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有。

  在被周边赶来的警察以及救生员们救上岸之后,又被迫与他们纠缠了一会、被强行去医院检查了身体安全,柯南一空下来就马不停蹄地跑到了东京警视厅,好不容易才以“小阳姐拜托我来拿点东西”为由让高木警官带着他进了江川警官的办公室。

  降谷零对于他的行为表示了默许。让一群日本公安去搜索一名警视的办公室显然不是一个不会引起恐慌的选择。

  常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地进入到没有人的警视办公室……虽然这和他是侦探、深受警视厅的信任有关,而且还是没有大威胁的小孩子的外表,但是想来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大家的眼中他和江阳关系过好的缘故。想到这里,柯南的心中又是刺了一下。

  但是结果还是让他大失所望——江阳所留下来的所有资料他都已经翻过一次,就连电脑都已经在他双手合十兀自道歉以后检查了一遍。然而能用生日这种数字组合就打开的电脑不想也知道什么都没有,就和整间办公室一样干净得过了头。

  明明所有的东西都还保持着原本的样子。椅背上挂着一件江阳还挺喜欢的浅棕色风衣,侦破大案时用来在警视厅临时过夜的折叠床倚靠在墙角,里面夹了一条淡绿色被套的空调被,桌边的架子上装着小半筐的水果糖。就好像如果下一次他和少年侦探队的孩子们一起来做笔录,江川警官还会笑眯眯地塞给他们一人一颗,哪怕他们并不位于需要安慰的小孩的范畴。

  但是工藤新一知道她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都找不到,要么说明他的搜寻能力实在是烂到了一个境界——不过工藤新一不相信这件事情,他也不打算放任一群日本公安突然出现在警视厅、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恐慌——要么说明其实有人已经先他一步。

  工藤新一瞬间有些萎靡不振。

  永远是这样。

  从他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江阳开始,年龄差就注定了他一直都是跟在她的身后。引路人?老师?工藤新一自己也说不清楚。她教会他的太多,加之他的老爸老妈对他奉行放养式教育,以至于除了属于侦探的直觉与推理能力之外的绝大多数都是她所教。好像从那时候起就注定了他落后于人生的微微一步。

  甚至,他有着超出绝大多数侦探的敏锐直觉。有时会说不清道不明地觉得江阳其实会比他更快地看出凶手是谁——然而她的直觉也就像是那种竞赛的学生,知道答案却不清楚过程。

  但速度终究是摆在那里。

  先他一步、先他一步。

  工藤新一想不通,也没有那么想要接受。江阳一直以来热烈地爱所有人爱整个世界,这么多年唯一一次马脚的露出是在宫野明美死去的时候江川警视语气略微的随意,难道其余的一切都是假的吗?彼时他为此难以接受,如今回忆却为其余所有而痛心。

  还有那天晚上……

  归根结底最最让工藤新一动摇的根本是那天他在向着船头奔去时清清楚楚地听到江阳所说的话,咬字清晰得超乎寻常:“每个人都平等地值得拥有未来。”至今他一想起甚至都可以描摹出江阳的声音。

  明明……一个在组织里长大的人,十七年前!他之前有过想方设法从若狭留美的手中看见了aptx4869的使用名单,包括了银色子弹,贝尔摩德的代号甚至都在上面,但是没有莫斯卡托。

  组织怎么可能赋予十二岁这个年纪的女生这样的价值观……

  扭曲、扭曲、还是扭曲。

  江阳身上碰撞出一种极度浓烈的矛盾感,工藤新一看不清,他们之间隔了一层雾,白茫茫的茫然一片。

  看不清。他想。也许这是因为这一次他也成为了被困在盒子里的侦探,情感成为桎梏将他彻底束缚,不管怎么挣扎都跳不到盒子之外。

  还是太慢啊。工藤新一。他自嘲地笑。

  但是没关系。工藤新一站起身。

  他一定会努力、再努力地追赶上他的小阳姐,然后——

  把她拽回来。

  “啊,她可能记错地方了。”小侦探垂头丧气地对着门外的高木警官说,“我还是赶紧去告诉她吧……不然又要被她笑话了。”

  -

  “BOSS。我可能被看到了。被日本公安。”

  江阳吊儿郎当地躺在唐泽诊所的病床上。她倒是想要回家——噢,那个自己七年前就住的那个高级公寓,但是转念一想她现在惨成这个样子,等一下万一贝尔摩德赶回来、正正好好地撞见唐泽成他们两个“陌生男性”,新的解释还是需要劳烦她自己编故事,还不如直接躺在她的老据点。

  唐泽成说她的公寓已经派人监视起来了,要是降谷零敢带人过去他自然会想办法出手处理——当然江阳认为他不会。他清楚自己的作风,这种住址光明正大的地方绝对不会放些什么绝对机密的东西。

