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饭馆的路上是逆风,吹得人很飒;回去的路上成了顺风,狂乱的头发在风中凌乱地交缠,发丝乱舞。

  陈烨木的头发有些长了,也没有去剪,风吹得他仿佛一只金毛狮子头。

  风推着小毛驴前进,也省电了。

  陈烨木平日里开车稳,这小毛驴不常骑,再加上风大,开的不稳,左右晃着,似乎控制不住把手。

  宁岁抓着陈烨木的衣服,生怕自己被一个神龙摆尾甩下去了。

  陈烨木每个红绿灯都要往后伸手探一探,生怕把后面的男朋友弄丢了。

  郊区好远,一点儿都不方便。

  从前喜欢那儿的宁静,今天才发现隐居生活的不方便之处。

  旁边的机动车道上堵得厉害,小毛驴慢悠悠载过时,旁边的道路一动不动。

  宁岁感受到了许多车子里投来的艳羡的目光。

  又是一个红绿灯,交警站在马路中间指挥交通,红绿灯已经很难发挥作用了,几辆车横七杂八地堵在正中间,堵得正正好。

  交警一个手势,陈烨木将车停在了停止线后面。

  这旁边是个大商场,好多汽车在排队等着进地下车库,堵了长长一溜。

  陈烨木环顾四周,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得意地朝后面转去,对宁岁说:“你看那个小区,我在那儿给我们买了一套平层。”

  “当婚房,”陈烨木与宁岁耳语。

  大概就是表白时摆在桌子上的那个房产证吧,宁岁心想。

  “等咱们大婚的时候,我们就去那儿,”陈烨木快乐地规划。

  房子是精装修的,两人都没去过,懒得去,在郊区待的很开心。

  面前的几辆车被交警骂了一顿后疏散了,交警摆手示意他们通行。

  陈烨木重新启动小毛驴,却纹丝不动。

  很不幸,没电了。

  两个人尴尬地横在马路上,四只脚撑着地,后面的电动车齐齐摁喇叭示意他们别挡道。

  陈烨木撑着脚,把小毛驴往路边挪了一挪。

  这可怎么办?

  宁岁也焦急,提议道:“怎么办,不如去婚房?”

  “行,成亲去,”陈烨木答应了。

  两个人推着小毛驴走了几百米,进了小区。

  密码锁门的密码都还没有换过,还是初始密码。

  两个人把自己的指纹录了进去。

  是一户一层的大平层,屋里的家居都没有拆封,崭新的,暂时还没有落灰。

  陈烨木把沙发上罩着的那层塑料防护膜揭开,邀请宁岁坐下了。

  宁岁看这儿眼前的一切,恍惚间发觉,我又家了。

  灵魂漂泊无依这么多年,他有了一个特备爱自己的男朋友,他们有家了。

  等着电动车充电,至少得一个小时。

  宁岁在沙发上坐一会儿玩了会儿手机,突然发现陈烨木怎么好像不见了。

  明明刚刚还站在自己身边,好久没听见声音了。

  他站起身,一间一间房间地寻找,一边喊着名字。

  奇怪,好好一大活人,怎么突然不见了。

  书房没有,客房没有......

  宁岁渐渐也有点急了,可别是出什么事了。

  他慌乱地想拧开主卧的门把手,还没待他用力,房门便自己开了,他被一双熟悉的手抓进了屋里。

  “抓到你啦,”是陈烨木的声音。

  主卧没有开灯,窗帘遮光性极好,很适合睡懒觉。

  “吓死我了,你怎么躲这里,”宁岁搂住他的脖子,却触碰到了一层薄薄的布料。

  “我这是,等着美色上门;你瞧,我抓了个老婆回来,”陈烨木边说边笑。

  “头上带的是什么?”宁岁问道,他摸到一层布。

  “你猜。”

  “猜不到。”

  “好无情,刚刚来的路上还说要去婚房成亲,才几分钟呢,就不认了,”陈烨木不高兴了。

  成亲?嗷,那句随口的玩笑。

  那纱很轻巧,宁岁一个不小心便将布拽到了手里,是薄薄的一团。

  “嗯...好啦,掀了我的红盖头,便算是成亲了,你便要终身终世做我的男朋友的,”陈烨木强调道。

  “红盖头?”这新房里你是从哪里变出来的红盖头?

  宁岁借着微弱的光,仔细瞧,是一块红的,不大规整。

  “我从空调的防尘布上剪下来的,”陈烨木邀功。

  “这情况紧急,我老婆急着结婚,我自然更是求之不得,没个红盖头那怎么行,”陈烨木说着将那一团红布放在宁岁头上。

  大红的,绣着花。

  宁岁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烨木说道:“不准笑,洞房花烛夜是不可以笑的。你掀了我的盖头,现在该我掀你的了。”

  还有来有往的,宁岁笑着说好。

  “你愿意让我掀?”陈烨木又一次发问,明知道答案,但每听一次就会更加开心一点点。

  “嗯,愿意,”一直愿意。

  布里布外,两人都笑得甜蜜。

  一双青葱手将红布挑下,黑暗里,两双笑眼相对。

  宁岁的头头渐渐贴在了身后的门上,身体微微后仰。

  红布原本挂在宁岁的肩上,几番变换,随着风轻轻飘到地上。

  ...

