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滚泥潭式的打闹,两个人今天回家回得特别早。

  不巧的是郑秀玲也在,郑秀玲看到两个头发上沾着泥巴的人,眼神从漫不经心变成了难以置信,嘲讽道:“呦,二十几了还一块儿玩泥巴呢?”

  然后一手一个,把两个小崽子拎着耳朵拎进了洗浴间。

  宁岁从前绷得紧,脸绷着,心也悬着。如今却越发喜欢胡闹,尤其喜欢和陈烨木一起胡闹。

  他的青春期或许来得有些晚,如今瞧什么都觉得有趣。和陈烨木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把陈烨木抹他脸上的泥泞洗净了,把脏衣服全换了,收拾完下了楼。

  阿姨已经做了一桌子的菜等着了,热气腾腾。

  屋内的空调开得很暖和,落地窗外的雪渐渐堆了起来,白茫茫一片,缀在树梢,洁白晶莹。

  虽然高中生们还没放假,但是春节确实快要到了,采办年货什么的都得提上日程。

  外头的雪下了一天一夜,是温温柔柔的小雪,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也只在地上积了一小层。

  打雪仗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了,但是堆个雪人还是可以勉强凑合一下的。

  宁岁和陈烨木在院子里把树上、木椅子上的雪全都收集起来,犄角旮旯里的雪都不放过,终于堪堪凑够了能堆雪人的量。

  他们蹲坐在地上,在椅子上对了两个球,费了一番功夫才把雪人四肢的树杈子安好。

  两个巨丑无比的雪人终于在椅子上活灵活现。

  好在这两人不是女娲。

  南方很少下雪,堆雪人的机会也少,今天这场雪在广宿就已经算大的了。

  二人在冰天雪地里玩的特别开心,闹腾好久,是郑秀玲喊了他们好几次,他们才乖乖进门。

  第二天,娇气的陈大少爷身体扛不住了,昨日在雪天里待久了,清早上的额头就有些发烫。

  陈烨木一改从前的淡漠面孔,面颊有些发红。宁岁从他的咯吱窝里把温度计拿了出来。、

  38度。

  宁岁有些担忧,用手背贴着陈烨木的额头。

  倒是郑秀玲镇定自若的,安慰宁岁说:“没事儿,烨木小时候啊,有次烧到41度,还活着呢。”

  郑秀玲能把陈烨木养这么大,也是有点本事的。

  只要足够没心没肺,那就是小病化了,大病化小,全靠免疫力活着。

  宁岁担心地坐在陈烨木的床边,隔几分钟就摸一下陈烨木的额头,焦心着怎么还不降温。

  男朋友这个身体真不大好的样子,以后得好好补补。

  就在外头风天雪地的待了小半天,就这样了。

  陈烨木头有些头晕,眼皮没有闭紧,就见一片黑影一会儿靠近一下儿,一会儿又凑近一下儿。

  他从压得很紧的被窝里面把手抽出来,把那黑影的手捞住,握在了手里。

  冷风从被子的空隙钻进去,冻得病人一哆嗦,便自己把被子掖了掖,把男朋友的手也藏进了被窝里,贴在了自己的胸前。

  宁岁不敢扯,怕把被子扯松了。自己的手的温度比陈烨木的身体的温度低,暖暖的温度从他的身体上传来。

  宁岁怕冻着陈烨木了,和病人好声好气地说:“我手冷,我手松开,别冻着你了。”

  陈烨木抓得更紧了,眼睛没有睁开。

  干涩的唇一张一合的,声音恹恹:“我病了,生病了不亲你,摸个手也不行吗?”

  病人喜欢撒娇。

  宁岁便任由他抱着,渐渐睡了过去。

  小半天过去,陈烨木的温度终于降下去了,没什么大事,就继续在床上躺着。

  反正他最喜欢的就是赖床,如今生了病正好如他愿。

  郑秀玲见宁岁一直陪着陈烨木待在屋子里,怕小朋友待着无聊,便提议叫宁岁陪他一块儿买年货去。

  陈烨木一点一点松了怀里抱着宁岁胳膊的手,虚弱地做口型,“要亲一个。”

  亲一个就放你出去。

  宁岁将他头上睡乱的头发拨了上去,亲了一口。

  陈烨木的嘴角勾了上去。

  郑秀玲抱着胳膊远远地站着,暗中观察,心中暗暗鄙夷,谁还每个对象呢?

  自个儿的对象已经出差好几个月了,新年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

  要不是每天晚上打上一个小时的视频电话,每天早上给自己发个小爱心,是不是寄来一点小礼物,她都要怀疑陈引祁还是不是活着了。

  快要春节了,今天开始家里的阿姨保姆司机都放了假,各自回了老家。

  家里就只剩下了自家的人。

  若是宁岁和郑秀玲出门了,家里就只剩下陈烨木一个。

  郑秀玲偶尔良心发现,有点子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便想把中央空调的温度调高一些。

  中央空调平日里都是阿姨保姆们开开关关的,郑秀玲没怎么碰过,今天才发现,中央空调的显示屏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

