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师兄不正经【完结】>第113章 您有事?

  数年未见,刘鹏身形日益肥硕,一个飞扑下来,饶是殷停多年历练也顶不住他的重压——毕竟也不能真就对同门师兄弟动手。

  “刘……鹏!”

  殷停被压了个半死,憋得满面通红,勉强才匀出一口气,唤了声。

  刘鹏却充耳不闻,泰山压顶地骑在了殷停腰上,两手虚扼着他的脖颈,一对被肥肉挤得眯起的小眼中闪着凶神恶煞的光,粗声粗气道:“我师父可被你们害苦了!”

  此言一出,场中瞬间静得针落可闻,连同想将他掀翻的殷停,打算将两人分开的祝临风,想帮自己师兄忙的姜太平皆一齐静默住了。

  只听见刘鹏撕心裂肺的质问。

  “你们趁我不在,竟然这么欺负我师父!你们怎么敢欺负我师父!”

  他眼眶通红,咬着牙道:“师父的债弟子来还,殷停,你看着办吧!”

  殷停失语了好半晌,才注视着刘鹏的眼睛,真诚道:“是我们对不住师叔,以后只要我们师兄妹三人还在,必不会忘了师叔的恩重如山,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也是要报答的,你放心,我们一定给师叔养老。”

  “谁他娘的要你给我师父养老!”刘鹏呼呼喘着气,一头撞在了殷停额头上,说:“当老子死了吗!”

  祝临风旁观着两人厮打,手指紧紧攥着,在手心上留下一圈白痕,几乎见了血迹。

  刘鹏半点没留手,将殷停揍成了个乌眼鸡,待收拾完后者,他揉了揉拳头,看向战战兢兢旁观的姜太平,也不因他是个女子而留手,将人抓小鸡样逮了来,结结实实揉搓了一顿。

  收拾完这对兄妹,他看向最后一人——祝临风,动作却因祝临风长久以来给他留下的不可冒犯印象而迟疑了。

  他默默移开视线,站起身冲殷停展示了自己沙包大的拳头,耀武扬威道:“这是替我师父打的。”

  殷停挨了一顿胖揍还不能还手,苦哈哈道:“刘兄威武,应该的,应该的。”

  “展翼。”

  祝临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刘鹏身子瞬间一僵,一股麻意从尾椎骨窜上脑门,他简直不敢回头,虚张声势道:“叫我做什么,我可不怕你!”

  祝临风踱步到他身前,轻巧地捉住了他手腕了。

  “祝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刘鹏更慌了,口不择言道:“要帮他们出气就尽管来,我可不……怕你……”。

  说话的尾音带颤。

  “对不住,”祝临风诚恳地注视着他眼睛,抓着他的手,朝自己的胸口捶了上去,再度道:“对不住。”

  刘鹏眼眶突地红了,尽管经年不见,他仍深刻记得,祝师兄这人,是何等的高傲,莫说从他口中听见“对不住”三个字,便是一毫一厘的退让,他亦是不肯的。

  这样站在山巅的人,竟然同自己说对不住,他那自从听闻师父为了余明师伯受难后就怨气盈满的心,在这一刹那,竟然奇迹般地平和了,他眨了眨眼皮,绷住了嘴角,说:“我才该说对不住,我明知道师父的事同你们无关,你们亦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我却为了泄愤……”

  坦诚相见时本该伤伤心心的哭上一场,话本子里都是这样演的,可就在这样该哭一场的当儿,殷停那欠扁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你还知道你是为了泄愤啊!”殷停揉着自己青黑的眼眶凑上前来,边给祝临风展示自己受到的伤害,边捂着自己的心口道:“刘展翼,这事没两百个灵石是过不去了。”

  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暗瞥着刘鹏的脸色,捕捉到他面上一闪而逝的愧色,心中顿时暗喜:有戏!

