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洛辰这话说的没什么表情, 听起来也跟往日的答话没什么不同。
旁人可能听不出什么端倪来,可闻柳却能感觉到,顾洛辰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还有他为什么要去青楼呢?管家不是说,他不喜欢那些女子亲近他么。
马车从宫门驶出, 一路驶过热闹的主街道, 停在了“醉梦楼”前。
“王爷, 到了。”
车夫在外面轻声喊了一声, 掀开了车帘。
顾洛辰转身下了马车, 自始至终也没看闻柳一眼, 只是临离开的时候跟车夫又嘱咐了一遍, 要安全的把闻柳送回王府。
车夫这边儿刚应下,马车车帘却再度被人掀开。
“王爷,属下跟您一起去吧。”
闻柳想了一路, 还是不放心让顾洛辰自己留在青楼这种地方。
虽然他说暗中有暗卫跟着,可他从不让那些暗卫近身保护,还是自己跟着更安全一些。
一直没看他的顾洛辰这才慢慢转过头,看着他道:“那宴宴呢?你不是约了他么?”
闻柳微微咬了咬唇, 想了片刻才道:“事有轻重缓急, 自然是王爷的安危更重要一些。”
顾洛辰转过身抬脚,微微勾了勾唇角, 故作冷声道:“你想跟便跟着吧。”
闻柳跟着顾洛辰, 进了醉梦楼才发现,醉梦楼不是青楼,是自己想多了。
顾洛辰见他第一次来,便开口跟他简单介绍了一下。
“醉梦楼名曰醉梦, 店如其名, 是一家酒楼。”
“虽然生意不及鹤觞酒楼红火, 菜式没有他家多,但醉梦楼胜在酒好,一壶清酒下肚,听楼中小曲儿,醉在其中,入梦一场。”
闻柳在后面听着,心想顾洛辰来这儿是馋酒了么?
他正想着,顾洛辰便叫来了店老板。
那店老板似乎认识顾洛辰一般,眼底满是恭敬,都没等顾洛辰开口,那店老板便亲自在前面引着他和顾洛辰进了一间隔音极好的包间。
可那包间门一打开,闻柳便愣住了。
那包间里立着一个人。
那人身姿轻曼,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衫,一双狐狸眼中带着几分妩媚,他恭恭敬敬站在门边,朝顾洛辰行礼,看样子似乎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一般。
如此看来,顾洛辰今日来此,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安排。
这人他见过!
就是他第一次去顾洛辰府上的时候,被请到王府里给顾洛辰唱曲的男子。
他还记得,当时他不小心压了顾洛辰的脚之后,顾洛辰就是去听这人唱曲了。
看来他们认识很久了。
顾洛辰怎么突然来找他了,是想听曲儿了?
早知道他是来听曲儿的,自己就不跟他来了。
雁书行完礼,抬眸看了闻柳一眼,心叹今日怎么换人了,严城有事?
雁书:“王爷请。”
闻柳闻言,下意识微微抬起了头。
若是别的场合他跟着也就算了,听曲儿这种事儿他就没必要非要跟着了,一来他自己不喜欢,二来怕败了顾洛辰的兴致。
“王爷,属下去外面等您吧,您有事直接……”
顾洛辰这会儿已经坐在桌前了,他抬眸冲闻柳笑了笑,柔声道:“过来陪本王喝点儿。”
闻柳:……”
“属下还要护卫王爷安全,不能饮酒。”
“无妨,雁书在呢,过来喝点儿。”
顾洛辰说完,转头对雁书道:“去把那两瓶好酒拿来,拿两个杯。”
闻柳坐到顾洛辰旁边,看着雁书往外走的身影,心叹竟然叫的这么亲切,雁书,他姓什么,跟顾洛辰……又是什么关系呢?
“在想什么?在想雁书?”
顾洛辰看着他的眼神问。
闻柳收回视线,回过头,诚实地点了点头:“属下记得他。”
顾洛辰微微蹙眉:“何时?”
“就属下第一次去王府上,王府选暗卫的那次,他抱了一把琴,管家特地到王府门口接他,问他是不是来唱曲儿的。”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微微往后面椅背上靠了靠,轻叹道:“你记得倒是清楚,本王都不记得你见过他了。”
闻柳回道:“当时王爷又不在,自然不知道。”
顾洛辰微微垂眸,他当时就站在不远处听闻柳的心声,只是闻柳不知道罢了。
只是……当时闻柳的心声……
他看到自己请人来唱曲儿,以为自己是个荒淫无度的乱臣贼子。
这么一想,闻柳不知道雁书的身份,他现在会不会还和之前一样,误会了雁书的身份,真把雁书当成唱曲儿的了。
误会雁书倒也无妨,关键是他会不会因此误会了自己,误会了自己与雁书的关系。
想到这儿,顾洛辰便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刚想开口跟闻柳解释,雁书就拿着两瓶好酒推门进来了。
顾洛辰把刚要解释的话咽了回去,从雁书手中接过酒,递给闻柳一瓶。
雁书见状,把那两个杯子给他们一人一个放到了他们面前。
心里却不禁感叹,这是王府里新来的暗卫么?
