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莲耶当然不可能将朗姆疑似死亡的消息满天飞地乱传,组织二把手的死亡总归会引发不小的震动,不然江阳不会这么费尽心机也要干掉朗姆。
这条消息大概只告诉了少数人,候选者的几位大概全部知道了,桑布加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得BOSS的信任——江阳将这件事默默地记在了心里——波本则估计是因为是她的搭档,又是组织在东京这一块最得力的情报员。
她刻意地挑了一个工作日的下午,榎本梓调休的日子。整个波洛咖啡厅里只有“安室透”一个人在忙碌。
她想了想还是戴上了星野阳朝的易容,哪怕是已经揭露开了她的身份,但是毕竟不是当面。如果顶着自己的原模原样就去聊组织的事情,还是觉得怪怪的。
“欢迎光——”
随着玻璃门的开启,门上的铃铛声作响。原本在低头——大概是在处理公安的事情吧——不知道做些什么的安室透下意识地扬起了标准的笑意,一句“欢迎光临”脱口而出,不愧是干一行爱一行的优秀的服务员。
然而在看到站在门口的人究竟是谁的那一瞬间,没有说完的话语彻底堵在喉口,让他一时哑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偏偏来人好像一无所觉,坐在了她一直以来习惯的位置——
不,不是星野阳朝习惯的位置。
是江阳习惯的位置。
在服务台的正前方,单人座。她之前喜欢坐在那里就是因为这里可以在服务生不离开自己岗位的前提条件下与她面对面地对话。哪怕这样会让她的脖子仰得有些累。
降谷零的思绪在那一瞬间飞回到了一个月之前。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在轮船上匆匆一别,江川警官因为受了不轻的伤没再出现在警视厅,其实他们谁都清楚一封署名江川阳的辞职信肯定迟早要出现,只是暂时没有而已。
在江户川柯南之后,悄悄过去的日本公安也将整间办公室翻了个底朝天,结果当然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星野阳朝双手一起拿起菜单,漫不经心地浏览着。窗外阳光洒落,将将触碰到棕茶色的发尾。
他们之间沉默了十秒。
“BOSS最新下达的任务,搞清楚朗姆现在到底在哪里,是否还存活。”星野阳朝左手撑着头,右手轻轻地把菜单推到了安室透的面前,语气就好像是“给我上一碟冰淇淋”。
是啊,他在期望她说些什么呢。
安室透沉默着收起菜单,神思恍惚让他甚至没有说出“收到”之类的话语,只是死死地盯着星野阳朝的脸。
——底下是他的同期的脸。
她为什么如今还能够如此淡然自若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是其余的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么重要吧。你只需要好好的把朗姆已死的这件事情给报告给BOSS就可以了。”她居然还轻轻笑出声来。就好像看不懂他们之间凝结的气氛。
降谷零就这样看了星野阳朝很久,思绪杂乱,最终还是伸出手,想要去揭她的易容。
这个动作在波本和莫斯卡托之间做了无数遍,有过趁其不备、有过于她浅眠,唯有这一次却终究是光明正大。
他伸出手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仿佛这个动作的出现就是为了被阻止的。
意料之中地,江阳抬起手,左手捏住他的手腕——其实也没有多用力,与其说是捏,不如说只是手指轻轻地搭住那里,但是却不知为何就短暂地止住了他的动作。
“一定要看吗?”她轻声说道。
其实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降谷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凉嗖嗖的,心也一并凉了一大半。
他很平淡地、但是尾音却颤抖着说:“要。”
于是降谷零的手指触碰到了江阳的下颔线。这一次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再也没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然后是一点、一点地揭开,他无比熟悉的同期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如果非要说有所不同的话,就是那双眼睛因为戴了美瞳,所以还是紫灰色的样子。
不是对峙。
是对视。
而也就是他们对视的那几秒,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或者试图倒流的时间,将那几秒切割成了无数个不同的瞬间。碎裂、拼凑,最后变成了他们之间破破烂烂、一触即散的隔阂。
他们之间有过无数的对视——降谷零和江阳的,波本和莫斯卡托的,安室透和江川阳的,还有如此等等。他们两个相互身份太多,任意一个排列组合叠加,数量就已经算不得小。
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夜色满天,那年在天台上背后残阳如血,后来兜兜转转,波本的目光曾经穿透过数栋高楼与狙击镜后的莫斯卡托遥遥对上,安室先生曾经逆着人流而上,对人群正中的江川警官没有忍住多停留几秒。
他好像盯着她盯了许久,时间被拉长到一个世纪,但是现实中其实只过了寥寥几秒。
然后,十分突兀地,降谷零抬手,一拳就冲着江阳的面门打了上去。
江阳明明可以躲开的,但是她没有。
真是一点都不留情啊。她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痛到眼前有些发昏,生理性的泪水瞬间充盈了双眸,不知道面上有没有流血。
她抬起头。因为刚刚外部的冲击,美瞳也掉了出来,两只眼睛此时一只是黑的而一只仍然是紫灰色。降谷零看着只觉得好像在嘲讽。
“为什么?”
