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师兄不正经【完结】>第28章 蠢货!

  “蹭!”

  一枚尺长竹签自黑暗中来,破开缭绕魔火,正正击中秋珩左肩。

  秋珩喉咙里泄出声闷哼,被竹签击飞丈远。

  一道不羁男声响在天边,又像响在心底。

  “总是瞒不住你,何时知道我在的?”

  暗处,酒壶反提在肩头,衣襟大敞,神态懈懒的余明道人走了出来,他的步子看似闲适,然而几步之间已经来到了祝临风身侧。

  看清这道人影,捂着肩头的秋珩瞳孔震动,眼底划过一丝茫然,呢喃道:“师父……”

  下一息,茫然被狠厉怨怼取代,他挣扎着站起身,冲余明怒吼道:“余明!你既然早在此处,为何到如今才现身!在你眼里,我就是可悲的跳梁小丑,现在你很得意吧,得意于一切都掌控在手,得意于我应了你的预见,终究坠入魔道!”

  任由他嘶吼咆哮,歇斯底里,余明却始终不发一言,眼帘下压,藏住了情绪。

  “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来时撞见了英师姐,若不是你回来了替她打开大阵,英师姐如何能进来?”祝临风被吼得耳心疼,偏头对余明说:“师父你看看,本没这么疯,见你疯得更厉害,快想想法子罢。”

  余明瞥他,说:“是被你激的吧。”

  对上自家师父,一直端着的祝临风明显活泼不少,白了一眼说:“我都是实话实说,从未刺激他。”

  余明:“呵呵。”

  祝临风从后推了他一把,“快把乱子处理了,方才的情形想必师父也看见了,他身上谜团颇多,注意捏下活口。”他回头,指着晕过去的两人说:“我去瞧瞧这两只还能不能喘气。”

  见对面两师徒旁若无人的亲昵闲话,秋珩被刺了眼,疯得更厉害,拼了命地催动法力,然而扎在他的肩上的竹签却像定海神针一般,将他所有法力定住,一丝一毫都运使不出。

  喉咙火辣辣一样疼,他瞪着余明,倔强地不肯错开视线。

  余明深深叹了口气,将酒壶扔进祝临风怀里,说:“百年槐花酿,小心收着。”随后提步向秋珩走去。

  祝临风扯出酒塞子闻了一鼻子,被浓烈的酒香激地面飞粉白,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生出个好主意,蹲下取出手帕,就着手帕捏开殷停下颌,咕嘟嘟把酒灌了进去。

  “咳咳咳!”

  正做着娶小娘子美梦的殷停仿佛被丢进火坑,五脏六腑火烧火燎一般,他被呛得猛咳,从美梦中惊醒。

  入目便是祝临风放大的欠抽的脸,视线下移,看清他抓在手里的酒壶,殷停立时回过味来,劈手去夺那酒壶。

  祝临风由他动作,轻描淡写道:“这可是师父的酒。”

  殷停一愣,师父几时回来了?

  他四下张望一圈,却不见人。

  祝临风又不咸不淡来一句,“和他的好徒弟玩舐犊情深呢,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害臊。”

  殷停:“……”

  他发现了,麻烦精不止人矫情,他还嘴毒。

  侧身往前一探,丈远外果真有两道人影,一道是秋珩,另一道约莫就是师父了。

  “喏,”祝临风扔给他一只瓷瓶,边用手帕擦拭手指,边说:“给他脖子上药。”

  这个他指的是姜太平。

  姜太平被掐了又掐,秋珩对他完全没留手,脖子上一圈深紫色的瘀痕,瞧着分外可怖。

  殷停见他难受,也顾不上和祝临风吵嘴,小心地抱了他放在膝上,拧开瓷瓶帮他上药。

  “师父果真当秋珩是徒弟?”

  祝临风似乎觉得他问了个蠢问题,不耐道:“不然呢?”

  殷停上药的手顿了顿,“可你不是说,他不算你师弟吗?”

  祝临风惊奇地看向他,“莫非你竟不要脸地觉得我当你是师弟?”

  殷停手一抖,抽搐着眼角回道:“莫非你竟自恋到觉得我当你是师兄?”

  ……

  余明半蹲下,取下了定住秋珩的竹签,平视着他,说道:“为师从未想过你会坠入魔道。”

  秋珩眼眶通红,在竹签脱身过得一刻,立时翻涌法力,鼓荡起魔火,欲要将他震开。

  一根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他额心,余明目光冷酷,“不过,既然你已堕入魔道,便再算不得我的弟子。”

  法力如泄洪般从额心泄露,秋珩惊恐无比,尖声道:“师父不要!我不要变成凡人!弟子知错了!”

  见余明毫无动容,秋珩目露怨毒,不再求饶,

  “你若真当我是你徒弟为何不将我正式收入门墙,让我受尽奚落耻笑?”

  “你若真当我是你徒弟,为何对我修行一事百般阻挠!”

  “余明!当年你为何救我,不让我死在雪原!救了我又阻止我报仇,既然如此,还不如一道去了,也好过日夜受此锥心之痛!”

