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新年过得简单,没有很多的亲戚要走,也没有多少亲戚要来。郑秀玲乐得清闲。

  郑秀玲买来几个大灯笼,挂在了别墅的门外。

  屋内吃的喝的也囤了不少,年夜饭已经预约了几个大厨来家里做。

  陈家的年夜饭人员简单,更老的那一辈儿都不在了,郑秀玲和陈引祁都是独生子女,亲戚少。

  若是陈引祁赶不回来,那就是一大两小三个人包圆一整桌的美食。

  不过,一些远方的亲戚还是有的,虽说大家都不是很熟,但过年的礼节还是象征性地来一遍。

  大家不凑在一起吃年夜饭,只互相拜拜年,有的年前来有的年后来。

  郑秀玲在地下扶着梯子,陈烨木爬在上面,在客厅的天花板四周贴上一圈的灯带。

  陈烨木和陈引祁每年都要叨叨几句,这灯难清理、难安装,不如直接省了这步。耐不住郑秀玲就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还说着灯带春节可以挂屋顶,圣诞节可以挂树上,一举两得。

  那便由着她的性子,每年春节前费老半天把灯带挂上去,年后再取下来。

  这时,院子里的对讲机响了。

  春节期间来访的人总是很多,人越多防护措施便越严密。

  别墅区门口的安保询问郑秀玲,有一户自称是他们家远方堂兄的人家到访,要不要把人放进来。

  安保报了名字,郑秀玲压根不记得这是哪家,陈引祁又不在,她对陈家的亲戚们一向记不大清。

  不过人来了总没有不见的道理。

  郑秀玲对高处的陈烨木喊道:“先下来吧,有客人来访,咱们晚些再装扮。”

  郑秀玲稳稳地扶着梯子,陈烨木慢慢爬下来。

  郑秀玲把一旁正在擦桌子的宁岁也叫住了,“岁岁,去厨房把柜子里的橙子、蓝莓、车厘子洗几盘子,有客人要来。”

  宁岁应声,放下抹布便去了。

  这个别墅区很大,从门口到他们家开车还需要一段时间,等客人到的时候,客厅已经收拾妥当了,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水果。

  郑秀玲热情地开了院子的门,让亲戚家的车停在院子里。

  从车上下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穿着红色的布鞋,拄着一条拐杖,雪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头顶,一顿一顿地往屋内走。

  后面,还跟着几个年轻的男孩女孩,有看上去和郑秀玲差不多年纪的,有和陈烨木、宁岁差不多年纪的。

  郑秀玲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手里掐着手机。

  混蛋陈引祁,今天说要开个重要会议,会一上午都手机关机。都快十一点了,还没结束呢。

  郑秀玲在脑海中拼命搜索,就是对这些亲戚没有印象。

  郑秀玲拉过陈烨木,问道:“你记不记得这些人怎么称呼?”

  陈烨木低声:“当然不记得了。”

  完蛋,这个新年看上去有点难熬。

  这哪分得清是平辈还是长辈啊。

  嘘寒问暖一番,把人都引到了客厅,这是不得不叫人了。

  那位老太太年纪最大,总不能让人家先开口,多不像话。

  郑秀玲问好,“阿姨,您吃水果,我给你们倒点茶去。”

  旁边挨着老太太坐的那位中年男子捂嘴笑了一声,“弟妹啊,这不是阿姨,这是奶奶。”

  郑秀玲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害,亲戚们太久没有相互走动了,我给奶奶倒点茶水去。”

  客人里面的几个小年轻,正好奇地往四周张望,还有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子,别抱在母亲怀里,正挣扎着要四处走动。

  来的人多,沙发上坐不下了,陈烨木又去杂物间搬了几张椅子出来,这才都围着坐了下来。

  那位白发老太太终于开始说话了,她咳了一咳,旁边坐着的女子便把茶几上的差端起来递了过去,她润了润喉咙,说道:“秀玲啊,引祁不在家?”

  “不在,出差去了,”郑秀玲边回答,边削苹果。

  春节阿姨们都回老家了,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干,郑秀玲心里苦。

  “嗷,出门了啊,”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挪了挪位置,坐得更舒坦些。

  “这引祁啊一向是你们这辈的孩子里面最有出息的那个,也好些年没有走动了,想着若是再不走动走动一家人便生分了,便带着孩子们一块儿过来看看,”老太太说话中气十足。

  “是是,”郑秀玲把苹果切成了小块儿,给了对面那个最小的孩子一块,小孩子捏在手里不吃,一个甩手,把苹果扔地上去了。孩子的妈妈只顾着逗孩子,压根不在乎那块苹果。

  陈烨木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郑秀玲深吸一口气。

  “新年要到了,祝你们家新年快乐,大吉大利,”老太太说着恭喜的话,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红包。

  然后又犯了懵,他看着陈烨木和宁岁说道:“啊,这么多年不见,秀玲你二胎都长这么大了,和你长得真像。”

  郑秀玲:“...”

