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长发的女人沉默片刻, 缓缓抬起了头,那张清秀的脸上却没有在场诸人预料之中的惶恐或慌乱,她眨了眨眼, 看向佐藤美和子的眸子里写满了无辜,茫然反问道, “什么?”

  佐藤美和子没有因为她表现出来的这一丝温顺而产生半点动摇:“池泽小姐, 请不要故意逃避警方的问话……”

  “那请问, 这位绿川侦探和各位警官, 你们有证据吗?”池泽惠美忽然出声打断了佐藤美和子未完的话语,声线异常淡定平和,“我知道死者为大, 我现在也确实是本案的嫌疑人之一,但在没有绝对证据的情况下, 只凭这种莫须有的推断就几乎将我和凶手画上等号, 未免让人有些心寒。”

  “还是说……”她勾唇笑了笑,像是因为被冤枉而随口吐露的嘲讽, “你们警察都有偏听偏信、随随便便给无辜之人定罪的爱好?”

  佐藤美和子皱起了眉,还未说话,就听一直站在目暮十三身旁那个她此前从未见过的眼镜男开口了:“这位女士,这只不过是正常的询问流程, 请不要做出刻意误导和侮辱警方的行为,这会给我们双方都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是吗?那还真是抱歉。”池泽惠美闻言, 略显敷衍地欠了欠身,吐出口的话语看似示弱,却丝毫不减之前的锋利, “但就我所知, 对一个案件而言, 最不可或缺的东西之一,就是一条尽可能完整的证据链,而非是因为某个疑点临时衍生出来的推断……”

  她说到这里淡淡瞟了自称“侦探”的绿川光一眼,就又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人的眼睛、思维、甚至经验都有可能会受到某些假象的蒙蔽,但证据和真相不会——这一点,应该不需要我一个案件嫌疑人来教你们吧?”

  在在场众人有些诧异的注视中,池泽惠美嗤笑一声,往后倚靠住墙,一脸的平静:“杀了石垣的人不是我,至于究竟是谁……”

  她抬眸扫视了除她之外的三个人一圈,唇角倏地扬起一抹冷笑,转而看向目暮十三,道:“电梯里的监控和那个不翼而飞的花瓶,不是早就已经告诉你们答案了吗?”

  “什、什么?!”目暮十□□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后,不由睁大眼睛惊讶道。

  “等等,你怎么会知道监控是被安装在电梯里的?”佐藤美和子则是敏锐的注意到了她话语中的一个漏洞,面露怀疑道,“我们警方应该完全没有在你们面前透露过这方面的事情才对。”

  池泽惠美微妙地顿了顿,随即歪头回看向她,神色十分自然,隐隐还带着些许不解:“……原来你们没说过吗?可是已经很明显了吧。能从众多宾客中把我们五个人准确筛选出来,但说出来的那些明明十分准确的时间点后面,却又被下意识加上了诸如‘左右’之类代表不确定的范围区间,能同时满足这两点的地方应该不会很多,我第一时间能想到的暂时就只有电梯而已。不过居然这样就蒙对了,今天运气还真好啊!”

  说到最后,她状似有些感叹地说了一句。

  “……”

  “可是啊,为什么这家以私密性良好著称的酒店电梯里会有监控摄像头,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鬼童捺房双手抱臂,神情依旧算不上好看,“而且人又不是我杀的,虽然三分钟也……咳咳,但更可疑的明明就是朝我之后来的这个女人不是吗?你们可不要被她这副伶牙俐齿的嘴脸给骗了,我离开的时候那家伙可还活的好好的!”

  “你说不是你杀的就不是你杀的,出去骗小孩人家都不一定会信你。”石垣正人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凉凉嘲讽道。

  “你——”鬼童捺房顿时气急。

  “好了,您二位都不要吵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出真正的凶手,而不是在这里相互推诿!”站在两人中间的近藤听得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出声劝解道。

  “说起来,近藤叔,虽然和我们两个不太一样,但你同样也有杀死我父亲的动机吧?”石垣正人撇了撇嘴,立刻转移了炮火,“我可是知道的,表面恭敬的你,其实早就已经对我父亲不满很久了,因为他在你人生最重要的时候故意否定了你,最终让你沦落为一名见不得光的保镖。这些年来,是不是觉得自己一直很委屈,心里恨得要死却无能为力?”

