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温说到一半，韦项打断到：“稍等，我还是更好奇城主的事，能不能先说城主的部分？”
江雪温被打断了有点不爽，眯着眼看他。
辰钧山正听得入迷，嘀咕到：“我还蛮想继续听的。”
但江雪温不想讲了，辰钧山和孟鸠追问了好几遍“后来呢”，她勉为其难快速讲完这段内容：“后来我认为，虽然他是我生父，但做坏事就要付出代价，该送监狱还是得送。我最后找到了一个硬盘，记录了很多他杀人的录像。里面的东西怎么说呢……对我造成了很大的震撼。我把这些录像作为证据交给警局，但当天晚上，他拿着这个硬盘回家了。”
那颗星球上的警方没有处理江雪温的父亲，反而说“证据不足”，把硬盘还给她父亲，并告诉他江雪温报警的事。
辰钧山琢磨了一下，问：“所以说，或许警局和你父亲间有某些交易，或者关系，让他们选择包庇你父亲。这就是你后来杀了你父亲，并且把他埋在警局旁边的雪里的原因？”
江雪温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样。他觉得我脱离了他的掌控，回家后揍了我一顿。之后也经常打我，因为他觉得他需要在精神上驯服我、控制住我。我报警了好几次，警局不管。就这样过了两三年，我感觉自己快被他打死了，就趁他睡觉的时候把他杀了。”
辰钧山听完后感觉很奇异，江雪温和他的经历有些相似，都遭受了来自父亲的暴力，最后都亲手把父亲干掉了。
但是江雪温之后好像刹不住车一样，变成了一个杀人如喝水的杀手，哪怕她平时很温和，还梦想着当医生。
辰钧山却截然相反，成了很排斥暴力的人。如果不是意外读了军校，又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他最后可能会按父亲的形象反着来，变成文弱内敛的alpha。
他们做这件事的时候太小了，辰钧山琢磨，如果不是自己脑子受损，忘记了这回事，那个年龄的他可能根本承受不住杀死父亲带来的心理重量。
在那之后心智毫不成熟的青春期，当他日夜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父亲的死相反复出现在他的回忆中，影响着他成长的方向，或许也会将他变成江雪温这样。
如果心里认为杀人是错误的，杀人后会变得很痛苦。为了让自己心里不那么痛苦，杀人者会反复重塑杀人的合理性和正当性，将这件事变成“正确”的。
辰钧山琢磨，江雪温就是这样的状态，她告诉自己杀的人都是恶人，将自己放在相对正义的位置上，以此减少自己的罪恶感。
所以她不会杀她认为的“无罪之人”，如果违反，她之前所作所为的正当性都会消失，罪恶感会直接将她吞没。
辰钧山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当时脑子受损，至少现在自己看起来比江雪温正常。
“后来呢？你怎么到这里的？”孟鸠追问到。
江雪温叹了口气，继续说：“杀了他之后我去自首，但是路上遇到孤儿院的护工。顺带一提，那所孤儿院在江奶奶在的时候是很温暖的。但在我离开两年后，江奶奶去世了，里面的高层开始贩卖孤儿院里的小孩。我遇到护工后没有防备，被打晕卖到这里来了。”
辰钧山琢磨，好像串起来了，英子也说自己是被卖到帝国的。
“薛城主想要继承人，我和很多人都被送到城主的床上。之后我开始养伤锻炼，养精蓄锐，明里并不反抗他，暗地里筹谋杀掉他并且逃出去的计划。某天我找到了下手的时机，本来打算先把他阉了再杀掉，但我大意了。”江雪温说。
韦项顺着问：“被他逃了？”
江雪温点点头：“嗯，他跳进湖里游走了，但我不会游泳，让他逃掉了。”
辰钧山不由想起城主建在湖中央的屋子。看来在那件事里，“水”给了城主很大的安全感，但他居然想靠着一片湖保护自己的平安，很难评价他的精神状态。
也许冯花时说的是对的，某种程度上城主精神也有点变异。
“后来我逃出来，在城里艰难求生。”江雪温眼神看起来有点难过：“一个培育人oemga收留了我，让我藏在她家里。但她的alpha回来后，把她打死了。我就在城里游荡，后来找机会把这个alpha杀掉了。”
辰钧山听得震惊了，他问：“等等，你当时才十三四岁，能杀掉一个成年alpha？”
江雪温语气平常地说：“杀人不是打架，这是技术活，和力量无关。我看到过我生父杀死两百多斤alpha壮汉的视频。”
