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后是混沌吗?

  任悯禾想,为什么旁边总是有非常非常细微的声音,像是有人含含糊糊说着什么.....

  直到背上传来灼热得有些滚烫的温度,她才感觉到自己似乎还没有死。

  她挣扎地睁开眼,等看清楚面前的场景后,眼中的迷蒙变成了迷茫,混沌的脑子根本控制不住在许良玉身上乱窜的口腕。

  许良玉红着脸从身上扯下其中一条口腕,谁能想到不过是亲几下,这些口腕突然就开始躁动了....

  “你干什么呢?”

  许良玉愣住,迅速抬头,看见任悯禾迷茫的看着自己,连自己狼狈的样子也顾不上了。

  “你终于醒了,你知道睡了多久....”

  任悯禾摇摇头,许良玉一边扯着口腕,一边说,“医生说你是觉得自己死了,才不肯醒来的,是不是?”

  “不知道。”任悯禾暂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她拧着眉,“记不清了,头很痛。”

  “那先做检查吧,我叫医生来...”

  “等会儿。”任悯禾清了清嗓子,收回口腕,“衣服穿好。”

  许良玉快速整理好衣服,按下了护士铃,没过几分钟,护士就走进来了。

  许良玉对着窗户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问道:“于缘下班了?”

  “现在晚上十点了,于医生每天下午五点半下班。”护士一边把机子上的夹子夹在任悯禾身上,一边说道:“如果要于医生加班的话,得提前说。”

  “知道了,她怎么样?”许良玉转过身来,看着任悯禾过分苍白的脸,担忧道:“这么多天靠着营养液,会不会体虚?之后要吃什么补回来?她喜欢吃海鲜,这两天能吃吗?会不会昏过去?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护士全部弄好后,看着机器上的指标,说道:“除了睡觉应该不会再睡回去了,爱吃什么吃什么,别吃过敏的就行,后遗症之类的,等到明天,你问于医生吧。”

  “那她现在能吃海鲜?”许良玉追问道:“不会有什么事吧?”

  “没事,海鲜粥吧,好消化点的。”护士秉持微笑服务,耐心回答许良玉的问题,然后快速接道:“现在看起来应该没什么事了,有事的话按铃。”

  病房门口一关,许良玉就不说话了。

  毕竟自己用这种方式把人叫醒,还被人撞见了,脸上怎么也有些挂不住,垂在身后的尾巴恹恹的耷拉着,显得有些没精神。

  任悯禾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显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对不起...”

  许良玉没想到是任悯禾先开的口,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该接着说什么,只能愣愣的‘嗯’了一声。

  “你...没事吧?我没有什么意识,不知道它们会这样....”

  许良玉反应过来了,原来任悯禾觉得是自己无意识间把口腕卷到了自己身上,这面子也算回来了,她又好了。

  “没事,习惯了。”

  不是自己主动的就行,就算是被迫的吧,许良玉这么想着,心里也稍微好接受很多。

  “我睡了多久?”任悯禾侧头看着许良玉。

  “大半个月了。”

  许良玉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微妙的委屈和幽怨。任悯禾沉默了会儿,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这个时间点,许良玉不在家里,而是在她旁边守着她....

  “你一直在这里?”任悯禾问。

  许良玉从果篮里挑出一个橘子来,在床边坐下来,“有空就过来,今天凑巧就在这里了。”

  要不是许良玉眼下那两个大黑眼圈,她这副自然,风轻云淡的模样还真能骗过任悯禾。

  橘子很甜,压下了任悯禾嘴里的苦味,她咽下去后,轻声道谢,“谢谢。”

  “别谢。”

  许良玉低着头,没让任悯禾看清她是什么神情,但是声音有些哑,还有些沉。

  “别再这样就行了。”

  “我就这么睡下去你不开心吗?”任悯禾笑了一下,“我都这么对你了,你不恨我吗?”

  “我不开心。”许良玉回的很快,“我看你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比你板着脸还要难看,我就烦,我想你醒过来,我还不知道你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知道了,但许良玉觉得那不是任悯禾真正的笑。

  “我想,你要是能醒过来,你想怎么样都行。”许良玉的耳朵撇了下去,显得她很低落,“你拒绝我行,吊着我也行,就别再这样了....”

  “医生说,你是觉着自己已经死了。”许良玉顿了一下,“我不明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但是...”