  郑秀玲:“哈哈。”

  宁岁觉得很离谱,但不想和不熟的人出柜,便只是挑了下眉。

  老太太不知道这一个红包怎么给两个孩子分,便没有递过去,只是把红包放在了茶几上。

  “这次来呢,还有两件事情想要麻烦一下你家引祁,”老太太继续说,一旁的几个人见正戏开始,都微微挺了挺腰。

  郑秀玲:“...”我能说不吗。

  “这是我的小孙子陈科,从前一直在自己创业,现在过了三十了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想问问方不方便引祁帮忙在公司里面给他一个小职位,他是学金融的,大学生哈,”老太太把旁边的中年男人圈在怀里,爱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我和引祁,公司事务向来是各管各的,等引祁回来了,我和引祁说一声吧,”郑秀玲车轱辘话会一大堆,若是沾亲带故的都来了公司,那还得了?

  老太太有点不满意,但是没有多说,只是笑了几声,毕竟她今天来主要还是为了第二件事。

  “这第二件事情啊,也是为了我们陈家的未来,”老太太开始了新一轮的演讲,这一段腹稿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在她的心里面过了五六遍。

  “啊?”郑秀玲不解。

  “害,你怎么就不懂了呢,”老太太又看了对面的宁岁和陈烨木两眼,现在的情况好像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是没有太大的影响,而且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你的两个儿子都老大不小了吧,烨木还有另一个孩子,”老太太精明地眨眨眼睛,内心暗道,还是准备工作没做好,怎么都没听别人提起那另一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这春节本就喜气洋洋的,咱们不如喜上加喜,直接把另一件大事也给办了。”

  老太太把旁边几个年轻的女孩招来,冲宁岁和陈烨木说:“这几个啊都是我的表孙女们,长得一个比一个水灵,不如趁此机会相个亲。”

  十八岁的宁岁没见过这个场面,害怕地握住了陈烨木的手臂。

  “你家孩子是学画画的是吧,画画好,挣钱多,一幅画能卖几百万呢,”老太太说着,旁边几个女孩配合地哇了一声。

  郑秀玲没料想这个奇特的发展,这拜年是怎么被扭转成相亲局的,还是非自愿参加的。

  “不了不了啊,我家孩子还小,不急这些。”

  “怎么就不着急了,你大儿子过了春节也二十三了吧,老大不小了,真拖到最后,可不会有姑娘因为你家有几个钱就愿意嫁喽,”老太太觉得自己在说玩笑话,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那中年男人似乎也很喜欢当媒婆,撺掇道:“那要不男女方都相互介绍一下基本情况吧。”

  一个姑娘正要开口,陈烨木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让他先说。

  女孩点点头,看着这位帅气又会画画的先生,觉得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这个也还算不错。

  陈烨木看了眼抓着自己臂膀的宁岁,说道:“我是陈烨木,我是gay。”

  宁岁会意,也举手说:“我是宁岁,我也是gay。”

  基本情况介绍完毕,全场鸦雀无声,正在削苹果的郑秀玲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了解决这种困境的一百种策略,却没想到这两个孩子这么直接。

  如此直白的介绍,显得有几分的好笑。郑秀玲没忍住笑了出来。

  老太太不懂什么叫gay,问道:“啥,什么钙?”

  “就是同性恋,意思就是我喜欢男孩子,”陈烨木解释地非常透彻,镇定自若。

  宁岁点头附和,一点儿不藏着掖着。

  老太太反应能力迟钝了些,震惊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你...你们...”

  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相亲局戛然而止,大家继续快乐地新年祝福,其乐融融。

  除了老太太外,其他年轻些的都接受良好。

  尤其是那几个被抓来相亲的姑娘们,瞬间从局内人变成了磕cp的局外人,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桌上的水果吃完,这年也拜的差不多了,中年男子扶着老太太上了车,后面跟着其他小辈。

  这趟是白跑了,两件事情一件没办成。

  老太太看着这豪华别墅陷入了深深的哀痛:这万贯家产百年之后便后继无人,何其可惜。

  郑秀玲给小辈们都包了红包,临走时还往他们的车上搬了几箱礼品当做新年礼物。

  三个人站在院子里送车子离去。

  后座的窗户别摇了下来,那几个年轻姑娘挤在窗户旁边,对着宁岁和陈烨木大声祝福:“新年快乐!祝帅哥和帅哥白头偕老!”

  “要幸福——”

  车字驶离了院子,留下的都是最美好的新年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