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物进化的万年历史中,趋异现象让同源生物进化成了无数种的形态。

  不同的经历过往,也将每个人类分化为完全不同的个体。

  简知舟觉得这没什么,因为自从人类学家把性激素、多巴胺和催产素的联合作用分析清楚后,爱情就只是披着美好外皮的生理现象而已。

  简知舟:“他喜欢不就行了嘛?”

  夜色逐渐朦胧,悠长时光在爱情中无法稀释任何,只能见它逐渐滚烫。

  简知舟离开时,带走了彼苏尔给他的零食礼包。

  他踏着夜色离开,还要先回研究所收拾东西。

  沈晨在书房里写公开涵,一直写到深夜。

  彼苏尔忙了一天,有点犯困,很早就回了房间休息。

  沈晨忙完后,看着时间,给应该已经降落在美国的沈昱打电话,询问了他后面的检查和手术安排。

  两人的对话非常简短,很快就说完,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和玩笑。

  就像沈昱所说,他们其实都算不上熟人。

  但有些改变,也切实的发生了。

  就像沈晨此前从来不会关心,沈昱每天都需要忙些什么。

  沈晨挂下电话后,坐在沙发上缓了很久,直到不适感完全消去后,离开书房回到卧室。

  自从上次简知舟睡过他的床,彼苏尔就非常介意。

  但今天家政人员更换了楼内的所有床品,所以彼苏尔终于松口,同意他回自己房间睡觉。

  只不过,沈晨借着月光,看见自己原本平整的大床上,鼓着一个小包。

  沈晨走到床边,轻轻掀开被子。

  如他猜想,彼苏尔变回本体,正在他的被子里睡得香甜。

  彼苏尔像被动静吵到,抖了抖耳朵,做了一个深呼吸。

  但他始终没有睁眼,只换了个姿势,打算继续睡。

  沈晨伸出手,在彼苏尔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他动作轻柔缓慢,不想把人吵醒。

  彼苏尔鼻子动动,在迷迷糊糊中,闻见了沈晨的味道。

  魔王大人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自己刚刚在想的人。

  彼苏尔的声音带着惺忪睡意:“你忙完了?”

  沈晨:“嗯。”

  彼苏尔软软道:“新换的被子好好闻,你要不要进来闻一下。”

  沈晨用手指挠了挠彼苏尔的下巴:“变回来吧。”

  “不会挤吗?”

  沈晨顿了顿:“不会。”

  彼苏尔闻言,在被子里变回人形。

  他原本的睡衣扣子松开一颗,敞开的衣领露出锁骨,在被子边缘若隐若现。

  沈晨错开视线,将被子拉起,把魔王大人裹成一个大号粽子。

  随后,他躺在床上,把粽子卷抱进怀里。

  彼苏尔只有一颗头露在外面,好奇问道:“你不脱衣服进被子睡吗?”

  沈晨闻见棉花与洗发露混合出的清新味道,的确如彼苏尔所言,非常好闻。

  “我还没洗漱。”

  彼苏尔:“那你怎么还不快去。”

  沈晨极轻地笑了一声:“你躺在我的床上,老实说,我很难去洗漱。”

  他清冷的嗓音融进深夜,像能把月光漾出波纹。

  沈晨觉得,不急。

  反正,冬夜漫长又安静。

  -

  在简知舟实验室装修的这段时间里,彼苏尔最后享受了一阵无业游民的快乐。

  沈晨照样忙碌,除了之前需要操心的事情,他还突然开始在网上为陆奇说话。

  一位是在外网被自身学界排挤的生物学家,另一位是刚刚被爆出人体实验丑闻的医疗科研学者,这样的组合看上去,充满了危险禁忌的味道。

  陆奇的事原本已经盖棺定论,突然再次回到大众的视野中央,带着比前次更大的讨论空间与热度,在网络上久久不息。

  通过陆奇,整个医疗科研领域慢慢进入人们的关注视野,一时间,诸多医疗机构被人们盯上,不得不纷纷发言,望大家理性看待事件,并表明愿意配合一切调查。

  但几番折腾下来,热度却不降反升。

  这种平日里不会被人关注的未知内容,一旦激起人们的好奇心,就很难再回到之前的神秘。

  方姨得知彼苏尔要出去工作,成了整栋楼里最操心的人。

  她给彼苏尔准备了午饭便当,里面有炸成小章鱼的鸡肉肠,还有煎成太阳花的鸡蛋。

  当然,为了满足彼苏尔的惊人食量,方姨准备了整整四个便当盒。

  魔王大人全副武装,踏上了打工的旅程。

  沈晨的车已经修好,他开车将彼苏尔送到目的地,又叮嘱了一遍,让魔王大人下班后自己乖乖打车回家。

  彼苏尔招招手,目送沈晨去学校。

  简知舟从他身后的矮楼大门探出头,将恋恋不舍的魔王大人领了进去。

  在拐角的入口处,贴着“简知舟光学实验室”的金色立体字。

  彼苏尔仔细看了看,发现是泡沫切割的。

  可见简教授果然如他自己所言,选了非常便宜的装修方案。

  这一次,简知舟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他将试验方案写得无比详细,又从诸多方案分支中,归纳出许多个大类。