  他说着脸上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嘛,垃圾就应该有垃圾的自觉,毕竟废物就算再怎么蹦跶,最多也只不过是变成个不可回收垃圾,连块茅坑里的破石头都不如。”

  近藤青城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因为他这番话彻底沉了下去,眼神变得阴鸷而狠厉。

  “还有你,”石垣正人像是毫无所觉,转眼又逮住跟他隔了有四五米远的池泽惠美,满是恶意地喷射着最戳人伤疤的毒液,“走投无路的酒吧调酒师,被迫给人当三的滋味不好受吧?私人秘书,呵,还真是会……”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突的在室内响起。

  佐藤美和子默默收回了自己下意识想要阻拦的手,扭过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心里却对此一幕直呼精彩,如果她现在不是正在执勤的警察、或者再年轻气盛一点的话,估计这会儿冲上去揍人的就是她了。

  “嘴巴不需要,麻烦捐给有需要的人,如果是脑子的问题,出门左转十几公里外有个青山第四医院,我可以免费帮你叫车。”

  池泽惠美慢悠悠收回自己的右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块纸巾仔仔细细地擦试着,双眼却直直地盯着被她一巴掌彻底打蒙的石垣正人,话语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乖戾。

  “既然你没有尊重别人的自知,那我也不需要因为其他任何理由忍让。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里是案发现场,我们几个都是这起案件的潜在嫌疑犯,你在这里上蹿下跳,是想叫嚣给谁看?”她说着侧身凑近一脸懵逼的石垣正人,露出一个自以为很亲切的笑,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幽幽道,“呐,不要再说这种会让我生气的话了,不然就杀了你哦。”

  石垣正人:“……”

  石垣正人全身都抖了一下,看向面前这个女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诸伏景光扫了一眼在场明显被这一幕彻底震住的同僚兼嫌犯们,微微抽了抽嘴角,压低声音轻咳一声,面露无奈道,“那个,我们可以继续说回案子了吗?”

  “啊?哦哦,对。”目暮十三倏地回过神来,但整个人都还有些蒙,“呃,我们刚才说到哪了来着?”

  “监控,目暮警官,监控。”佐藤美和子后退两步,抬手掩住嘴小声提醒道。

  “哦!哦咳咳咳咳……”目暮十三恍然大悟,随即反应极快地用一阵咳嗽掩饰住尴尬,并转头教育了几乎以一己之力把他们这群人带偏的两个人一句,“石垣先生,池泽小姐,请您二位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不然我们会很困扰的。”

  石垣正人脸色很臭,别过头去没再说话。

  池泽惠美则是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吐出一个字:“哦。”

  目暮十三:“……”

  胖警官只觉得自己脑壳痛,无语地别过头去,看向在场唯一、且一直在认真勘察现场的侦探,问道:“那个绿川老弟啊,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关于破案的头绪?”

  突然被人叫“老弟”的诸伏景光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颇有些好笑地道:“警官先生,您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喊我绿川就可以了。”

  青年说着弯起了那双漂亮的蓝色猫眼,就着现在这个半蹲着的姿势俯下身,用自备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拾起散落在地上其中一块沾染了血的碎瓷片,不答反问道:“目暮警官,你们有让人检测一下这上面的血液吗?”

  “这个……现场侦查工作还没有完全完成,之后会拿去检验的。”目暮十三回答完,疑惑问道,“怎么,难道这些血液有什么不对吗?”

  “还不能确定,不过,我已经大概知道凶手是谁了。”诸伏景光说着停顿了一下,站起身,偏头朝着池泽惠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我想,池泽小姐应该也对此有所猜测了,没错吧?”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池泽惠美双手环胸,像是完全没有接受到对方传递过来的探究目光,一脸事不关己地看着窗外,敷衍意味十足。

  诸伏景光见此挑了挑眉,看着她这副样子,一句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的话忽的脱口而出:“还真像啊……”

  “啊?”那边的女人下意识回头,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不,只是忽然间觉得池泽小姐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说到这里轻咳一声,略微有些歉意地道,“抱歉,莫名其妙说出这种怪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池泽惠美扯了扯嘴角,眯眼看了他半晌,才重新转回头去,慢吞吞回答道:“虽然你已经道过歉了,但我不太喜欢被拿来同人比较,不要再有下次。”

  诸伏景光:“……好的。”

  啊啦,怎么办,貌似更像了哎……

  但无论再怎样,那个人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吧,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生。

  猫眼的卧底先生在某一瞬间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难道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见,所以产生幻觉了吗?

  果然,还是应该和零商量一下,找个安全的时机和另外那三个家伙聚一聚,顺便为之前不辞而别的消失道个歉吧?搞不好会被联合起来痛殴一顿也说不定呢……不,明明是一定会被痛殴才对,尤其是某个卷毛和他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爆处组好同事。

  不过……

  诸伏景光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浅笑。

  不管怎么样,还是觉得很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