍几千倍,小时候,温秋芸管着她不能吃辣条,不能吃小卖部那些垃圾食品,就连饮料,也不能多喝,炸鸡烧烤这些,她就更别想了。

  她当然不会去管陆臻澜的生活习惯,这是对方的自由,想怎么生活,是陆臻澜自己的事情,只是她知道陆臻澜有胃病,所以叮嘱一些。

  因为她知道这种被人管着的感觉不好受。

  -

  明天宴会的礼服,今天就给送过来了,她到镜子面前试穿一下效果,说实话,好成熟,她从没穿过这么成熟的衣服,领子是深V领,直接露出一大片的春光,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虽说她思想也没那么保守吧,但是……这穿着真的太不习惯了,和她本身气质一点都不搭,好比衣服是衣服,她是她,融合不到一块去,不和谐,一点都不和谐,温嘉吟反正怎么看自己都看不顺眼。

  陆臻澜从外面进来,“试得怎么样?”

  看到温嘉吟试穿的礼服,陆臻澜似乎愣了一愣。

  温嘉吟下意识的用手挡住胸前,不行,太暴露了,她在陆臻澜面前都不好意思,更别说穿出去了。

  陆臻澜好半天开口,“你喜欢这件?”

  “送过来的不就只有这件吗?另外一件你的。”衣服是陆臻澜喊人准备的,她想问问陆臻澜,当时是什么想法,要选这么一件给她。

  陆臻澜走进,牵住她的手腕,“看看效果。”

  “我不穿,我不可能穿这件跟你出去参加宴会的。”温嘉吟被扯下来的手又捂上去。

  “谁让你穿出去了,我还以为是你自己选的要这件。”她还以为温嘉吟想干什么,明明有好几件都挺保守,非要选最露骨的一件!

  “啊?”温嘉吟微微张着嘴。

  陆臻澜看着她呆呆的表情,忍不住又笑了,这人真的有股天然呆的气质,娇憨娇憨的。

  “送过来好几件,是让你从里面选一件。”陆臻澜说。

  温嘉吟睫毛颤颤,“我只看到有这么一件。”

  陆臻澜:“还有几件在我房间。”

  温嘉吟:“你不早说。”

  陆臻澜:“小程送过来的时候你在家,我以为你知道的。”

  温嘉吟:“那你把这件放我房间,我就以为是给我的。”

  陆臻澜:“不是我放的,今早刘姨过来了,收拾卫生的时候可能顺便放进去了。”

  “不过……”陆臻澜上下打量她,“这套也行,留着吧,在家穿,等会你去我房间挑选一件明天穿的,其他的让人送回去。”

  “留着?”她听到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在家穿礼服,情趣吗?”

  “嗯?”陆臻澜饶有兴致,“情趣也不是不可以。”

  温嘉吟:“……”

  陆臻澜握住她的手腕,“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看看你穿这件的效果。”

  温嘉吟死死捂住,“不好看,一点都不适合我的。”

  “我又不是没看过。”陆臻澜笑,“去吧,去试试其他的。”

  温嘉吟提着礼服去往陆臻澜房间换,果然,就这件最露骨,其他几件都保守得很,她随便挑了件款式比较中意的,穿上后到陆臻澜的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

  “很可以。”陆臻澜夸赞她,“绝美。”

  温嘉吟:“你试试你那件。”

  陆臻澜去换上自己那件,跟她一起站到全身镜面前,吐出两个字:“很配。”

  晚上洗过澡,温嘉吟经过沙发边,听见陆臻澜喊住她,陆臻澜把笔记本电脑放旁边,勾了勾手指,“过来一下。”

  她的眼神柔软而缱绻,温嘉吟不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对方手拍了拍旁边的沙发,“你坐过来,我跟你商量一下明天宴会的事情。”

  温嘉吟见她眼神越发深刻,心想,真的只是坐下来商量宴会的事情吗?

  那可未必如此,她一开始不怎么读得懂,但现在能读得懂陆臻澜眼里的那种欲望了。

  明明可以直接回去房间,但不知是什么促使她脚步还是走了过去。

  在闻到陆臻澜发香的那一刻,温嘉吟绝望的想,又一次保持距离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