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画的时候,时间总是走得很快。当着迷于自己热爱的事业的时候,漫长的一生便没那么难捱了。

  不知何时,陈烨木坐在了宁岁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这画幅画怎么这么墨迹,这么慢高考数学题一定写不完吧】

  【你懂什么,人家美术大师画一幅画都是要画几年的】

  【大师?就他?别搞笑了,主播和他身后的那个男的看着哪像专业搞美术的,糊弄你们这些外行罢了。现在每天死的人那么多,估计达芬奇都还没轮到转世投胎的资格呢】

  【在主播画那棵树的时间里,我打出了三场MVP,欧耶!】

  【......】

  宁岁洗笔刷的时候回头一看,便与背后的陈烨木对视上了。

  “什么时候来的,是在给我表演一个大变活人?”宁岁关了摄像头,问道。

  “来好久了,可惜你不瞧我,给你切了盘芒果,芒果都焉了,”陈烨木捧着玻璃碗,委屈地说。

  “别矫情,”宁岁就着陈烨木的手,用勺子挖起一块芒果,“咱们画画的时候都选择性忽视周围的一切,你又不是不知道。”

  芒果切的时间有点久了,外皮有些风干,可咬下去还是一样的甜。

  “嗯...好吧,我承认,就是来偷窥你画画的,”陈烨木凑上前去,额前的碎发被窗外的风吹到脑后,他问,“你要赶我走吗?”

  “不要,还剩最后一点,要你陪着我画。”

  被关闭的摄像头再次打开,今天第一天复播,观众不是很多,每条弹幕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主播这摄像头还是三年如一日的喜欢开开关关,也不怕快关坏了】

  【得了,愿意给我们看看脸就不错了,几年前,这人还是个新人主播的时候,就一摄像头怼画上,焦都对不上,我是看这小孩可怜怕他一不小心死了,就每天进直播间看一眼,如今都活了这么久了,也不容易】

  【看这个背景,主播现在也发达了吧,看来做主播是真的】

  【可得了吧,就他这个粉丝量的小主播,充其量也就混个温饱罢了,没准好点的颜料都买不起。你看他后面的背景灯,一看就是高奢的定制品牌,没准啊,是被哪个富豪保养喽/吃瓜/吃瓜】

  【能不能别那么恶心啊,人家主播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你至于这么编排人家吗?】

  【等等!后面那个怎么把手贴上来了!】

  画室内,陈烨木在宁岁愣神的一瞬间握住了他的手。

  他抿着唇,窗外的阳光落在睫毛上,他看出了宁岁的几个细小的问题,打算后面慢慢和宁岁说。

  “怎么了?”宁岁问道。

  宁岁的脸颊没多少肉,大概是从小营养不良所以不长肉,这几个月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也不长肉,不过皮肤是少年该有的细腻又光滑。

  陈烨木觉得,这种氛围不太适合讲专业知识,太败兴致了。

  他思索了几秒,指了指画上的一抹绿色,说道:“这个孔雀绿调得不纯。”

  宁岁到底不是专业美术出生的,调色靠的就是自己的色感,对大师们的独门秘籍很向往。

  “那是怎么调的?”

  陈烨木神秘一笑,顾忌着宁岁还开着直播,便凑到了宁岁的耳边,将口型遮住,用气声说道:“亲一口就告诉你。”

  说着,便微微拉开了与宁岁的距离,笑盈盈地侧头看着宁岁。

  宁岁的脸一秒就红了,右耳尤其烧得慌,还是一如既往的容易害羞。

  对知识的渴望,让宁岁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他的手慢慢伸向后面关掉摄像头的按钮...

  突然的,外头传来一阵响声,好像有很多人在上楼。

  这儿是郊区,还是陈烨木家的独家别墅,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熙熙攘攘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不等宁岁反应过来,画室的门就突然被打开,巨大的闪光灯对准了屋内的两人。

  宁岁一个紧张,便不小心按到了结束直播的按键。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下面,让我们来迎接我们的下一个嘉宾,听他的家人说,他就在这间屋子里面,让我们期待嘉宾的第一次出场吧。”

  从门外伸进来一个脑袋,正是节目的主持人薛宇。

  薛宇像只野猫似的,快速往里面偷瞄了一眼,然后又对着摄像头说:“哦,看来是两位嘉宾都在这里呢。”

  陈烨木松开了与宁岁紧握的双手,将门打开了。

  屋外,乌泱泱地挤了一大堆的摄像和工作人员。

  “你们好呀,好久不见了,我们《璀璨艺术》节目现在就要正式开拍了,你们有什么要对镜头前面的观众朋友们说的吗?”

  短短几个月,薛宇的业务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不像从前那般怕事了,整个人更加的沉稳大气。

  “啊?现在?这么突然的吗?”宁岁问道。

  “节目组有给二位发过短信,提前通知的。”

  宁岁不信邪,他点开消息,空空如也,他拿着罪证给工作人员看,“没有啊。”

  工作人员熟练地从手机管家,点进被拦截的垃圾短信。

  “你瞧,不是有的吗。”

  宁岁:“......”