江阳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神色平静、仿佛不过是在和陌生的路人搭话,可是她刚刚分明听见了他语气的颤抖。
“什么为什么?”她突然发现不想直视他了,低下头去故作不知。
“你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欺骗我们。”降谷零几乎要下了论断。
“我没有。”
“你利用了我对你的信任。”
“……我没有。”
“为什么这么做。”他后槽牙咬得死死的,“为什么要背叛。”
这一次她回复得不快。良久之后,才只说了一句话:“莫斯卡托12岁加入组织。”
——谁先来,谁后到,一目了然。
“所以。”她轻声说道,“有关任务的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公安可以帮助你的。”
降谷零语速极快地打断了她,显而易见他根本不想要从江阳的口中听到任何有关组织任务的东西。也许是还抱着一丝侥幸,也许是意图策反……
“你他妈让我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的身份是莫斯卡托然后我们开始四处对立吗?”
谁也没有料到江阳在那一个瞬间的突然爆发。没有什么特殊的缘由,明明刚刚他们之间的对话缓慢而平和,但是这一刻她就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的炸药,没有任何征兆地炸开。她说这话的时候双手猛地一拍桌子,双手震得生疼,但借着反作用力站起,冲势让她一下子逼近了降谷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短到好像只能够盯住彼此的双眼——然后从中找出点什么。
然而结果注定是要让人失望的。一黑一紫的“鸳鸯眼”本来会因为颜色所以让人发笑,但是此刻降谷零从中看到的只有陌生,那种近乎疯狂的质疑甚至会让他感到脊背稍稍地发寒。
她的语速很快,快到字与字之间的音节都模糊了。
“你想要怎么样?想要和我说回到光明里来,说来做你的协作人、接受日本公安的证人保护计划,作为污点证人、作为被你们策反的卧底活下去吗?——我告诉你降谷零,我,江阳,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们日本公安,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对,我就是莫斯卡托,我为虎作伥我杀人如麻,我在组织待了十七年恶事做尽,我他妈烂透了,和你做同期没有揭你身份已经是我人生中难得的心软,我的善也仅此而已——满意了吗?!”
心里憋屈了整整七年的话在一瞬间宣泄而出,江阳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一顿一顿地“呵,呵”笑着,笑一下身体就抖一下。
“哈,公安。”江阳嘲讽似的又重复了一遍。
她不信公安高层里没有组织卧底。在他接收到降谷零的申请的下一秒,那人大概就会迫不及待地把这份消息给传回组织。她这么多年往上爬的拼命会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
雅文邑白兰地已经死了?是的。但是那又如何。她做好了这场红黑的战役会一直延续、一直延续到她自己也走到人生尽头的打算。就算组织在日本公安只有雅文邑一个高级卧底,至少到了那个时候,组织新安排的卧底大概也会在一次又一次事件的解决后站到足够高的位置。而他只要一翻档案,江川阳的背叛就暴露无遗。
她宁可让降谷零站在对立面。
江阳在心里骂自己。你可真他妈伟大啊,江阳。
她有多想揪着降谷零的衣领冲他大吼、让他清醒一点——日本公安能够有什么好东西、居然能够让你相信他们真的会倾力来保护我。当年诸伏景光死掉的真相你不知道是吧,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他就是被害死的,是你亲爱的日本公安为了能够让你成为深深打入组织的楔子,冷眼旁观甚至可以说是逼他走向死亡的!
但是她不行。
有些说好了要一辈子瞒住他的东西,就是因为知道绝对不能告诉他。
其实降谷零和江阳的根本分歧在于,江阳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所信任的人就单单只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而降谷零则坚信只要到了足够高层,那些一直奋战在红黑一线的老家伙就不会是组织的卧底。
“不要把我想得太好。因为谁也说不准哪天我会不会杀了你。”她刚刚喊得话太大声,脑部略微缺氧,面色发白,“卧底从来不应该相信任何人,zero。”
她看见降谷零的脸色也跟着白了几分。
他们两个太了解彼此了,就连捅刀子都是冲着最痛的地方去戳的。
“已经是第二次了……hiza。”他一字一顿。事实上他都不知道她仍然叫他zero,他到底是该有微不足道的高兴,还是反而刺痛。
江阳又喘了两口气,呼吸从剧烈到渐趋平稳。她挺直了脊背,对降谷零刚刚的话不予任何置评。
“我们两个并不熟。”她的语调慢慢变形了起来,削去激动以后她开始像莫斯卡托了,“如果你不知情这件事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这次只有你来调查这件事?同样是长期驻在东京的情报员基尔呢?是因为她仍然在被怀疑中吗?”
“不是。因为她现在不在东京。”
她递出了属于莫斯卡托的手机。降谷零垂眼,看见了属于莫斯卡托的组织内网。上面的权限高到令人咂舌,几乎除了组织成员名单以外的所有东西都可以被她探查到了。
朗姆在临死前的发号施令同样呈现在上面。大概是为了方便她后续的调查——
“前往美国调查三年前Moscato,Bourbon和Scotch共同执行的任务。RUM。”
看上去他现在也攀上风口浪尖了。
是的。从头到尾——
江川阳就不应该认识波本。
作者有话要说:
水无怜奈去调查的那个其实就是三年前阳妹暗示景光自己的身份的那一场,但刨去这个本质上是一个正常的任务。可以猜猜为什么去调查这个,以及为什么是她去调查。
江阳没想和降谷零打,所以直接挨了( )不然虽然她格斗很菜但波洛咖啡厅还是不保
这两天有个辩题说和喜欢的人在对立阵营/和讨厌的人在同一阵营哪个更痛苦,晓晓说代了代了。一边是跳黑挚友江阳一边是跳红FBI赤井秀一,降谷零你好惨。看见这个我居然缺德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