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十分,祝泽清骑上马去了城外巡视新官道。
每天半下午之后,官道这边就开始忙碌了,大量的车、大量的人都往这边聚集。
苑潇非常负责,铺路的时候,一般都会来监督。
祝泽清下马,牵着马慢慢往前走,“苑潇,如何了?进展顺利吗?”
苑潇转身向祝泽清行礼,“回大人的话,一切顺利,偶尔有人受伤,但是不影响进度,到目前为止,已经建好六里地了。”
六里地就是三千米,已经很长很长了。
祝泽清道,“你合适安排工期就是,不用那么赶,还有,要给他们吃饱,毕竟这活儿太重了。”
苑潇打心眼儿里服祝泽清,“大人,我会安排好的。”
祝泽清道,“对了,我让人准备了一些树苗,间隔一里种上一棵,官道左右交叉种,安排专人负责,若是树死了,追责到底。”
苑潇应道,“是,大人。”
祝泽清交代了事情就自己去闲逛了。
这几日来的难民少了些,但只要来了,都被安排过来修路了,目前为止,县城没出什么乱子,不幸的万幸。
“大人,大人……”一位阳翟县的男子追了过来。
祝泽清停下脚步,“何事?”
男子苦着一张脸,“大人,我在县城找了许久的活儿都没有找到,你能让我来修路吗?”
祝泽清道,“他们修路没有工钱的,只包饭,你要干?”
男子意外地不介意这些,“我已经饿了好几天肚子了,只要吃饱,我可以干。”
祝泽清思量片刻,“那你去找苑潇,登个记,他会安排你的。”
男子忙不迭道谢,“多谢大人。”
这边苑潇爽快地给男子登了记,然后带着男子去了县衙拿树苗,六里地可以种六棵,先种上再说。
这边祝泽清巡视完了道路就返回了县衙,往灾后重建、第一家建好的房子走去。
这是一个七口之家,房子建在原来的位置。
一座足够七人住的大房子,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些菜,已经发芽了,看起来欣欣向荣。
建这个房子花了一百两银子,一个月还五两,男主人已经来还了一个月了,没有拖欠。
看了第一家,没什么问题,祝泽清往第二家走去。
建第一家的时候人手没调配过来,后面人手调配过来,就是几个房子同时建了。
第二家、……、第六家就同时再建。
祝泽清都去转了一圈儿,然后又去看了看此时还住在帐篷里的那些灾民。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跑过来,欢喜地喊着,“大人,你来了。”
祝泽清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儿的脑袋,“乖,家里有饭吃吗?”
小男孩儿有些腼腆地看着祝泽清,“有,爹爹会去干活儿,干活儿就有钱,娘亲去帮别人洗衣服,也能赚钱。”
祝泽清微笑道,“那就好,再坚持坚持,过不了多久就能给你家建房子了。”
小男孩儿小脑袋点了点,“大人,谢谢你。”
“不客气。”祝泽清道。
小男孩儿的爷爷奶奶走了过来,看到是祝泽清,又是一阵激动地道谢,在县衙的帮助下,他们生活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他们一家都感激县令大人。
告别了这一户人家,祝泽清骑上马继续去巡视县城。
县城现在都在忙灾后重建,祝泽清政令严明,并没有多少人敢闹事,还算太平。
……
造纸作坊。
童拯小心翼翼地把新做好的纸拿来给江一宁过目,“东家,这是新纸,你瞧瞧。”
江一宁把纸拿到手里看了看,然后放到桌上,拿过毛笔蘸墨书写。
这次字没有再晕染。
江一宁看着字迹清晰的边界,暗道,真是少一样东西都不行。
随后他在纸上随手涂鸦,等待了一刻钟时间,字迹依然是清透干净的,他才放心了。
童拯看着,心里也狠狠松了口气,之前江一宁发火把大家都吓到了,要是再出问题,第一个被惩罚的就是他。
江一宁神色温和道,“这次的纸就可以,以后就按照这个标准来,要是再出问题,赏银别想要了,工钱也别想要了。”
童拯毕恭毕敬地应道,“是,东家。”
现在纸张的问题算是解决了,要开始筹备印刷作坊了,江一宁问童拯,“你认识那种雕刻印章很厉害的人吗?”
童拯想了想,“东家,城西有个印章摊儿,那个老人刻字一绝,你可以去问问他。”
江一宁问,“他叫什么名字?”