  “害,做我们这行的,每天发的短信太多了,一些不智能的系统就会把我们的消息拦截,是手机的锅。”

  宁岁:“...行吧。”

  “好的,两位老师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节目已经开始录制的消息,接下来有请两位老师,登上我们的节目专车,专车将会将你们送到我们节目开始的指定地点。”

  “什么地点啊?”陈烨木问道。

  “是一个充满青春与活力的地方,在那里,你们将发现年轻人的朝气,激发无穷的创作潜力。”

  “同时,那也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相信我们都曾在类似的地方有一段幸福的旅程…”

  这哑谜说的好说的和没说一样。

  陈烨木猜测,估计是附近的游乐园吧,那儿最有青春活力了。

  前方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递给他们两个眼罩,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这么神秘?”宁岁越发好奇了,这是什么有意思的地方,还不给看路线。

  朝气与活力,是不是附近的荒野公园,马上春天就要到了,多么的有青春活力。

  宁岁越发期待了,朝薛宇眨巴眼睛,指望他能剧透一些。

  薛宇的嘴比想象中的严。

  “哎呀,带上带上,咱们录综艺嘛就是要些花里胡哨的,”薛宇没心没肺地吐槽。

  宁岁和陈烨木被扶着进了车内。

  汽车启动,也不知道要开多久。

  面前是漆黑一片,宁岁和陈烨木并排坐在后面,薛宇在副驾,旁边还有两个摄像大哥。

  节目不能冷场,薛宇闲聊道:“你们怎么住在一块儿啊,是合租吗?”

  当初薛宇和陈烨木只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就记得好像这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

  “不是合租,这是陈烨木家,”宁岁解释道,“我住他家。”

  “不是合租是合住,”陈烨木补充。

  “嗷嗷,”薛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眼罩绑的有些紧了,宁岁伸手自己把后面的绳子扯松了一点。

  离这儿最近的农家乐或者风景区,得开至少一个小时,约摸着时间还早,宁岁决定在车里睡一会儿。

  视觉被剥夺了,其他的感官便会格外的敏感。宁岁总觉得这汽车七拐八拐的方向有几分的熟悉。

  宁岁试图在脑海里与地图结合起来,差不多估摸着会开到哪里去,转的次数多了,便也有些晕了。

  陈烨木一脸复杂,他疑惑地心中发问:怎么走的是这条路?

  游乐园呢?这儿哪有游乐园?

  顾忌着还有摄像头,陈烨木轻轻拍了拍宁岁的手,说道:“你觉不觉得这路有点熟悉。”

  不等宁岁回答,汽车就缓慢地停了下来。

  “啥?这就到了?”宁岁问道,看来地点不是他想的那样。

  这个行驶的时间也有些许的微妙。

  汽车的窗户不怎么隔音,隔老远,便听到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工作人员把宁岁和陈烨木扶下了车。

  宁岁跺了两下两下脚,是水泥地,还是建了很久的水泥地,地上有几丝裂纹。

  耳畔,“你们在整什么幺蛾子,吓死人了,跟绑架似的,现在可以摘眼罩了吗?”是方宸的声音。

  “扶稳点,扶稳点,你不会故意带我撞树的对吧,”是Fenta的声音。

  一大排的黑色面包车排成一行,堵在了大门口,大门处,导演拿起一个大喇叭,念出了手牌上面的开幕词。

  “欢迎各位来到我们《璀璨艺术》的录制现场,我是节目的总导演。你们将在这里度过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请将这场旅途当成一场放松身心的玩乐,祝玩得开心。下面,请嘉宾们摘下眼罩。”

  宁岁扯下了脸上的眼罩,突如其来的阳光让眼睛需要一段修整的时间。

  等到缓过来之后,宁岁便看到,大门口放着一张塑料凳,凳子上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憨厚中年人,正翘着腿,手里拿着一个菜市场卖菜用的大喇叭,笑得人畜无害。

  其他工作人员都分散在两侧,没有入镜。

  “咱们这个节目主要是做什么的啊?”团队里唯一的那个小姑娘问道。

  她高高瘦瘦的,卷发半扎着一个丸子头,很有书卷气。

  导演哈哈一笑,回答道,“咱们就是一个体验慢生活的体验综艺,主打观察人间百态,你们啊就尽情玩就可以了。”

  宁岁朝导演的背后看去,那里立着一块巨大的牌匾,非常眼熟。

  上面写着巨大的几个汉字,“广宿高中”。

  这不就是,宁岁上午刚辞职完的地方吗?

  离别时还伤感了好一阵。

  什么情况,取景地怎么在这里?

  宁岁:“???”

  此刻,节目组的车将道路的一侧占满了,老徐睡了个午觉起来,满心欢喜地把宁岁给自己画的画像看了又看,又哀叹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看到那小孩。

  窗外熙熙攘攘,有一大群人堵在门口,跟在演戏似的。

  学校外头怎么可以这么闹腾,老徐将门卫的制服套上,出去赶人。

  刚一打开门,就被门外的一个人拦住了,老徐一看,是教导主任方钟。

  方钟朝他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不要上前打扰。

  老徐压低声音说道:“他们这么多车堵在门口,影响交通。”

  方钟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心,“放心,都疏通过的,他们节目组和咱们学校签了合约,要在我们学校拍摄几期节目。”

  老徐恍然大悟:“嗷嗷,我懂了,是广宿高中要上电视了。”

  “差不多吧,反正人家交了钱,只要不影响咱们的正常教学,咱们就都可以帮些忙。”

  老徐好奇地往人群里面看,上电视的应该都是明星吧,他老徐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活的明星。

  人群中,有个人的脸格外熟悉,老徐眯着眼睛确认了好几遍,才疑惑地问道:“岁岁,你怎么又回来了?”

  说好了逐梦美术圈的呢,怎么逐到高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