  一想到能从这奸商手上拔毛,他立时是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演技也愈发卖力了。

  他眼珠子一转,和软脚虾似地软倒在地上,顺带着拉过头上顶着鸡窝的姜太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卖惨,

  “还有我这师妹,你瞧瞧给祸害成什么样子了,她这儿没有百块灵石,也过不去!”

  姜太平茫然地任由他摆弄,一时看看自家师兄,一时看看黑着脸的刘鹏,挠了挠脸颊想:刘师兄并未下重手,也不怎么疼呀?

  眼见刘鹏这铁公鸡即将被殷停精湛的演技迷惑,愧疚心驱使下拔毛之时,祝临风却一把按住了他掏灵石的手,警告地看了眼殷停,呵斥道:“你又在装什么相!还不站起来!”

  见他发话,殷停也没办法了,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拉着姜太平站了起来。

  刘鹏此时也从愧疚心中缓过了神来,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殷停一眼,比了个大拇指道:“殷师兄多年不见,不要脸的功力见长啊。”

  他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好险,差点真被这戏精糊弄了。

  “彼此彼此,”殷停冲他拱了拱手。

  一番情切的“交流”下来,几人多年未见的隔阂瞬间消散了,殷停一面往闲隐门的寓处走着,一面向刘鹏问道:“你这次来五阳会,是为了论剑?”

  刘鹏:“是天主准了我回师门,这才跟着一道来了溪止山。”

  “那论剑你参加吗?”殷停问。

  刘鹏过于圆润的脸上挤出个苦笑,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我是一概沾不得了。”

  听他这样一讲,殷停顿时记起一桩往事——刘鹏是和无有天的太子爷绮秀结了命契的。

  这命契极缺德——同生共死,同病同伤

  命契一结,刘鹏的小命便不再是他自己的了,便是为了不连累了太子爷,无有天也不会让他置身险境。

  不能参见论剑也是可以想见的。

  话又说回来,殷停却觉得,以这死胖子胆小惜命的性格,便是没有无有天插手他恐怕也不敢参加那劳什子论剑。

  “秀师兄呢?”跟着走的姜太平扭着脖子四下张望,小声问道:“他可来了?”

  她向来有些怕这个半人半妖的秀师兄。

  闻言,刘鹏面上苦色更重,几乎成了只长腿的苦瓜精,他长吁短叹道:“你们不知那命契有多缺德,我算是栽那杂种手上了,同生共死不说,便是稍微离得远了,那命契发作起来,也是要人命得很。”

  “秀师兄也来了啊,”姜太平缩了缩脖子,面上浮上丝惧色。

  “他虽是个杂种,却也不会随意伤人,”刘鹏摸了把姜太平的头,宽慰道:“再者说了,这不是还有我吗。”

  殷停听着不禁觉得好笑,想刘鹏和绮秀也算朝夕相处好几年了,前者对后者却还对后者一口一个杂种,这上兄弟情深剧本,生生叫这两人演成了出荒诞喜剧。

  他暗暗觑着刘鹏掉下的三层下巴,使坏地想道:若非是颜值不够,没达到触发欢喜冤家剧本的界点?

  想着,他忍不住偷笑出声。

  刘鹏精明得厉害,一听殷停鬼鬼祟祟的笑声,便知这个满肚子坏水的货色是在编排自己,他眼珠了一转,刻意放慢了脚步,还拉了殷停一把,两人落到了最后。

  殷停神色莫名,瞪了他一眼,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嘿嘿,”刘鹏笑得猥琐,视线在祝临风清丽的背影上转了转,而后看向殷停,耳语道:“祝师兄身上可真香。”

  殷停瞬间瞪大了眼,一把拍掉了刘鹏的手,语气凶狠道:“你敢占我师兄便宜!”

  刘鹏吐了吐舌头,像个滑溜的肥泥鳅似的,一溜一钻挣脱开了,边跑边冲祝临风喊道:“祝师兄!殷师兄要杀人了!”