童拯道,“老人的名字叫沈贡,家传的手艺,听说已经传了五代了,沈贡从小跟他爹学习**,距离干这行已经五六十年了。”
江一宁手指在桌面敲击了一下,“我去看看,你去忙吧。”
童拯低头应道,“是。”
江一宁离开造纸作坊,往城西走去,寻找印章摊儿。
……
一个破破旧旧的小刻印摊儿,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先生坐在那里,旁边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双儿。
小双儿左手拿着一方泥巴捏成的长方体泥块,右手手里拿着一把小刻刀,正在雕刻着什么。
一路人从旁边经过,笑道,“老先生,你眼睛都看不见了,如何雕刻?”
沈贡笑笑,性格温和有耐心,“慢慢雕刻,总能雕刻出来。”
路人笑着走了。
小双儿小声问沈贡,“爷爷,他什么意思啊?你的眼睛看不见了吗?”
沈贡伸手摸了摸小双儿的脑袋,笑眯眯慈祥地说道,“没有,他跟爷爷开玩笑的。”
“哦。”小双儿又专心雕刻了。
江一宁站在街道对面看着这个小摊儿,“是这里吗?不是说手艺很绝吗?怎么生意不太好?”
他站在这边,想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
不管怎么样,想问问再说。
来到街对面的沈氏雕刻小摊儿,江一宁看了看小双儿,然后客气地问,“请问是沈贡老先生吗?”
沈贡慢吞吞抬起头,“我就是沈贡,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一宁看着桌上的东西,雕刻的器具一应俱全,就是有些凌乱,“我想雕刻一些字,老先生能帮忙吗?”
沈贡有点点激动,已经许久没人来找他刻字了,“雕刻什么字?名字吗?”
江一宁目光移到小双儿手上,“不是,是雕刻我们所以能用得上的字。”
沈贡不太明白,“雕刻这些字做什么?我们认识的字有两千多个,要是全雕刻出来,老夫的手怕是要废了。”
江一宁道,“可以多找几个雕刻师傅一起刻字。”
“这倒是可以,只是……”沈贡欲言又止,“我听你的意思,雕刻这么多字肯定是要干大事,可惜老夫的眼睛看不大清楚了,怕是没办法帮忙了。”
江一宁连忙去看沈贡的眼睛,“老先生的眼睛怎么了?”
沈贡叹息道,“哎,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年纪大了,眼睛越来越不行,距离近了就看不大清楚了。”
好像是老花了,江一宁道,“我可以让人来检查一下你的眼睛,要是能帮助你看清了,你能帮我的忙吗?”
沈贡笑笑,“当然可以,只是眼睛看不见,没办法治好,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江一宁道,“失望不失望等我把人找来再说吧。”
沈贡起身拱了拱手,“那就多谢少爷了。”
“你稍等,我去去就来。”江一宁说完,急匆匆回县衙了。
一炷香后,祝泽清来到了雕刻小摊前,“你让我看眼疾的人就是这位老先生?”
祝泽清没穿官府,沈贡没有认出他来,像邻家老爷爷般问道,“你是大夫吗?”
“不是,不过我可以试着查看你的眼睛,要是能看出问题,我大概可以解决。”祝泽清平和地问道。
沈贡客气有加道,“那就麻烦你了。”
祝泽清把验光仪拿出来,给沈贡测验眼睛,如果是远视,可以通过佩戴眼镜矫正,反之他就没办法了。
测验后,沈贡是老花了,他那眼睛常年盯着雕刻,不出问题都不可能。
祝泽清看了看验光仪上的数据,“老先生,我给你配一副眼镜,你戴上眼镜就可以看清东西了。”
沈贡担心的问,“眼镜贵吗?”
祝泽清见沈贡不太富裕的样子,便道,“要是你能帮一宁的忙,眼镜到时候就送你了。”
沈贡挺看重名誉,闻言直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一码算一码,老夫不是喜欢占便宜的人,咱们还是亲兄弟明算账吧。”
祝泽清道,“那一会儿再说吧。”
沈贡点点头,“也好。”
祝泽清回去配眼镜了,江一宁留在小摊上,“小双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双儿看了看江一宁的眼角,见江一宁也是双儿,才道,“我叫沈洲,从小跟爷爷学雕刻,我也刻得很好了,你看看。”
他把手里的泥块拿给江一宁看。
江一宁认真看去,上面雕刻着“洲”,“你雕刻的是你的名字吗?”
沈洲点了点头,“嗯,爷爷教了我识字,我认识很多字,要不你说一个字,我给你雕刻一个?”
江一宁看着小家伙亮晶晶的眼睛,没忍心拒绝,“那你雕刻一个”宁”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