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有自知之明,关于富二代父母跟我道歉赔偿的事情随便一想就知道是五条先生看不过去帮了我一把。

  收到别人的善意就要道谢。

  于是我第二天就在五条先生回家的时候,在玄关跟他深深地鞠躬道谢了。

  可是五条先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点头应了一声就结束了对话,过于正经的样子跟平时一点都不像。

  惠回家不到两周,我就意外看到了他放在桌子上的家长会通知单。下面的签名栏没有名字,惠自己也没有签名。

  熟悉之后惠会偶尔来帮我做饭,于是中午他在旁边帮我洗菜的时候我就问了他关于家长会的事情。

  “不用告诉五条先生一声吗?”

  “他没空,也不会去的。”

  惠一脸淡然,习以为常的样子让我不由地想起小时候自己开家长会时候的尴尬,于是我试探地问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其实可以去帮你开家长会啦。”

  我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我比你大几岁,还已经高中毕业啦,有教小孩子的经验……”,我看着惠变得有些惊愕诧异的神色,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冒失甚至是冒犯,下意识地住了嘴,赶紧摆摆手:“不好意思我有点过界了,如果惠需要帮忙尽管找我,如果不需要也完全可以啦!家长会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惠点头应了一声,直到做完午饭我们开始吃,他才突然开口:“那就麻烦你了,家长会。”

  我看着一向沉稳成熟的惠有些尴尬和拘谨的样子,心下一酸:“不麻烦啦……其实我父母很早很早就离开了,我小时候没人给我开家长会都是自己去的。”

  回想起过去自己坐在一群家长中时的难过,那种明明考了第一名却跟做错了什么一样的难受,我现在还深有感触。

  我笑了笑继续道:“那时候我感觉自己坐在家长中间有点……尴尬,所以刚刚都没过脑子就冒昧开口了,惠不介意真的是太感谢啦!”

  惠摇了摇头,皱着眉:“一点都不冒昧……你为什么要道歉和感谢我呢?明明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我拿筷子戳了戳饭,抿了抿嘴笑了:“好啦,我们快吃吧,菜要凉了。”

  我出现在家长会时最惊讶的不是老师,而是听到我自我介绍时的一些家长。

  整体来说,老师对惠的评价很好,除了“有点内向,跟同学交流不多”外,基本都是溢美之词。

  毕竟惠学习好。

  听到我考上了东大之后老师似乎更加激动了,说着有其姐必有其弟的鬼话,笑眯眯气质高昂地离开了。

  我想他要是知道惠不打算去名门高中只是打算去一个不知名的高专,估计会哭的吧。

  只是说会家长,散会后有几个家长把我堵在座位上,开始数落惠对他们孩子们造成的身体和心理伤害。

  我听来听去就是控诉惠下手太狠,可是我问起原因他们却又不说。

  我当了这么多年家教,向来最会处理这些家长,我直接建议全校公开事情经过,全体师生一起评判是非。然后这些家长果然说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什么大事,下次注意就行”这样的话离开了。

  我回家之后先把老师的评语告诉了惠,惠从头到尾都听得心不在焉,直到我说起学生家长,他才突然地开口:“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坐下:“别着急,我知道,你慢慢说。”

  其实事情也很普通很常见,甚至有些无聊——就是传统霸凌者被校霸毒打,校霸拯救学校的小说一样的故事。

  只不过这次校霸是我认识的人,就坐在我面前,叫伏黑惠。

  看,他一边说已经变得格外抗拒,身体整个呈现出防卫姿态了。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你没错,为什么要低头呢?”

  我听说惠在六岁的时候就被五条先生收养了,可是五条先生这样的性格……还有他平时照顾惠的样子,我实在是对他的心理和思想教育不抱希望。

  “我觉得你这么做没错,从好的方面来说,他们不敢欺负别人了——从不好的方面来说,也不过是惠你有可能会被老师和家长批评,不过这两个看起来也都不是问题。”

  “所以也只剩下好处了。”

  我顿了顿,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我其实就比你大一两岁,没什么资格评论教导你,你别紧张啦。”

  我摊了摊手:“我个人来说,很支持你把周边的小混混们都收服了让他们别惹事,不过我也希望你能注意安全,也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你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学生,应该受到保护,是向着自己的未来好好努力年纪。”

  “记得要保护自己,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可以求助五条先生,如果我帮得上忙也请来找我。”

  “不要都自己承担,你还小。”

  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跟惠不熟悉,跟五条先生也不熟悉,我不知道他们的过去,也可能不会参与他们的未来。

  可是我知道一个人承受太多事情有多辛苦,更何况惠他还是个孩子。

  既然有五条先生这样强大的人收养照顾他,那其实好多压力,迷茫和委屈,他都不必自己承担才是。

  我本以为这肩事情也就这样顺利过去,却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就被五条先生堵在了房间里。

  他歪头看着我,似乎有些好奇:“你去参加了惠的家长会?”

  我点了点头:“是的,惠说你可能没有时间,他不介意我去所以……”

  “没事。”五条先生挥了挥手“这个不重要。”

  “我想知道你对惠说了什么?怎么突然他就变得温顺了不少?”

  我踌躇了一下:“我说……他其实可以稍微依赖一下大人,不用什么都自己承担。”

  五条先生直起身子,哦了一声:“他是个咒术师,有自己的想法,你不需要告诉他怎么样生活。”

  五条先生蓝色的眼睛把月光映出冰冷的色彩,我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可是他还是个孩子……”

  我咽下了未出口的冒失:“抱歉……我并没有教育他生活方式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五条先生你。”

  “抱歉,惠。”

  我敲开了惠的门,跟他鞠躬,带着歉意的微笑。

  “我今天说的不是为了教你怎么处事怎么生活。”

  “我只是想说你怎样做都可以,但是一定要活得开心。”

  我想我又搞砸了。

  我想大约不同世界的人,从本质上来说,就有着不一样的生活观价值观。

  我只是个不用面对生死战斗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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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学习奋斗打工的普通人的教育观,和五条老师的教育观的碰撞。

  PS: 我感觉五条老师教学生有点“我负责你们活着,你们负责思考怎么活”的放养味道,不然他也不会把惠教育成这个性格。

  (大概率是放养,好好教育那岂不是养出来一个五条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