  “这里没有人值得让你想活下去的吗?”

  白床单上斑驳了几片灰色,任悯禾手指微动,口腕轻轻擦过许良玉的脸庞,像是无声的安抚。

  “没有吗?”许良玉的下巴被口腕抬起来,眼睛红彤彤的,眼泪滚落出眼眶,颤着嗓子反复问道:“没有吗......明明我们前一天还.....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说了狠话....你才这样义无反顾的睡下去....”

  “又觉得可笑,明明你一直在拒绝我...”许良玉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但她太想要一个答案了,“我说的那些话从来不是玩笑,我真的动心了....”

  “有一点点,一点点也好....”许良玉哀切道:“对我....”

  对我没有一点点的留念吗......

  任悯禾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没有应付过这样的情况,更不会哄人,只能弯着口腕把人拉过来,轻轻擦拭着许良玉的眼泪。

  许良玉像是受宠若惊,愣愣地看着任悯禾,带着难以开口的期盼,似乎怕一开口,吓走了这点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柔。

  两人无言了一阵,最后还是许良玉开口,“是什么意思......”

  余光中口腕慢慢变成淡淡的粉色,任悯禾抿着唇好半晌,才开口,“别哭,累得慌。”

  许良玉就不是爱哭的人,这大喜大悲大喜的大半个月,太折磨人了。等了半天就等来任悯禾这么一句‘累得慌’,她收回去的眼泪冲得她鼻酸,眼看眼泪又要掉下来,任悯禾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怪我。”

  前世从母亲的轻视厌恶,众人的冷漠旁观,到最后的逼宫弑母,她从不觉得自己有过错。到了许良玉这里,她憋了半晌,很多话在心里兜兜转转,最后说出来的只有‘怪我,是我错了’。

  这是她最大的诚意了。

  许良玉不知道任悯禾这步的退让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还挺受用,毕竟平日里没这种待遇,心里窃喜之余,倒是把眼泪又憋了回去。

  -

  第二天全身检查,没有什么问题后,许良玉就带着任悯禾回去了。

  屋子里好久没有打扫过了,阳台门大开,柜子茶几上积了不少灰尘。两个人忙活了一个下午,收拾干净完才歇下来。

  任悯禾捧着水喝了几口,总觉得两人之间什么东西变了,就像此刻,她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觉得没那么理所当然了,但要是真叫她去帮忙,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所以只能站在门口,稍显尴尬的陪着。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许良玉把海鲜下了锅,转头就看任悯禾杵在门口发呆。在医院里躺着看不出来,直到全身检查的时候才看出来,任悯禾的眉眼都舒展了一些,显得成熟了几分,那本就不像omega的身高几乎要和她一样高了,让她觉得别扭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

  她就这样站在那里,像是一件端庄美丽的艺术品,那种经过历史沉淀下来的,始终被供奉在高台的奇珍异宝。

  真是稀奇。

  “不知道。”

  任悯禾眼皮掀起,似乎在打量许良玉的模样,没等下一句出来,一条口腕已经不动声色地缠上了许良玉的脚腕。

  “这是厨房。”许良玉耳朵瞬间起立,“我是alpha,你别总是这样。”

  任悯禾后知后觉地垂眼看着还在不断往上攀升的口腕,默不作声地收了回来,故作平静道:“心神疲乏,它们有点不受控制。”

  许良玉的眼神明显是不信的,任悯禾转开眼睛,看向她的身后,“是不是好了?”

  “刚下,还要等会儿。”

  许良玉拿了几个盘子走了回去,转身的时候,立起的狼耳尖似乎有些泛红,口腕又慢腾腾地朝着她的方向游去,被任悯禾一巴掌拍了回去。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任悯禾抬了好几次眼,两人视线一触即分,任悯禾分明看得出来许良玉的欲言又止,来回了好几次,这一次任悯禾先忍不住了。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许良玉显然没想到任悯禾会开口,明明她的筷子还没放下来,她犹豫了一下,试探道:“今晚要不要一起睡?”

  这是在邀请?

  任悯禾故作镇静,“你想要?”

  这话说得怪,许良玉也想得不正经,可看着任悯禾身后的粉色口腕,又觉得好笑,“是,想要你。”

  任悯禾没在意许良玉话里的歧义,点点头,像是纡尊降贵中带着一点期盼,“我洗了澡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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