  所以七年之前,她打开日记本的时候才会“意外”发现,就连这种私密的地方都一样是靠着一些刻意加密的密码文字撰写的。

  给乌丸莲耶发完信息,江阳重新躺下来,身子舒舒服服地靠着两个松软的靠枕,点开组织的网站,大致浏览一下自己不在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情。

  按理来说被看见了脸、发现了身份,在组织里基本等同于死路一条。匹斯可算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然而这件事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个家伙可以为组织带来的利好小于组织为其掩盖身份的成本与弊害,或者对组织不够忠心。

  然而莫斯卡托自然不属于这个范畴。她现在的地位足以让她的消失造成组织的一大颤动,是深受BOSS信任的“候选者”,甚至她本人精通的易容术也让她身份的更换的成本降至最低,大胆地告诉BOSS自己被看到只会指向一个结果——

  “没关系,你先退回来,警视厅的工作不要做了。最近安排稍后告知。”

  BOSS的回复来得很快,江阳读了两遍。第一次的时候只是觉得偏向于意料之中地舒了一口气——这意味着她不用忙于维持多副面孔、还要同时在警视厅和组织两头加班了——但是很快就回味过来了不对,于是再从头看了一遍。

  好奇怪、好奇怪。

  这个认知让她有点不寒而栗。

  组织在东京活动范围很大,让她利用警视的身份接手扫尾的情况不在少数。虽然她经常对此倦倦、基本上只要对面不够周全就会有意放手,但是像琴酒这样绝对会逍遥到大结局的被她给帮助收尾的次数可不少。这也是为什么BOSS一开始要让她进入警视厅。

  可是……

  为什么现在的临时退出,BOSS没有一点的焦急感?

  她原本是组织在警视厅最重要的一枚钉子——

  她是吗?

  只要想到这一步,只要敢往下推,那一切都无比顺畅。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哪怕剩下的那一个再难以置信,那都一样会是真相。

  组织在警视厅,还有别的卧底。

  是谁?

  脑子飞速的旋转,以前的一切都被挖出来抽丝剥茧、再次咀嚼。江阳相信那一次琴酒告诉她说她是警视厅唯一重要的卧底不是在骗她,所以在琴酒的视角中警视厅里只有她一个代号成员。

  ……朗姆的人?

  干邑白兰地的手伸不到那么长,那个大概率在FBI的龙舌兰也一样。田纳西威士忌至今不知道猫在哪里。如果是之前雅文邑白兰地留下的人,其实直接概括为朗姆的人也没有什么差别。

  BOSS是默许他们彼此之间不知道线人——或者在组织里应该说下一级。甚至是支持的。因为他需要制衡,以此保证他在组织的绝对权威。

  但是这个人是谁呢?

  她开始在脑子里转人名、转他们的模样。

  藤本拓也?这是江阳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嫌疑人。孑然一身,适合,太适合了。没有羁绊的人最有可能成为组织的人……但是他的父亲可是站在抵抗组织的第一线啊,雅文邑白兰地可是他的杀父仇人……

  更何况站在她的位置,她感同身受,一点不想怀疑他。

  高木涉?佐藤美和子?更离谱了。他们两个高低也是原著里颇有人气的角色,想来到最后也不会骤然变成黑方角色。更别说有cp的角色在名侦探柯南里一般都是红方……这是什么排除法啊喂!

  江阳突然明白了当时降谷零的感受。为什么他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的机会却没有怀疑过她几次?因为突然开始一点一点地思考身边的人是否隶属于那个黑色的组织真的是一件太过痛苦的事情,就好像眼睁睁地目睹着他们之间构建起的信任缓缓崩塌,如同冰川崩入大海一样轰然。

  他们两个是莫名用大半年的时间就建立起的挚友,而警视厅的其余人确实用几年的时间慢慢搭建出的信任与了解。哪个更崩溃?江阳判断不出来。

  白鸟?千叶?但是她还在一个一个排除。排除一个就有一种对他们不信任的愧疚感,可那又怎么样?她咬牙继续。

  不过又话说回来……名侦探柯南的原著中,组织真的没有在警视厅安插人吗?

  江阳愣了愣。

  卧底总归不会是你吧!目暮警官!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话emmmm反正我是写得挺开心的( )

  工藤新一很棒!他很棒!追不上江阳不是因为他能力有限——别忘了,不仅仅有工藤新一和江阳本身的年龄差在,而且,虽然江阳骨子里是有一点小幼稚的人,她也很自然地将江川阳活成了二十九岁应该有的模样,可是某种意义上,刨去她这一世无忧无虑的十二岁,和第一世的大学毕业前,她也在社会上沉浮二十多年了。所以她很自然地站在建川弘则、牧野空仁和兰斯洛·韦特他们的层面博弈,所以她可以在很多时候可以胜过赤井秀一和降谷零。这是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