  等下楼时,小毛驴早就已经充满了电自动断电了。

  夜晚的街道依旧堵的惊人,下班回家的人好些顺路去商场看看年货、去菜市场看看蔬菜,路上人山人海,几个交警一起比划。

  宁岁靠在陈烨木的身后,脸深深地埋进陈烨木的衣服里,手圈的紧。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不行,没脸见人了。

  就不该嘴贱,好端端的说什么成亲,什么婚房,这是小孩子该知道的东西吗?

  不过也问题不大,双方家长都同意了啊,明媒正娶的。

  若是真的等到允许领证的那天,那哪熬得住啊...

  陈烨木端端正正开着小毛驴,边问道:“怎么了,贴那么紧,是恋恋不忘,还舍不得松开了?”

  宁岁乍一下放下手,显示自己的清白。

  路上人太多,他害羞,生怕路人看出了点什么。

  回家时,郑秀玲已经吃完饭了,把他们的份留在桌子上,自己上去洗澡去了。

  是订的外卖,依旧装在保温袋里面,还是热的。

  没吃几口呢,门口的铃声便响了。保安用传声器说,他们家来了客人。

  春节就是事儿多,陈烨木让他们进来了。

  “怎么了?”宁岁问道。

  “又有客人来访,妈还没下来,咱们招待一下,”陈烨木说道,他把茶几上的书画收拾了,又把沙发上的几件外套搭回了门口架子。

  不一会儿,门口的门铃响了,来者是一位黑皮小男生。

  他带着谦卑的笑容,不像是来互贺新春的,倒像是来谈生意的。

  “您好,新年快乐,您是?”陈烨木把人请进来,问道。

  “您好,我是海蓝娱乐有限公司的外聘人员,您叫我小念就好,”小念递上了他的名片。

  娱乐有限公司?这是...星探?

  “我这次来是来邀请您和宁岁先生一起参与我们的综艺录制的,”小念开门见山,从背包里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合同。

  “这个综艺,有资本倾力投注,保证你们上完这个节目之后就会爆火,为你们量身定做、倾力打造,只要你签下了这份合约,明年的天降紫微星就是你,”小念非常诚恳地背词。

  为了请来这个叫宁岁的,老板倾家荡产,现在乔离哥都出去摆地摊卖烤串去了。

  “啊?”幸福来得过于突然,就像一个装了卫星定位系统的大礼包直直砸到他们家。

  “为什么呢,娱乐圈艺人那么多,为什么要找我们?”

  小念心中吐槽,还不是老板的品位。

  “那当然是因为,您是艺术节的当代梵高,而宁岁老师则是——”

  “啊?可我是写实派的,梵高是后印象派的,”陈烨木打断。

  “额,这个——”完蛋,工作没有做全面。

  “反正,我们的宗旨就是将艺术的殿堂搬进电视,让所有人感受到高雅的艺术情操,”小念强行转移话题。

  “艺术可不一定高雅,”陈烨木瞧这人有些蹊跷,便忍不住抬杠。

  “害,倒也是。反正你看,片酬在这里了,您还满意吗?”小念搬出绝杀,这可是自己老板所剩无几的最后所有积蓄,世上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诱惑。

  陈烨木瞟了一眼,挑了挑眉,不屑。

  他从小就是在钱罐子里面长大的,不缺这个。

  小念心中念叨完了完了,如果今天没有完成任务的话,会不会被乔离哥抓去和他一块儿摆摊烤串去。

  宁岁也凑过来看了眼合同,“哇哦——”好多零。

  小念一看有戏,便心道:反正老板的目标是这位,你陈烨木来不来是无所谓的。

  “宁岁先生,您有意向参与我们的节目吗?”小念眼含热泪试图博取同情。

  “嗯...没有很多,”宁岁摸着下巴说。

  小念:“...”

  “看起来没什么好玩的,这合同写的也不仔细,”宁岁说道。

  若是好玩,还可以当成是度蜜月和陈烨木一块儿去了。

  小念瞧有戏,便继续画大饼:“我们这个节目只有一个投资商,想要做出一个独一无二的综艺,同时展现出青年的热情、艺术家们的活力还有人与人的真情,我们想要通过这样一个有趣又好玩的节目,让艺术文化回归大众,毕竟大众喜欢的才是真正的精品。而你们画画的,最需要的就是灵感与触动吧,谁都有灵感枯竭的时候,只有源源不断地与群众沟通交流,个人的艺术道路才可以走得长久...这档节目的所有收益都将无偿赠与宝贝回家项目,这也是那位投资方的意思。”

  这番讲话比国际会议还要立意高远,听得宁岁直点头。

  宁岁心想,搞艺术的地方一定安静的很,人烟稀少,估计在深山老林或者是上世纪老村落里,确实是度蜜月的一个好去处。

  宁岁望向陈烨木,陈烨木问道:“想去?”

  宁岁点头,陈烨木便干脆利落地签了字。

  合同总共就两页,很简洁明了。

  “感谢二位对我门海蓝娱乐的支持,我们新年后见。”

  稀里糊涂签完了,宁岁忽然想到,“年后,年后我还要去看大门吗?”

  “不给看了,社保我给你交,年后就把你抓到工作室去画画,”陈烨木边吃饭边说。

  自打宁岁手拆了纱布之后,怕旧伤复发,还没怎么好好画过一幅画。

  如今,得重操旧业了。

  宁岁喜欢画画,乖巧地说:“好,给你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