  祝临风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两人上蹿下跳地打闹,只觉心力交瘁。

  他忽然想:师父当初看着我和殷停,是否也是这个心情呢?

  师父离开的日子里,他无师自通地明白了师父的心情,本是梦寐以求的成长,现如今却叫他如鲠在喉,如何也欢喜不起来。

  殷停和刘鹏一路打闹了回来,两人都是唱大戏的好手,一眼便看出祝临风心绪低落,两人对视一眼,一唱一和道,

  “当年在坠鹰崖,你和绮秀是否是因为催动了五行遁令被传送到了虚为天。”殷停问。

  刘鹏听得一脸“师兄真是料事如神”道:“这你都能猜出来!当时只顾着逃命,便催动了遁令,却不想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刘鹏神情晦气,回忆道:“那虚为天真不是闹着玩的,我和绮秀一落地便被当地的土神捉了去,差点被献活祭,幸亏绮秀记得这结命契的法门,结契后法力暂时大增,这才逃了出来。”

  说着,他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一拍脑袋,看向殷停道:“我正想着提醒你呢,别用遁令,忒邪门!”

  “你们回师门后,我一直想写信知会一声,后边却被告知你们早下山历练去了。”

  说着,他眼神狐疑地看了三人一圈,不解道:“不过你们怎知道遁令的落点是虚为天?”

  祝临风:“……”

  殷停:“……”

  一贯是师门中最榆木脑袋的姜太平,此时看着刘鹏的样子,顿时信心大增,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说:“自然是我们去过了呀!”

  “那可真是,”刘鹏咂了咂嘴,眼神中流露出丝回味,瞥了眼殷停,嘿嘿笑到:“那虚为天虽凶险万分,但那些女妖却生得各有滋味,停哥儿可曾见识到了?”

  殷停被他说得眼皮子直跳,胆战心惊地看了眼祝临风,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一拳头捶在刘鹏肩头上,没好气道:“你自个儿龌龊,别捎带上我,我不是那种人。”

  刘鹏听得挤眉弄眼,显然是不信,却也没拆穿殷停。

  旁听的祝临风听他两人说得越来越不成样子,终是忍不住看向刘鹏,问道:“展翼,你今次还回无有天吗?”

  “不了,”刘鹏收了嬉笑,认真道:“留下陪我师父。”

  姜太平担忧地插嘴道:“那无有天,他们会同意?”

  对拘了自己自由的人,刘鹏显然没什么好气,冷哼一声道:“我本就是师父的弟子,闲隐门徒,他无有天还真敢扣我一辈子不成?”

  殷停看着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暗想道:说不定还真敢,毕竟如今英师叔成了废人,刘鹏没了靠山,以那天主霸道的行事,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刘鹏。

  刘鹏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说话的声音虽大,却透着几分中气不足的虚张声势。

  每逢遇事,祝临风总是比任何时候都表现得像一个师兄,他眉头也不抬,沉稳道:“此事我会告知祖母,有祖母和掌门在,想来无有天也不敢太过为难你。”

  一听这话,刘鹏顿时喜上眉梢,两条小眼睛被肉挤得直剩一条缝,肥手不停作揖,掐着嗓子亲热道:“好师兄,您真是我的亲亲好师兄,奴家这辈子就是你的人了!”

  祝临风听得黑脸,“闭嘴。”

  几人正说这话,突然一道虹光滑过,落在几人身前,出现道俊拔的身影。

  “大师兄?”

  殷停唤了声,疑惑道:“是有什么事吗?”

  莫摇光的视线在几人中间转了转,目光在生面孔的刘鹏身上顿了顿,两人互相颔首,他转而看向祝临风,无奈道:“论剑伊始,掌门师父让我来寻你们?”

  “什么!”

  祝临风有些吃惊。

  “这就开始了!”

  殷停心头一时打鼓,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呀。

  姜太平则是担忧地看了眼殷停和祝临风,默默垂下来头。

  反而是不用参加的刘鹏最没有心理包袱,一听有热闹看了,顿时摩拳擦掌道:“走着啊走着啊,还等什么!”

