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生物学界经过数十天的震荡后,终于又迎来了一个轩然大波。

  非洲南部的博茨瓦纳共和国公开修改宪法,总统宣布,将对生物实验进行等级划分,明令禁止一系列生物改造实验课题,除此之外的观察、探索类科研活动,也需要经过政府和各个动物保护区层层审批,并全程由国家监督。

  这个消息,让沈晨的名字再次回到热点。

  而在国内,正在被成千上万人热烈讨论的沈教授,临上课前,稳坐在学校办公室里看海钓技巧书。

  他看到各式各样的拟饵介绍,还没来得及细读,眼看已经快到上课时间,只好先前往教学楼上课。

  只不过,等在他课堂里的,除了学生,还有另一个人。

  高校政工部门负责纪检的工作人员等在班级门口,想与沈晨先聊几句。

  来人语气和善,姿态却并不让人舒服,他特意选在课堂门口拦下沈晨,可见是故意让学生看见的。

  照理来说,这样的纪检人员,在众多老师心中都是不能得罪的。

  但沈晨看了看表,当着众多学生,丝毫没留情面,冷淡道:“但已经到上课时间了,你有什么话,都要等我上完课再说。”

  纪检人员脸上阴云密布,但无法反驳,只好走到教室最后一排,打算盯着沈晨上完课。

  这个插曲导致沈晨的课还没下,“沈教授刚得不行”的帖子,就在校内BBS内被顶上了热门。

  课后,已经完成论文定题的学生又找沈晨详聊细节,导致纪检人员又多等了半个小时。

  直到沈教授忙完,可以和那人聊一聊时,那人的脸已经完全黑了。

  沈晨:“不好意思,久等了。”

  沈教授嘴上向来礼貌,只是带不带诚意,这就难说了。

  那人明显没看到沈教授“不好意思”的诚意,但不好发作,只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沈教授的课很有意思,让我收获良多。”

  沈晨点点头:“那就好。”

  纪检人员:“……”

  他不打算再和沈晨绕弯子,怕自己被气出病来。

  “关于外网上对你的热议,你知道吗?”

  沈晨愣了一下:“我记得国家有要求,没有特别许可的话,个人是不能连接国际网的。”

  儒雅教授俨然一副遵纪守法的模样,是个妥妥的良民。

  纪检人员连忙道:“我们也是收到家长投诉,有人觉得你的许多观点,不利于生物学发展,已经失去身为人师的资格。”

  沈晨想了想,问道:“所以,学校是要让我暂时停课吗?”

  他直接面无表情地将最坏结果抛出来,让纪检人员后面的话不太好说了。

  “那倒也不是。”

  纪检人员面色正了正:“我们只是希望,你身为学校教授,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沈晨在外网上火了这么多天,被骂得最狠的时候早已经过去。

  他觉得纪检人员这时候过来找他,另有别的深意。

  “你说的‘言行’,其实,是指我为陆奇说话的事吗?”

  纪检人员沉默片刻,眼中多了几分审视。

  “是的,毕竟这件事还没有定论,也没有更多的证据。”

  沈晨:“证据……你看了今天中午的案情公开会?”

  “嗯。”纪检人员:“以及你的访谈。”

  沈晨问得直白:“你现在和我说的话,是作为学校对我发出的警告,还是你个人对我的规劝?”

  纪检人员不置可否,只微微耸了耸肩:“有区别吗?”

  一个人想完全没有过错,是不可能的。

  沈晨就算事无巨细地,将每件事全都做好,也每时每刻都有可能会留下把柄。

  所以只要这位纪检人员想,他总能找到沈晨的问题,再搬出学校当做借口。

  但沈晨在平和与强势中,选了自己平时很少选择的那一方。

  他口气平缓,内容却十分强硬:“可一开始,我就是看邵慈老师的面子,才会来这里上课的。”

  换言之,有人想用这份工作来让他改口,实属痴心妄想。

  纪检人员几秒没说话,将声音拉长,问道:“沈教授……确定要这样做吗?就为了陆奇?”

  两人的语气并不针锋相对,声音也都不大,但原本用来教书育人的教室,此时带上了一点硝烟味道。

  沈晨的态度不甚清晰,他只是淡淡说道:“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

  开完案情公开会,刘浩明给自己放了一个下午的假。

  他回到家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打算睡觉。

  他一反常态的样子,让组里的其他组员看出来,这次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陆奇已经死了这么久,他所有的实验数据都放在岑江集团里,现在岑江集团想让他一力背锅,必然不会再留下可以为他证明的证据。

  那名声称陆奇在自杀当天进过地下的年轻学者原本一直没有放弃,因为第五实验室被炸,他和其他研究人员一起放了长假,每天都会跑来警局问问进度。

  但今天过后,他也终于明白,就算他再将口供说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能拿来当做完整证据。

  刘浩明的态度,甚至比这场案情公开会,更能证明陆奇事件的结论,再也不会有反转。

  岑江集团的公告函在傍晚发出,公告中宣布:就陆奇利用岑江集团科研团队进行人体实验一事,保留对陆奇及陆奇家属追究一切责任的权利。

  原本负责陆奇自杀案的隔壁组长没想到在短短时间内,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给刘浩明打电话,发现刘浩明的电话关机。