她看向辰钧山，说：“现代科技是很发达的，但人体很脆弱，非常脆弱。日常生活中能致人于死地的东西很多，人被车撞了会死，被电了会死，被生锈的刀砍了会破伤风死掉，哪怕只是一根牙签，从耳朵里扎进去，只要操作得当，人也会死。”
辰钧山被她看得毛毛的，继续问到：“后来你就开始卖保险？”
江雪温点点头：“我见过很多被欺负的人，有的人被活活欺负死了。我想起我也差点被我生父打死，然后我怂恿他们，鼓励他们反抗，但是没用，他们不敢，即使反抗也不敢下重手，最后被变本加厉的报复。我怂恿他们逃跑，他们还是不敢，因为他们觉得逃跑之后自己养活不了自己。我不理解，为什么好手好脚的，会养活不了自己。”
她眼神变得很无奈，继续说：“这里的规则不保护他们，我太小了，救不了他们。反正我手已经脏了，那就替他们报仇好了。最后我想了个办法，我开始卖保险，如果买保险的人死了，我杀了家暴他的人，最后保险的名声传开，大家都知道杀人会被我杀死，他们家暴的时候就会注意分寸了。”
辰钧山想了想当时江雪温的处境，在其他人都不敢反抗的情况下，她想以一己之力保护其他人，似乎这样的威慑是最好的方式。
但是显然这样的威慑并没有形成，白雪意外险在自由城并不广为人知。
辰钧山继续问：“后来呢？计划失败了？”
江雪温点点头：“毕竟城主没死，他也在找我，想报复我。我只来得及兑现两单保险，就被城主抓住了。之后我被倦鸟那混蛋捞走送回联邦，他把我身份洗干净，让我考到主星去潜伏着，不照做就揭发我杀死父亲的事，并且把我送回给薛城主。我一边苦读一边帮他杀人，最后考到联邦军校学医，可惜只读了两年，真的很可惜。”
她看向辰钧山的眼神又变得很幽怨。
辰钧山假装浑然不觉，并且表示同情：“你真命苦。”
他说得非常真情实感，灰色星域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惨了，但好像这里随便捞个人，过去的经历都比他苦几倍以上。
江雪温对他的话表示认同：“你说得对，但我现在还是没办法救他们。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把我放开，让我把剩下的人杀了，然后帮我把保险的事宣传广一点。如果你帮上忙，我会考虑把钟齐意的下落告诉你。”
辰钧山沉默了，他在反思。
江雪温因为自己被父亲揍过，看到这些人后出于同情想帮他们。
辰钧山也和这些人共情了，但他什么也没有做。
威尔还告诉过他，工厂里的培育人在消耗生命工作，被榨取作为原料的价值。他也被抓到实验区当过实验材料，但他却想先离开这颗星球，在其他地方转转再说。
和江雪温用最极端的方法实现目的不同，他下意识地抗拒冲突，事情不发生在他身上，不被逼到没辙就不会主动攻击。
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认为，远离冲突就可以远离暴力，让自己不变成一个暴力的人吗？
但和江雪温比起来，这样不是很懦弱吗？是过去经历的影响，还是他本身性格如此？
灰色星域没有律法，江雪温说得对，这里的规则不保护所有人。对于那些不被保护的人，这里是任人摆布的地狱。
这里诸多的不平等和悲剧，是麦瑟琳让他留在灰色星域的原因。
他已经听到了，也了解到了，但好像事到临头，他还是下意识不打算主动做点什么。
明明江雪温要做的事应该是他来完成的，他感觉心里有点紧，对自己有一点失望。
他想着眉眼低垂下去，江雪温看到了，惊异到：“只是抓了我而已，听个故事没必要自责到这种程度吧？行了，别垂头丧气的，赶紧放开我。”
“不行，你让我想想，你现在的方法有问题，太极端了。”辰钧山拒绝到。
“有问题也是我的事，别想了，放开我赶紧走。据我观察，帝国的起义军暗中在城里埋了很多暗子，再留下可能会卷进奇怪的事里。”江雪温说。
辰钧山猛地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好像已经被卷进自由城的事里了。
辰钧山琢磨了一会儿，说：“要不，我们把城主撵下来，篡了他的位，发布新的规则，从根本上解决所有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
城主或成整个单元最惨角色。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