  莫摇光冲几人点了回头,一挥袖袍将几人拢住,化虹消失。

  论剑的会场位于座削平的山头,天上悬浮着几座高台,在地上投下压压的黑影,人头攒攒的散修就站在黑影中,连自身的影子都被吞没了。

  山头上有个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的白玉平台,想必便是不久之后各门各派的修士互相角逐的地方。

  祝临风极目远眺,在散修堆中找到了洪天齐高大的身影,他盘膝坐在一旁的方石上,神态平和,身边围绕着听他讲道的散修,看着不像是来挑事的。

  他只看了一眼,就匆匆收回了目光。

  莫摇光带着他们飞向了其中一座高台,祝临风看了眼,却发现掌门不在,留意到他的视线莫摇光指了指君临所以高台之上的台子,说:“万象真人都在上面。”

  这会儿他才有空和初次谋面的刘鹏说会儿话,他性子爽朗,刘鹏又鬼得厉害,不一会儿工夫便称兄道弟起来,

  “大师兄,”刘鹏问道:“咱们闲隐门参加论剑的人到底有几人?”

  莫摇光指了指自己,目光从祝临风挪到殷停身上,说道:“就我们三人,”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还有秀师弟。”

  绮秀也参加?

  祝临风和殷停齐齐对视一眼,眼里闪过讶然。

  “凭什么!”刘鹏嗷的一嗓子,脸一路红到脖子根,气得七窍生烟道:“他们搞区别对待,我不服!”

  鬼哭狼嚎的嗓门震得殷停耳门心生疼,他半阴半阳地刺道:“不服气?不服气你撸起袖子找绮秀干啊,冲我们吼什么!”

  “干就干!”刘鹏被他激得红了眼,当真撸起了袖子来,嚷道:“奶奶滴,还真当刘爷我怕了他们无有天!”

  话是这么说,腿却像被蜡油凝住了,半天不带动弹。

  殷停看得哧鼻,心里明白刘鹏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也就嘴上叫嚣得响,便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当面和绮秀叫板。

  压根没打算搭理他。

  姜太平却信以为真了,扑上前一把抱住了刘鹏的腿,情急道:“刘师兄,你可不能冲动啊!”

  若是没人搭腔,刘鹏剃头挑子一头热,嚷嚷两句也就罢了,可一旦有了搭子,他便更来劲了,喊得愈发卖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找绮秀拼命。

  祝临风被吵得一阵头疼,取出石扇来,一挥一扇,刮出两道风,将两人一齐定成了石雕人,只有四只眼珠咕噜噜地转,这才算清静了。

  殷停眼神揶揄,明目张胆地幸灾乐祸。

  祝临风却没他们松快,他笑不起来,也哭不出来,自从得知师父出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成天的板着张脸,像在逼着自己,在一夜之间长成靠得住的大人。

  “忆之,”莫摇光忽然唤道。

  祝临风循声看向他。

  他遥指了指隐在散修堆中的洪天齐,眉宇间笼罩着散不开的忧愁,向来飞扬的脸庞黯淡了下去。

  “来者不善。”

  声音不算大,能叫台上的所有人都能听清。

  殷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随即心中一突,他看了看祝临风没什么表情的脸,故作轻松地安慰道:“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子的顶着,万事有掌门师伯担着呢,我们还操不上万象真人的心。”

  “师兄,你说呢?”他小心翼翼地问。

  这宽慰不算高明,只是他亦是身处风雨中一叶扁舟,为了不使祝临风忧心太过,佯装出不成器的惹事模样已是费尽心力,哪还有多余的灵巧去将劝慰的话说得尽善尽美呢?

  祝临风轻轻颔首,从神情上看不出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殷停憋闷得慌,斜眼看见了正僵着的刘鹏,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肚腿上。

  刘鹏:“?”

  您有事?

  作者有话说:

  这章太长,憋了好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