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乐和苏扬没想到的是,茗德茶楼的人只是拉开了拜访者的序幕。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陈乐家里已经迎来了两拨人,为同一个理由而来,也被陈乐打发走。

  陈乐坐在饭桌旁,难得的发了点小脾气:“都怪茗德茶楼的人,来都不知道低调的,本来大家都不确定的,好啦,现在简直坐实外面的传言,来找我的人越来越多。”

  苏扬看着气呼呼的陈乐,把刚煮好的面条推到他的面前,自己也在对面坐下:“先吃面,没关系,明天就去一品茶楼了,说不定沈公子有办法呢。”

  陈乐想想也是,现在可能更着急的是沈风意呢。

  陈乐说:“明天我就去,你就不要去了吧,开始下春雨了,湿答答的,你明天就去找文哥儿玩,或者把家里的大门关上,不认识的不用给他开门,哼。”

  陈乐吸溜了一口面条。

  其实茗德茶楼是故意的,特意高调地来高调地走。

  茗德茶楼一直知道一品茶楼笼络人心的本事不错,他们有很大概率不能把陈乐争取过来,但他们也要给一品茶楼找点事。

  有茗德茶楼先开的头,众多商家就不怕因为自己是第一个来找陈乐而被一品茶楼记恨。

  所以本来就蠢蠢欲动的人就纷纷付出行动了。

  虽然茗德茶楼的人不觉得,连自己的茗德茶楼都不成功的事,他们去有什么用。

  但他们去了,就可以给一品茶楼添添堵啊。

  茗德茶楼掌柜想到这,心情都好一点。

  到了第二天,果然如陈乐昨天说的那样,下雨了。

  但雨不大,反倒像是下雾,湿答答的,清晨阳光还没出来,使眼前的村野小路都被封锁在密如蛛网的雨雾中,万物都只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陈乐穿着蓑衣,坐着车晃晃悠悠地来到镇上。

  陈乐来到一品茶楼才脱了湿答答的蓑衣,被郑掌柜迎了上二楼。

  陈乐在包厢门口看到夏刚,他过了个年好像脸也圆润了一点,有点珠圆玉润的意思,显得更加可人可喜了。

  夏刚轻扣了两下门,说陈公子到了,沈风意在里面应了声,声音从远到近,门率先从里面打开。

  “新年好啊,陈兄,好久不见。”沈风意依旧是那副丰神俊朗的样子。陈乐也拜了个晚年。

  沈风意左右看了看,问:“苏扬呢。”

  陈乐还在轻抚身上沾到的水汽:“这不看天气不太好嘛,我叫他不要跟来了,湿漉漉的。”

  潮湿的空气,雨雾接触到皮肤上可不是一种很好的感受。

  “唉,疼还是陈兄会疼夫郎,不像我,自己一个人风尘仆仆地,想找我家的那位来陪我,都抢不过人,哼。”沈风意越说越小声。最后都嘟囔起来。

  虽然沈风意这样说,但他也知道他的夫君是当今唯一一位王爷,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是圣上的得力助手,所以沈风意才“抢不过”天下百姓,也不想抢。

  待两个人坐好,夏刚给他们倒上两杯热茶,陈乐捧起被热茶,打算暖暖手。

  沈风意刚想说话,夏刚看了眼窗外,兴奋地说:“公子,公子,是岑爷的马车,是影踪架的车,在楼下,您快看!”

  沈风意也顾不得礼仪了,双手扒在窗框上,把身子也探出去。

  沈风意看到一辆马车停靠一品茶楼的门前,从马车上下来了个年轻男子,光洁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

  男子似若有所感,泠冽的眉眼抬起,一抬头就对上沈风意的目光。

  年轻男子的目光就柔和下来,眉眼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笑意,融化了一身冷冷的气质。

  沈风意转身就跑下楼,夏刚在后面跟着跑,喊着:“公子,您慢点跑。”

  剩下的郑掌柜和春柳也想出去迎接那位年轻男子,但想到陈乐还在,又不知道怎么跟陈乐介绍王爷的身份,一时僵在那儿。

  陈乐抬手,手掌朝上平摊,指尖指向门边,先一步说:你们忙。”

  这样郑掌柜和春柳才向陈乐躬身,快步走出去。

  其实不用他们介绍,陈乐也大概能猜到那男子的身份,看沈风意的反应,这位年轻男子就是沈风意挂在嘴边的“他家那位”。

  况且身份不低,先不说那年轻男子周身的气质和他乘坐的那节车厢是多么低调奢华。

  单是拉男子乘坐的车厢的两匹马就能看出这人不简单。

  马在这个时代是很重要的战略物资,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大多数马都是用在战场上。