  一时间,陆奇案已经放弃调查的消息不胫而走,刘浩明在家里睡了一个好觉,顺便在半夜起来时,觉得自己有点发烧,把第二天的假也给请了

  伟大的科学家跌落深渊,原本跟风的营销号集体闭嘴,再也没有一个人为他发声。

  除了沈晨。

  沈晨回到家后,跟彼苏尔聊了半天简知舟的实验室。

  晚些时候,他和彼苏尔一同抱着平板电脑,在古诗词中选了很久。

  彼苏尔看完注释,指着《论语·为政》中的一句话道:“我觉得这个好,‘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沈晨也觉得这句很好:“那就选这个。”

  随后,他将这句话复制下来,贴在岑江集团公告函的评论区里。

  半个小时后,他的评论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热心网友顶到第一条。

  有人贴心地发出了这句话的白话文:“意为一个人要是不诚信,真不知道他还能干啥。”

  很快,这条也被顶了上来。

  彼苏尔笑眯眯地,一边刷新页面一边吃树莓,觉得网友十分可爱。

  沈晨今天难得没有坐在书桌后忙碌,而是拿着那本海钓书与彼苏尔一起坐在沙发上。

  两人神情自然,正在享受悠闲的睡前时光。

  只是彼苏尔接连吃到两颗酸的,好看的眉头拧起来。可他又无法通过这些树莓千篇一律的外貌,分辨出它们到底谁酸谁甜。

  彼苏尔:“我觉得,这些树莓有点不善良。”

  沈教授对于魔王大人的奇妙语录已经见怪不怪:“很酸?”

  彼苏尔点点头。

  沈晨:“你可以直接跟方姨说,以后不要买这种会酸的水果。”

  彼苏尔:“可我看网上说,意料之外的甜蜜,更能触动人心。”

  沈晨从来不在网上看任何心灵鸡汤,此时也觉得这句话有点难以理解。

  但因为这句话出自彼苏尔,所以他格外想了想。

  而后他放下书,问道:“如果你知道这些都是甜的,吃下去的时候,就不会一样开心了吗?”

  彼苏尔被问住,思考了一番。

  沈晨很少提出这种没有确切答案的问题,所以他有点好奇彼苏尔的回答。

  彼苏尔想了半天,随即看了看门口,确定这次不会再有人前来:“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沈晨:“嗯?”

  彼苏尔见沈晨没有不同意,快速地探过身来,在没有走神、也没躲的沈教授嘴上亲了一下。

  两人中间的位置,沙发凹陷又弹起。

  反色的两缕发梢轻轻触碰,如同两人的亲吻一样。

  魔王大人得出结论:“好像意料之中,也是一样开心的。”

  沈教授看着彼苏尔的脸,觉得心理医生的叮嘱可能有些道理。

  他觉得自己……好像对亲密接触的体量产生了认知偏差。

  因为彼苏尔刚刚亲了他一下,但这个举动,却想让他得到更多了。

  彼苏尔站起身,打算把没吃完的树莓放回楼下冰箱里。

  但人刚刚走到门口处,就被沈晨叫住。

  沈晨将书合起放在茶几上,走到彼苏尔身边,从面前人手中的玻璃碗里,选了一颗看起来非常“善良”的树莓。

  魔王大人有点不解,他没想到沈晨叫住自己,就是为了要颗树莓吃。

  沈晨将树莓放进嘴中,轻轻咬破后,揽住彼苏尔的腰,侵身将人逼靠在门边的墙上。

  他微微低头,含着那颗树莓,吻在那两片刚刚还在撩拨自己的唇上。

  而后,他舌尖轻顶,将树莓渡了过去。

  酸甜的果肉汁液,带着浅红的透色,在两人相接的缝隙间时隐时现。

  沈晨向来禁欲,一生中所有称得上情不自禁的时刻,几乎从没有过。

  但魔王大人从来不懂人类的欲望,会是多么可怕的洪流。

  彼苏尔的鼻息中,全是属于沈晨身上的好闻味道。

  他的手在不自觉中收紧,紧紧握着碗边。

  在颇为放肆的深吻中,沈晨感觉自己内心的焦渴终于开始缓解。

  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抑制的爱意。

  彼苏尔纤细但有力的腰肢,在他手掌的禁锢中逐渐温热。

  温室里的小鹿已经到了睡觉时间,正窝在一起取暖同眠。

  平稳的呼吸声穿过月光,与清辉共鸣。

  这短短的时光罅隙,像被海棠花缀上香气,变为岁月中可堪停留与回望的惊鸿片羽。

  沈晨将头微微抬起,柔软的目光中,充满彼苏尔从未见过的依赖。

  沈晨轻问:“这个吻,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彼苏尔表情呆呆的,眼中含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沈晨:“那,意料之外,有更触动人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

  树莓:我真的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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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说作为纯新人作者的第一本,能得到这样的厚爱,我真的非常开心。

  就是有时候也会陷入纠结,感觉写得不好看,或者为什么自己码字速度这么慢等等等等……

  就,感谢宝子们喜欢这篇又无厘头又温馨、乱写一气、满纸荒唐的小白文,我好爱你们呜呜呜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