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ur——bon!!!”

  漂亮的跑车已经出了主城区,前面从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了一只生物,只是速度太快实在是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出于尽可能不伤害小生命的原则降谷零猛打了方向盘,绕过之后又将方向盘给打了回去,超高速度带来的惯性让他的胸口被安全带拉得生疼。

  同样受到惯性影响的还有被他扔在副驾驶椅子上的手机,“砰砰”两下磕在了座椅的两侧,差一点点就要摔到脚踏上去,但是这一切并不妨碍近乎撕心裂肺的女声穿透屏幕,炸响在他的耳畔。

  词语中间的停顿被她拿捏得死死的,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时候似乎因为情绪甚至都有一些走调。

  莫斯卡托当然会生气。降谷零这样想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啊?让整个东京看见你的RX-7有多漂亮吗?!你有没有想过我后期处理有多崩溃吗?!——不,你没有!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我删除了监控视频,你把汽车当高达开的英姿就会从大家的脑海中‘嗖’的一下也就消失了啊!?!”

  骂得真狠。

  然而降谷零始终都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不管是前方出现汽车以后快速偏转自己的驾座,还是面对莫斯卡托愤怒的质问,他都没有流露出丝毫担忧或者恐惧的情绪。

  “‘银河之泪’被抢了。”他的语调轻松,与他所说的内容极度不符,“这是我的任务,所以我是不是应该拼死也要抢回来?”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愣:“我看监控明明看见抢走你宝石的人是雅文邑白兰地。”

  降谷零在心中怔松了一下。

  所以莫斯卡托现在也知道牧野空仁就是雅文邑白兰地,只是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一直都心知肚明但是却选择对他有所隐瞒,还是之前江阳在发现了这一真相以后为了所谓的两人之间的共同目的、合作关系而将这件事也一并告知?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他是雅文邑白兰地。”然而表面上他的语言依旧保持着之前的状态。

  对面暂时沉默,他又追问道:“莫斯卡托,你知道吗?”

  降谷零连拐过两个急转弯,正好听见莫斯卡托的回答。她语气中的笑意差一点维持不住:“好吧,你说得没错。今天突然冒出来抢你的‘银河之泪’的人,我们确实不认识。”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不甚明显的微笑。

  他们两个偶尔会生出一些堪称诡异的默契,于是在此刻居然也在两个人对此毫无交流的前提下被运用出来。

  雅文邑白兰地实在是太谨慎了,谨慎到组织里的人基本没有几个知道他的真面目,也许BOSS算一个,朗姆算一个,就连琴酒也……降谷零下意识地回想起了莫斯卡托曾经状似无意地对他说:“Gin哥也并非是全知全能的。”

  现在莫斯卡托的反应也说明了她同样不在其列。

  换而言之,在组织的眼中,就连琴酒都不一定知根知底的卧底,连组织核心圈都未进入的波本和刚刚才爬到中圈的莫斯卡托又怎么会知道这个人是雅文邑?

  这就是雅文邑白兰地的作茧自缚。

  “不过当时现场还有一个人……”

  提到这件事的时候降谷零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那是最大的变数——毕竟他在那里或许可以证明降谷零理应曾经思考过那个夺走宝石的人是组织成员的可能性。

  “那是桑布加。”莫斯卡托显然是通过监控把他给认出来了,“这张脸我见过,不过他很少用——这不重要,总之你不会认识就对了。”

  “桑布加这种人太疯了,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说不定就是故意想要阻止组织的任务也说不定。”她显然并不在意他的“意外出现”,“作为‘十分了解’他的性格的我,为了任务的稳妥决定对你的防卫不加阻拦,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莫斯卡托的语气微昂,“所以波本,麻烦你顺便帮我把雅文邑白兰地给处理掉吧。”

  降谷零的眼神稍微闪了闪。

  雅文邑白兰地是组织深埋在日本公安的钉子,他对于他的杀意绝对不会亚于莫斯卡托对朗姆的——他已经想方设法地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自己的上级,只是他们对于这件事仍然采取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没有办法,毕竟牧野空仁在日本公安里实在是工作了太久,他所拥有的信任同样是近乎绝对的。

  (“降谷,你要明白。”建川弘则当时正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反射了不明意味的光芒,“这是非常严重的指控。”)

  也许只有在这一次顺水推舟地处理掉他才是目前最好的可以将他从日本公安中拔chu的方法。降谷零这样想道。

  “把桑布加给放走,却想着要杀死雅文邑白兰地。”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丝毫他本人对雅文邑白兰地的杀意,“你可真是区别对待啊。”

  “嗯……你在为他打抱不平吗?”

