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红的?”

  “我也觉得是这一根。”

  是相同的看法。降谷零和江阳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降谷零用随身携带的小剪刀剪去了红色的那根电线,显示屏上鲜红的数字正显示着这个炸弹距离爆炸仅有不到五分钟。

  原本他们两个的方案是由降谷零进行拆弹,而江阳则负责观察周边的情况、防止组织的成员前来偷袭——毕竟至少在表面上,降谷零在成为日本公安以后在此方面也有了相关的训练、身在组织中也不断地接触炸弹,而江阳作为一个普通的小警察,和炸弹除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以外没有任何交集。

  可是随着他们的位置向着迷宫中心的推进,房间整体的变换速度开始减缓,而相应的,房间里炸弹的拆解难度也在不断地攀升。

  一开始还只是降谷零偶尔需要江阳过来一起判断一下,到现在他们必须一起全神贯注地盯着炸弹进行分析,才可以勉强猜测出电路的大概走势。

  中间他们还产生过不少分歧,有的时候是降谷零的选择是对,有的时候是江阳正确。

  不得不承认,每一次他们对答案的时候江阳感受到的都只是心惊肉跳——毕竟如果总是正确的话会显得她的拆弹能力实在是有些不匹配她的搜查一课的警察职位,而一次错误带来的后果则是……

  他们心知肚明。

  看着剩下还有将近一半没有拆解完成的炸弹主体,即使是身经百战的两个家伙都难免出了一头的汗。

  太危险了。

  拆解炸弹的难度太大,时间又实在是太过于紧迫。

  虽然离炸弹正式爆炸还有五分钟,但是再过一分钟迷宫又会进入周期性的封闭。到时候如果真的来不及拆解,那便是绝对的死路一条。

  也许现在最好的、能够保住自己的命的方法应该是立刻放弃掉这个炸弹,然后趁着这个迷宫短暂的“封闭期”到来之前的最后一分钟能够跑多远就跑多远。

  ——但是不行。

  江阳知道以她作为警察的身份,此时此刻是绝对不能有这样的想法的。而一心为着所有国民的降谷零更加不会有。

  在不知道这个迷宫里究竟有多少炸弹的前提下——哪怕爆炸了一个,其余的炸弹也很有可能会在牵连的过程中爆炸。然后是糟糕至极的链式反应、整个迷宫都会陷入一片火海。

  他们面对的是真实的生命危险。如果莫斯卡托和波本连这种危机都逃不出来,幕后的那位大概也不会对他们的性命、他们能够带来的合作关系产生什么兴趣。

  至于其余的那些小喽啰……他们的生命就更不值一提了。

  一剪刀、然后再是剪断了一根线。

  距离迷宫短时封闭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降谷零手下的速度也越发地快了起来,因为过于紧张他的额头上已经生出涔涔的冷汗。他眼疾手快地擦了一把,才算是避免了汗水落到炸弹的主体上。

  他们甚至已经可以听见石门运转的齿轮摩擦声。

  “等等!”

  就在降谷零即将又一次下手剪断电线的那一刹那,江阳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急急提醒他:“这根线是陷阱。我以前听小阵平说过类似的……咱们还是别太急。”

  其实不是。是在组织去参观巡查那些负责炸弹的成员的工作室的时候,听正好在装炸弹的成员说的。

  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在被阻止之后,降谷零盯着江阳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缓缓地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的双眼。

  “‘心浮气躁乃是大忌’。我知道的。”他缓缓地说道。

  他的目光依旧没有从她的方向上挪开,那双好看的紫灰色眼眸好像有一瞬间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的流光溢彩。

  ——但那也仅仅是一瞬间。下一秒他的表情又恢复成为了原来的样子。

  “……怎么了?”江阳皱着眉头问道。

  静默了零点一秒钟,或者是一个世纪之后,降谷零突然拉着江阳直起身来,然后在“咔嚓咔嚓”的石门左移声中,俯身前倾,伸出双手、虚虚地抱了江阳一下。

  江阳愣住了。

  炸弹在旁边一下一下地滴答着,他们精准地分享了一个三秒钟的拥抱。

  “去拆弹。内层需要你。”他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可以相信你的……”

  或许他们心知肚明,没有说出来的最后半句话是“对不对”。

  他甚至都没有在乎自己那尾音还没有来得及落下的话语,就直接拽着江阳来到了那扇连通着中层与内层的门前,在石门即将要合上的前一刻,他狠狠地、用力地把她推到了里层。

  江阳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房间之间相连的通道一点一点地缩小,从还算宽敞,到不能够通过人,然后是只能够勉强留下一点点的缝隙。

  “zero——!!!”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大喊出声。

  因为惯性而后退的时候,她看见了降谷零那盛满了复杂情绪的双眼。哪怕他额前的碎刘海在他低头的时候立刻就把他的眼睛给遮住了,但是仅仅是在那一刻短促的对视,也足够让她的大脑瞬间死机。

  最后是“砰”的一声。齿轮停止转动,门也死死地关上了。

  (“我觉得这个迷宫大体应该是个圆形。”在不断地观察这个迷宫的构造之后,降谷零做出了如是的判断,“应该是大致分成了三大圈,每个大圈里又分成了数个小圈……而大圈之间的墙似乎会厚一些?”