  ……

  殷停看得牙酸,搡了搡祝临风的胳膊,问:“师父真当他是徒弟,那这是在干吗?”

  “你这话倒可笑,对堕入魔道的弟子,还能作甚?”祝临风冷冷吐出几个字,“清理门户。”

  “咕咚,”殷停干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道:“师父真狠心。”

  虽然面上瞧不太出来,但祝临风对余明这个师父其实十分敬重,听殷停话里冒犯,当即不悦地训斥道:“你懂什么?”

  是是是,只有你懂,殷停撇了撇嘴。

  “那请教师兄,师父为何不让他去报仇,也不让他修行?”

  “蠢货,连这都参悟不透,难怪和秋珩有话说,”祝临风照例贬低了他一番,才说道:“他心有魔债,执念已深,若是不能放下这段执念便贸然修行,下场绝不会好看,”

  他朝秋珩的方向努了努嘴,“就像如今这般,落一个不人不鬼的下场。”

  殷停不解,“放下仇家,放下执念,照你说的,岂不是要把血海深仇全给抛之脑后,连报仇也不去想了,这样才算放下?”

  “并非如此,若真是修行便不能报仇,那修士不憋屈死了?哪有顺心意,逍遥自在可言?”祝临风说:“他那仇家就像他命里一块巨石,他在巨石前裹足不前,非要想着把巨石撞出个洞来,却不曾想过先将巨石绕过去,待日后修为有成,再回首时,巨石便只是颗小石子。”

  “啪,”祝临风踢飞一块碎石,“就像这样。”

  追随着碎石划出的抛物线,殷停对祝临风的话似懂不懂,既然他参不明白,那总和他想到一处的秋珩想必也是参不透了,难怪最后落得如此癫狂的下场。

  既然如此,师父为何不提前告诉他用意?

  这样想,他也这样问了。

  此言一出,祝临风看他的眼神已经不能说是在看蠢货了,简直可以说是在看未开化的猴子。

  他先是深深吸了口气,才说道:“若是师父直言点他,那他刻意地想放下,此事便永远放不下了。他心里的石头会越来越大,将能绕过去的路也一并堵死。”

  “他的父母之仇,血海之恨,便是困囿他的心结。”

  “修仙可像你们想的一架台子就能唱的儿戏。”祝临风捏着师兄的架子,以告诫的口吻说道。

  殷停却不以为意,心想,说的头头是道,全是纸面口头功夫,若你都参透了,为何不能修行?

  当然,他晓得轻重,万万不敢把此话说出口。

  “不过,师父向来不让他接触入道法门,他究竟是从何处入道?”祝临风摩挲着自己下巴,自言自语道:“魔种?不对,魔种只是寄生于修士的执念中,他应当是入道在先,被魔种寄生在后,这便说不通了……”

  听见祝临风的嘀咕,殷停心中一咯噔,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妙预感始终萦绕在心头。

  难道是?他瞳孔一缩,佯装无事的问道:“师兄,师弟还有一事请教,先时师父曾给了我和姜师弟两份上古符文拓本,这上古符文异常晦涩,师弟至今不得其法,便心生退却之意,左右如今大乾……”

  话还没说完,祝临风狠狠掐住他的腮帮子,恶声恶气道:“你个蠢出世的王八!莫非想说,左右简写符文也够用,不想学了?”

  祝临风嘴上虽不认殷停这个师弟,但他向来嘴硬心软,心里却还是认的,见殷停自误前程,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入道之法有品级之分,借气入门为下品,自行引气入门方为上品正道。而上古符文由天地至理演化而来,其中风雨雷电、天地乾坤、人妖荒蛮、草木花鱼无一蕴,无一不藏。莫说吃透,便是细看,临摹,也有涤清灵识,稳固三魂七魄加速其往真灵衍化的功效。”

  “而上古符文不成纹理,不成笔墨,是天地运行的道理规则,存在于天地生灵,大江大河,蝼蚁微尘,处处皆留痕,处处皆有迹。”

  “师父给你们的拓本仅是上古符文的只鳞片爪,沧海一粟。但就是这些些微的痕迹,能捕捉感悟,并且留存下来的,在如今大乾也不过五指之数。”

  “只需日日临摹,不曾懈怠,便是一头豪猪也能成功引气入体!”

  完了,殷停面色灰败,一切都完了,是他借了拓本给秋珩,是他间接促成秋珩入魔。

  不过,他很快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开脱,这事也不能全怪他啊,是师父先不说清拓本如此要紧在前,秋珩存心欺瞒在后,不是说无知者无罪吗?

  应该没事吧,哈哈哈……

  祝临风眼尖,敏锐地捕捉到殷停一闪而逝的情绪,狐疑道:“你莫不是把拓本给了秋珩罢?”

  殷停还想装傻,打哈哈道:“怎么可能……”

  “啪!”祝临风出手如电,一掌把殷停抽了个囫囵转,耳珰因动作幅度过大而剧烈晃动,显出主人极端愤怒的心绪。

  “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