  在南平国,只有官位在正二品或以上的人才有资格乘坐用两匹马拉的车。

  像这种民用的马,是要在衙门进行登记的,如果有发现有人私用马匹,衙门一律按私偷战马罪论处,处以死刑。

  如果登记了,把马拉回家,但没把马养好,或把马养死,罪名也很重。

  所以一般人是用不起也不能随便用的。

  这也是为什么两次有人乘马车来到陈乐家都惊动到里正了。

  能乘马车的人,要么有权,要么是有权又有钱,才乘得起马车。

  一品茶楼和茗德茶楼都是王商,是圣上特批允许使用的,但也只是乘一匹马拉的车。

  这位男子用的是两匹马,玉辔红缨,身份可见尊贵。

  不过也是,王城第一首富家的小哥儿,他的夫君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陈乐也拂拂身,站了起来,不一会儿,沈风意就挽着那名年轻男子的手走了进来。

  沈风意看到陈乐,才想起自己把客人落在一旁,不由有点尴尬。

  等要介绍的时候,沈风意也顿住了,王爷的身份当然不能顺便说,沈风意一时也没想好要怎么说。

  倒是年轻男子先行说话,他也知道今天沈风意要见谁,所以态度还可以,只听他说:“初次见面,岑午言。”

  陈乐忙行了个躬身礼,说道:“初次见面,在下陈乐。”

  岑午言下意识地“嗯”了一声,这一声妥妥带着上位者的气息,陈乐仿佛自己站在一位甲方大佬面前汇报工作。

  沈风意还觉得“岑午言”这个名字取得妙。

  午,加个言字旁,就是许,岑许,是王爷的大名。

  沈风意正想偷偷地夸一下岑许,就听到岑许这声低沉的“嗯”,立马就嗔了他一眼,在后背的手轻拍在岑许的背上。

  沈风意笑着说:“坐嘛,别站着了。”

  陈乐在打招呼时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岑午言。

  男子大概二十多岁,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身资英挺,仿若修竹,穿着简洁而略带华美的一身紫衣,使他周身萦绕王子般的矜贵,但浩浩中不失文雅秀气。

  岑午言身上的配饰也很简单。

  没有过多的装饰,只腰间上挂着雕刻精美的圆形玉佩,质地致密细润,颜色晶莹剔透。

  虽然陈乐不知道那是什么玉,但他知道什么叫“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玉佩配上一条紫色的玉穗子,与岑午言一身紫衣煞是般配。

  唯一有点违和的就是他腰间还挂着个样式简洁的荷包,上面绣的是什么陈乐认不出来。

  但细看是这个清新淡雅的荷包温润中和了紫衣华服的贵重感,融洽无间,相辅相成。

  但谁能让这位矜贵的男子挂上一个这样的荷包呢,答案不言而喻。

  大家落座,刚坐下,夏刚就把茶盏全撤下去,换上新的杯子和热茶。

  他们这次用的杯子讲究多了,虽说刚刚的也很好看,但这种杯子应该叫圆融杯。

  陈乐脑子里想起了这样一段话:肚子略鼓,口径略内敛,张弛有度。胎质细腻,以名玛瑙入釉,色泽独特,随光变幻。

  为什么陈乐在脑子里响起这段话呢?

  因为陈乐以前的老板喜爱喝茶,常在办公室备着各种茶具茶叶,其中最为喜爱喝黑茶,说黑茶与这种圆融杯最为相配,老板跟陈乐科普过。

  但陈乐对茶没多大兴趣,黑、红、绿茶都未必分得清,但老板的那段描述与眼前的杯子非常相符。

  嗯,是个讲究人。

  沈风意在熟人面前话就多起来了,先是介绍了陈乐。

  然后对岑许说,之前他快马加鞭送回王城的几样吃食配方就是出自陈乐之手,包括夏天吃着最为冰爽的爱玉冰。

  这句话使得帮沈风意布菜的岑许抬起头打量了一下陈乐,说了一句:“那道爱玉冰确实可口,名字也起得很贴切。”

  看得出岑王爷真的很喜欢爱玉冰这道小吃。

  陈乐笑着承下了他对这道小吃的赞美:“谬赞,你们能喜欢,太好了,爱玉冰在夏季吃,最能消暑。

  陈乐自然大方的态度让岑许多看了他几眼。

  沈风意有点得意地看了岑许一眼,岑许或许知道为什么这个陈乐能让小意另眼相看了。

  不仅仅是陈乐的手艺是茶楼的“钱袋”,更因为陈乐接人待物的态度,相处起来很舒服。

  可能因为岑许和沈风意身份的关系,岑许和沈风意从小就生活在各种阿谀奉承中。

  他们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对于奉承讨好的那一套很不耐烦。

  岑许之前在王城经常听沈风意提起陈乐,本来是有点不高兴的。

  但现在,岑许也有点欣赏陈乐的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