  他说着指了指身边的石墙。他们此刻正身处于中圈的最靠近里圈的房间,刚好可以看见明显加厚的墙壁。)

  在没有刹住脚之前,江阳的脑中闪过了无数的思绪。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按照结果来逆推,那便应该是那个炸弹构造的问题。

  毕竟降谷零不是什么感性的人,不太可能是觉得自己就要被炸死了、于是给好友一个临别拥抱的性格。

  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至少此时此刻真的面对生命危险的时候,他的选择依然是将她推离那个危险的房间,想的还是隔着那层加厚的石墙、也许她会更安全一些。

  他还是信她。江阳这样想。

  他还是想信她。

  “……江川小姐?”

  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声音的主人及时扶了她一把,让冲势太猛的她避免了跌倒在地上的命运。

  但是江阳在听到称呼同一时间还是难免地感到毛骨悚然——毕竟最喜欢称她为“江川小姐”的那位已经被确认为是雅文邑白兰地,这叫她生生地生出了几分PTSD的感觉。

  她回过头去。

  熟悉的脸。

  “……建川前辈。”

  -

  总的来说,这又是一个意外。

  建川弘则看见自家后辈把江川阳给推进这个他刚刚进入的房间的时候,确实是有些意外的。

  比如说他们两个的关系确实比他之前零零落落所要猜测的好上不少——他之前一度以为他们毕业之后就没有再有过联系,还为了没有能够抓住机会招揽江川阳作为降谷零的协作人而短暂地可惜过。

  但是现在故事却迎来了反转。

  “小姑娘还是要多加小心啊。”他微笑着说道。

  做了这么多年的日本公安,他的感知自然是要比常人要敏锐上不少,还要再加上那些属于警察的直觉——建川弘则清晰地感受到江阳在被扶住的瞬间骤然僵硬的身体,她几乎都要惊出一身的冷汗。

  幸亏站在这里的是建川弘则。江阳没有握着手木仓的左手无意识地蜷了蜷。

  作为那个“幼驯染计划”的主导者,他本身就知道安室透的本名是降谷零。那一句“zero”也说不上暴露。

  不然她可能真的不惜开木仓解决掉他……而且麻烦的是大概率是木仓战。

  是在这个四处封闭的刑场中,他们两个的生死局。

  “还请放心。”江阳飞快地平复了自己的状态,挑了挑眉,一脸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至少我这七年来一直都挺注意的,只有刚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像你们,似乎在不少的地方都摔得挺厉害的吧?”

  “比如说,三年前前辈你摔到骨折的那一次……大伤的元气补回来了吗?”

  每一句话都是一语双关。

  “是吗。”建川弘则就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嘲讽的口气一样,脸上的微笑也没有挂不住的趋势,“但是摔伤了可以想办法养好,而说出去的话,可就像是泼出去的水……这可是收不回来的。”

  他是在暗指她刚刚出于下意识的那一声“zero”。

  “平常人当然不会在意这个称呼到底是什么意思。”江阳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和建川弘则比看谁能够笑到最后。她的嘴角上扬得几乎都要咧到耳根,一个近乎诡异而虚假的弧度。再加上她说得那些满不在乎的话……

  她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这位前辈:“如果真的是那些不应该知道的人,我自然会保证他们不会说话。”

  说这句话时她转了转手上的木仓支。

  建川弘则将她刻意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只沉声说道:“你果然知道。”

  直到现在,也清晰地知道组织的存在,还有动向。

  “是。”江阳对此毫不避讳,只落落大方地答道。

  可以和他说吗?可以与他合作吗?与此同时与表面上的淡定大不相同,她还是在心里这样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

  然而无论问多少次,都和之前的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答案是否,原因是她赌不起。

  但是,不,如果联系之前的那些情况的话……

  或许她可以将情况透露一二。

  不是以莫斯卡托的身份,而是江川阳。

  “也许我们可以谈谈?”江阳冲着建川弘则扬了扬下巴。

  作者有话要说:

  零哥在这里就有感觉到了,是因为拆弹的手法( )但是他不敢确认——因为小阵平在此方面也绝对很厉害——也不想确认。

  我觉得这里的拥抱情感很复杂,更加像是一种确认,或者尝试拉回?反正不是单纯的一个出于友谊的感觉。

  阳妹还是对建川弘则没好感。but她的直觉是对的,他是一个非常适合的合作对象。

  他们聊了什么呢……那要到很后面才会告诉大家了,哈哈!

  另外一个小设计:

  有没有觉得迷宫的构造很眼熟?——组织的核心圈。

  这里的暗示在于:如果江阳选择牺牲降谷零,把他的身份揭露——也许还要杀死他——她是可以冲进核心圈内圈的。

  那么新的问题就又出现了:在内圈里接住江阳的建川弘则,又是什么身份呢?这里有隐喻吗?

  感谢在2022-12-03 01:48:21~2022-12-04 02:2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中迷鹿 10瓶;费渡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