  就算没有彼苏尔这个超出科技上限的外援,简知舟也觉得自己不会输。

  更何况,现在多了一位魔王大人的帮助,他更没有课题失败的理由。

  简知舟站在一众助理和彼苏尔面前,打开多媒体,开始了整个理论构成的讲解。

  他偶尔会站在投影中,为提问的助理指出重点、讲解问题。

  投影仪的灯光打在他的眼中,晃出一片绚丽的多重反射,虹膜上的复杂纹路,在光线的照射下清晰无比,光点摆动,熠熠生辉。

  在追寻真理的路上,科学家向来义无反顾。

  宇宙构成的一切秘密,都是他们追求的方向。

  沈敛宁已经回国,比起简知舟的忙碌,他正无聊地坐在办公室里看人物传记。

  书中,美国钢铁公司的第一任总裁查尔斯.史考伯,曾经这样说过。

  一个人几乎可以在任何他怀有无限热忱的事情上成功。

  沈敛宁深知,简知舟与自己不同,是那种可以完成一切梦想的人。

  上大学时,简知舟就能为了回实验室算数据,翘掉所有选修课和校内活动。

  就算是在收到警告后,他也没打算收敛,只是额外溜达到医务室,打算搞张病假条来遮掩。

  这样的人,就连上天都会格外宠爱。

  宋濯敲门进来,手上拿着上月国内项目投资的汇总报表。

  沈敛宁放下书,接过了那份文件。

  恒古银行总负责人的办公室,既宽阔又奢华。

  落地窗外,是繁华无比的经济命脉之地。

  这样的地方,着实与沈敛宁曾经学习和工作过的综合诊疗室完全不同。

  就连他面前这张写字桌,也比那时用于承载生命的手术台更大一些。

  宋濯提醒道:“简教授的光学实验室今天正式开始项目研究。”

  沈敛宁:“嗯。”

  宋濯:“还有什么需要特别安排的吗?”

  沈敛宁想了想,抬起眼:“我想订个东西,可能不好找,你先帮我在藏品界放个信出去。”

  -

  沈晨躺在诊疗室柔软的沙发床上,不久前服下的精神类药物,让他整个人都反应迟钝起来。

  而后,他任凭心理医生的一步步暗示引导,进入特殊意识状态。

  母亲去世的那天,正好是个天气晴好的周六。

  他的母亲经过两场切除手术,精神与身体都几近消亡,一天内清醒的时间全都加起来也不足两个小时。

  沈晨坐在母亲身边,给她讲自己上次考试的成绩。

  他的母亲听着听着,双眼阖了起来。

  而后,是尖锐的仪器异响。

  医生冲进病房后,沈晨被护士拉走,站在角落里。

  医生间焦急的喊声,抢救器械的碰撞声,每一声都重重敲在沈晨的心上。

  机械的长音,变成整个世界的伴奏曲。

  没过多久,当抢救的黄金时间结束后,一切声响又开始变得越来越小。

  为首的医生站在病床前,坚持抢救了许久。

  但直到最后放弃,也没能为这个孩子保住母亲。

  时间凝固在宣布死亡的那一刻,沈晨一动未动。

  沈晨的母亲曾经告诉过他,当她离开的那一刻,她不想听见沈晨的哭声。

  她说男子汉要勇敢,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哭。

  她只希望,沈晨能勇敢的,和她说一声晚安。

  良久良久,沈昱赶来时,沈晨仍然站在角落里。

  沈晨没有那个勇气,和自己的母亲说晚安。

  母亲脸上的白布,父子两人谁也没有再次掀开。

  在这场催眠中,沈晨再次看见沈昱的眼泪。

  那滴眼泪从毫无生气的眼中凝结,滑落在空洞的脸上。

  很快,沈晨全身的颤抖逐渐清晰起来,不适感再次叫嚣。

  他从回忆中骤然坐起,闻着医生准备的清新剂,却感觉连同刚刚服下的精神药物,全都没有削减他的应激反应。

  心理医生叹了口气,帮他轻拍后心。

  心理脱敏治疗往往非常痛苦,需要患者一次次面对不同程度的情感创伤。

  而与大多患者不同的是,沈晨更加特别,因为诱导他产生心理问题的应激点,只有那一个场景。

  他需要一次次回到那个场景中,而后通过心理医生的安抚,逐渐接受它。

  这个过程,将会沉痛又漫长。

  治疗结束后,沈晨正准备离开。

  心理医生出言叮嘱:“如果在治疗期间,你发觉自己出现其他症状,比如失眠、食欲骤减、提不起精神等等,要及时与我联系,修改治疗方案。”

  沈晨点点头:“好的。”

  午时的阳光,照在刚刚出过一身冷汗的沈晨身上,使他舒服了些。

  沈晨刚坐上车,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他疑惑着接通,对面态度非常有礼,表明了电视台记者的身份,并提出请求,想就陆奇人体实验的事,与他做一个详细访谈,聊聊他为何会如此相信陆奇,坚信问题出在岑江集团内部。

  沈晨耐心等对面说完,而后只想了一秒,就做出决定。

  但他还是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同对面拉扯几句。

  最终,他答应了访谈请求。

  商讨过时间后,沈晨挂断电话。

  他没有将手机放下,而是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不多时,短信收到回复。

  一串没有存进通讯录的未知号码回道。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