  郑秀玲乱按了几个键,也没什么反应,大概平时阿姨们都是凭借着记忆开关空调的。

  实在不会调,郑秀玲便没有管,准备等品牌公司的人上班了叫他们来换个显示屏。

  郑秀玲开车,带着宁岁一块儿去了大商场。

  和陈家有生意往来的人很多,过年期间多多少少都会打打交道,所以家里的年货和新春礼物、红包什么的都得备足了。

  新年挑礼物和平时挑东西不一样,郑秀玲也懒得挑质量品质了,盒子包装好看就好了。

  反正都是送人的,一个果篮没准要流经五六户人家的客厅茶几。正在吃的用的少,都不过是为了个面子罢了。

  远远的,有另一堆打扮精致的人正和他们相对而行。

  “咦,秀玲啊!”对面的那个阿姨声音老大,隔了好几十米郑秀玲和宁岁便听到了声音。

  对面那个阿姨珠光宝气,带着硕大的翡翠项链、珍珠首饰,大气又贵气。

  后面也跟着一个小男生,看轮廓很眼熟。

  等靠近了,宁岁认出来了,那是上回在聊城咖啡店里面遇到的,好像叫罗笙,和陈烨木关系挺好的。

  几个人手里面都拿着好多的箱子盒子,都是出来买年货的。

  罗太太很客气地和郑秀玲打招呼,“秀玲啊,远远就看见你了,还以为是你带着陈烨木一起出来逛街呢,仔细瞧了才发现不是。”

  郑秀玲揽着宁岁的肩,亲密地说:“这也是我儿子。”

  罗太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笑了,问道:“你们年货买的如何了,一会儿东城那儿有个拍卖会,等东西买完要不要一块儿去。”

  郑秀玲正好闲得无聊,便说好。

  罗笙热情地和宁岁打招呼,“嗨,又见面了,小朋友。”

  宁岁和他点头问好。

  罗笙悄咪咪地问宁岁,像个打探八卦的,“你和陈烨木走得近,陈烨木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宁岁:“???”

  张口就要聊这么劲爆又露骨的吗,宁岁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你犹豫了,按照我吃瓜十几年的经验,陈烨木谈恋爱的对象是不是就是你?”罗笙眼冒金光,如果热血狗仔队抓住了第一手情报般的热情地搂着宁岁的肩。

  宁岁:“???”

  宁岁:“你怎么知道?”

  “根据你的微表情,”罗笙对着宁岁眨了眨眼,“听陈烨木说,自己家里住了一个小朋友,最近和他腻在一块儿的就你一个,肯定就是你了啊。”

  罗笙可以压着声音,不给前面两个老一辈儿听见。

  “啊,可是你怎么知道陈烨木谈恋爱了?”宁岁疑惑,自己和陈烨木这恋爱谈得隐晦,两个人都是不喜欢声张的人,就那么每天亲啊、抱啊,不管别人看不看。

  应该来讲,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他们谈恋爱啊?

  “怎么可能不知道啊,他每天朋友圈秀恩爱秀得起劲,谁不知道他现在谈恋爱谈得如火如荼,”罗笙又想到了陈烨木酸掉牙的恋爱记录,咂嘴摇头。

  “啊?”宁岁更加疑惑了。

  “不会吧!”罗笙的声音大了些,引起了前面两人的注意,赶紧把自己的嘴捂住了,压低了声音。

  郑秀玲和罗太太一人开着车,一人坐在副驾驶,正聊着家常,没怎么注意后面的情况。

  罗笙小声问:“不会你俩谈恋爱,一个多月了,你还没有陈烨木的微信!这恋爱也谈得太虚幻了吧!”

  宁岁由懵逼变得有些头绪了,好一个陈烨木,发酸唧唧的恋爱日常,把正主给屏蔽了。

  “分手,赶紧分手,哪有谈恋爱不给人家看朋友圈的对象的啊,”罗笙添油加醋,“不要了,换一个吧。”

  宁岁对陈烨木的形象有了点新的认知,还是谈恋爱谈得不够久,这陈烨木藏得够深啊。

  他好奇地向罗笙摊手,“可以给我看下,他的朋友圈吗?”

  罗笙双手恭敬地把自己的手机奉上,还贴心地解开了密码,直接点进了陈烨木的朋友圈,把手机递给宁岁后,罗笙兴奋地搓着手,想看小情侣吵架。

  最新的一条,是一个小时前面发的。

  这陈烨木待在家里面,烧才刚刚退呢,不赶紧睡一觉,在朋友圈发恋爱小作文呢。

  “昨日一起堆了雪人,男朋友笑得好开心;今天发烧了,男朋友亲了我的额头。

  我男朋友越看越可爱。”

  后面有几个不认识的名字,在下面评论。

  “呕”

  “呦,地道儿”

  “再发屏蔽”

  “...”

  反正没有祝福的,难为他抱病秀恩爱了。

  再往前,有很多不清不楚的文案,一看就是谈恋爱的人才会写的。

  “三生有幸,遇上这么好的你。”

  “金屋藏娇,嘿嘿嘿”

  “喜欢你,想追你”

  很多写得梦幻又浪漫,跟他平日里的气质格格不入。

  宁岁一想到陈烨木走在自己的身边,顶着一张很正经的脸打下很不正经的文字,就特别的想笑。

  不过吧,情侣之间是不可以又秘密的对吧。

  宁岁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和陈烨木的聊天框,倚在车门上,打字。

  【你朋友圈就一条横线】

  【?】

  问号单独发,突出强调。

  屋里,独守空闺的陈烨木发完了秀恩爱的小文章,便安稳地进入了睡眠。

  睡着睡着,发觉四周的温度越来越冷。

  他一摸自己的额头,也没再发烧啊。

  他把被子裹紧了,四周还是不正常的冷。

  如同开了冷空调一般。

  他睡不下去了,想下床看看这是不是提前进入冰河世纪了。

  这时,手机叮咚一响。

  是自己的小男朋友发来的消息。

  陈烨木也顾不得冷了,缩着手,看看宁岁给自己发了什么甜言蜜语。

  “你的朋友圈就一条横线。”

  “问号。”

  陈烨木手机啪嗒一下摔床上。

  完蛋,这不是宁岁正常的语气。

  冰凉的风是凉凉的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