  “只是觉得有点不公平而已。”他说,“当然,只是陈述事实。我本人对此事没有任何的指摘或者批评意味。”

  “无所谓啦,因为确实是不公平的。”莫斯卡托用一种很微妙的口吻说道,“当我手上的砝码数量注定了只有一架天平可以保持平衡的时候,只要毁掉另一架天平就好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然后是手机传出的一段一段的忙音。

  降谷零没有去管,专心致志地开着车,静静等待手机因为时间流逝而重新息屏。

  莫斯卡托说话一贯奇怪。能够说出“为了我的公平,我会选择牺牲他人的”,并非是不合常理。

  也许是因为他最近才将将接触到了的、高级代号成员中隐隐有几分流传的消息:莫斯卡托与雅文邑白兰地同为“候选者”。

  莫斯卡托也可能是意图借他之手除掉雅文邑,可至少在这一点上,她与波本、或者说降谷零的利益达成了高度统一,这就已经足够。

  所以他此刻只在乎他可以干掉雅文邑白兰地了。

  -

  “放心,很快就会追上了。”

  诸伏景光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江阳。刚刚她和降谷零的对话被他给听得清清楚楚,此时此刻无需隐藏的担忧从她的眼中倾斜出来,于无声中淹没了整整一片。

  他踩着油门的左脚又往下压了压,白色的RX-7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追赶之后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

  他的话不假。没有过什么煎熬的时间,伴随着一声略显刺耳的车胎与地面的摩擦声,黑色的超跑漂亮地以一个漂移的姿态停在了一幢大楼的门口——看上去似乎还是已经废弃了的那种。

  “我先上去。”江阳动作有些粗暴地扯下了安全带,原本装在木仓袋中的手木仓被干净利落地上了膛,“hiro你稍微小心一点,检查一下周围有没有同伙?”

  他们两个共同担忧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诸伏景光的举动之间泄露出他的真实身份,再或者一不小心□□损毁,所以她不可能让他立刻就一起跟上来直面雅文邑。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而已。

  “行。”诸伏景光轻轻点了点头。但是手木仓也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显而易见他等待的时间并不会太久。

  江阳面色平淡地瞥了一眼弹幕。

  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着降谷零已经一路追着牧野空仁跑到了天台,熟悉的场景难免让她有些心惊肉跳。

  但是她已经经历过了那么多的生生死死,降谷零也一样。江阳在楼梯上一路狂奔,额前的碎发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到了耳后。她是那样坚信着他们可以在这一次的对峙中取得胜利。

  一步、两步。

  在即将走到天台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以天台的地面为界,她一步一步迈上楼梯的时候整个画面也清晰地、一节一节地展现在了江阳的面前。她一如既往地双手稳稳持木仓,在看见人影的瞬间木仓口就已经对准了那个略显陌生的身影。

  “江川……警官。”

  牧野空仁在看到她出现的瞬间面上无比明显地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此时时隔多年,他终于不再称呼她为江川小姐。

  江阳似乎从这份称呼的转变中察觉到了什么,只是面上颜色却是不显。

  “是警察哦。波本。”他转头看向了自己木仓口此刻正指着的降谷零,语气中的意味没有任何的遮掩。

  ——先把警察给处理掉。这是牧野空仁给降谷零传递的信息。他甚至都没有对这一次的目标江阳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江阳看懂了。降谷零也看懂了。

  组织的波本,或者说此刻他是日本公安降谷零,他只是冷冷地抬眸,面无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短暂的沉默。

  “所以果然你是个卧底——朗姆想要做掉你可真是没有错。”看明了眼前局势的牧野空仁冷笑着,表情完全不像是一对二被逼到绝路的样子,“是警察厅……不对,是日本公安对吧?”

  他刻意换了一个称呼,也许是觉得这样更具有嘲讽意味。

  他说得没错——但是这不重要了。

  江阳和降谷零心照不宣地沉默着。

  所以朗姆确实对波本有所怀疑。他们都在心里这样默默地想道。但是接下来他不用再为此担心分毫,因为莫斯卡托/她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一点。

  “一个重要的公安卧底。一个警界的高位警察。”牧野空仁对于他们两个的相识显然并不清楚,只是用格外嘲讽的语气念叨着他们两个的“重要性”——“是你……还是你呢?”

  他嘴上似乎是在选择,实则木仓口一直都牢牢地对准了降谷零的脑袋。

  他们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牧野空仁想要活着,他不想要死。

  江阳不愿意作为她“候选者”身份的竞争对手的雅文邑继续活着碍她的眼,也不想要日本公安从他的口中套出些什么情报牵连到她,更是深知如果不能够将他一击毙命可能降谷零也会被迫与他鱼死网破,但是在降谷零面前她不能够直接开木仓将他击毙。

  而降谷零,他“痴心妄想”着从雅文邑身上摸到些情报,反而因此而格外畏手畏脚。

  三个人各怀鬼胎,一时僵持。

  “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挺喜欢最后一段,这种各怀鬼胎的感觉。

  江阳不开枪有两点理由:她知道降谷零不会允许雅文邑什么都没有交代直接就去死的,这个时候一击毙命反而有了封口的嫌疑。哪怕知道最后的结果,她也不想要惹他怀疑。

  但是她也不能够只是伤害牧野空仁。确实,开木仓不致命的结果可能是降谷零会被他鱼死网破地杀死,可别忘了江阳最擅长的:把敌人的手木仓直接击飞缴械。

  而这件事会带来什么结果呢?

  日本公安会抓到组织重要的卧底。至于雅文邑会自杀吗?不知道。但是江阳确实不愿意。至于是为什么,这不能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