可这人穿的不是暗卫的制服,脸上还戴着面具,更奇怪的是,王爷什么时候开始允许暗卫与他同桌喝酒吃饭了?
顾洛辰转头看着闻柳,柔声道:“外面有很多暗卫候着,你只管安心尝尝这酒。”
见闻柳微微颔首,顾洛辰才转头看向雁书:“说吧。”
“是,王爷。”
雁书从怀里掏出一样儿东西,递给顾洛辰道:“之前王爷让属下派人盯着那别院,盯到二十多天的时候,那别院的主人第一次出了别院,漏了个面儿。”
他说完,把刚拿出那东西展开给顾洛辰看,是一幅画像。
“这是属下找了京城最好的画师,根据暗卫们的描述画出来的画像。”
顾洛辰拿起那画像,仔仔细细端详了半晌,微微蹙眉道:“只有这一幅?”
“是。”
“你把那看到此人面貌的暗卫找来。”
片刻功夫后,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跟着雁书进来了。
顾洛辰的视线始终落在那幅画上,想要从那画中找到些许端倪,可他仔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画上这人,他没见过。
“画上这人,跟你们所见之人有几分相像?”
店小二朝着顾洛辰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然后才低着头回道:“回王爷,大概有九成像。”
“他那日出了别院,之后去哪儿了?”
“去了怡红院,一直到子时才出来,喝得醉醺醺的,被人抬走了。”
“哪日去的?”
那人想了片刻,道:“月初,八号。”
“确定?”
顾洛辰将视线从那画上抬起来,抬眸懒懒往店小二的方向看了一眼。
店小二严肃道:“确定。”
“雁书。”
“在。”
顾洛辰将那画像团成一团扔给雁书,道:“一会儿拿出烧了。”
雁书略有些疑惑的抬眸问:“不留着再给其他人认认么?王爷是怕这画被不该看的人看到?”
顾洛辰拿起酒瓶倒了杯酒,小酌了一口,懒懒道:“太丑了,看着辣眼睛。”
雁书:“……”
“你去查查,八号当天,包括八号往前三天,往后三天,都有哪些人去过怡红院,把其中所有的官员名单都列出来。”
顾洛辰嘱咐完,又补充了句:“还有商贾,京城大户商贾人家,也都查一查。”
雁书:“王爷放心。”
“嗯,让人多准备些好吃的送过来,你先退下吧。”
雁书:“饭菜早已备好了,王爷有事随时叫属下。”
那二人刚退出去没多久,饭菜就端了上来。
顾洛辰特意让人把那几道好吃的菜放到闻柳面前,侧头看着闻柳道:“尝尝。”
闻柳刚刚听着两人的谈话,无意间就多喝了几杯,这会儿只觉得整个人微微有些晕,听顾洛辰说话的声音都是虚的。
他转过头,对着顾洛辰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拿起了筷子,夹了好几下才夹起来一片牛肉。
顾洛辰看着他夹菜夹了好几次的模样,唇角微微扬了扬,随手拿起闻柳手边的酒瓶轻轻晃了晃,酒瓶里还剩大半瓶的酒。
顾洛辰心笑,原来就这点儿酒量。
上次他说要帮自己挡酒,还以为他听能喝的呢。
“王爷先吃。”
顾洛辰被闻柳的声音拉回了神,他看到闻柳把刚费了半天劲夹起来的牛肉放在自己碗里面,之后才又给自己夹了一块儿。
见他微微醉着,顾洛辰轻笑着侧头毫不避讳的打量着他。
戴着面具、看不到脸竟然也能这么好看。
简直就是近乎完美的骨相。
高高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微微突起的漂亮的喉结……
顾洛辰的视线停留在他的喉结上,因为吞咽的动作,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看起来竟让人挪不开眼。
那人吃着吃着,突然笑了一声,低声叹道:“原来之前都是我误会了王爷。”
似乎是因为醉着,闻柳连自称也忘了说。
顾洛辰闻言,轻笑着看着他:“哪里误会了?”
闻柳眼神有些空洞,像是在回想:“我第一次在王府里看到雁书的时候,还以为王爷是个男女不忌、荒淫好色的人,如今才明白,那一切不过是障眼法。”
要是旁人这么说,都不用顾洛辰说话,严城早就把人直接送刑堂了,可闻柳这么说,顾洛辰却一点也不生气,一心只想着听听他的“酒后真言”,想知道他现在对自己是什么看法。
“那你现在觉得,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闻柳闻言,转头看了顾洛辰一眼,微微眯了眯眼睛,像是不认得他似的:“王爷啊,他其实是个深谋远虑的好人,还是个……”
“是个不近男色、也不近女色的人。”
顾洛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