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太傅还有事情, 跟顾洛辰说完事儿就离开了。
顾洛辰让店小二又重新上了几道菜，跟闻柳简单吃了几口，期间顾洛辰自己多喝了几杯，微微有些醉意。
其实闻柳吃饭的时候就想问他, 之前太傅跟自己说了一半就被他打断的话是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 他却又有些问不出口了。
顾洛辰不想让太傅跟自己说, 说明他不想让自己知道, 既然如此, 即便是自己问了他, 他也不见得会说真话。
可比这件事更让闻柳惦记的, 是顾洛辰那句说了一半的话。
他说他现在的身份，委实不好去青楼，毕竟也……
毕竟也后面是什么意思呢？
他现在的身份, 不是摄政王么，可朝廷的法律里也没有不让摄政王逛青楼这一条，所以顾洛辰不去青楼是为什么？
因为他看不是青楼的那些庸脂俗粉，还是他太忙没有时间去, 又或是, 他有在意的人了？
毕竟也都是些庸脂俗粉？
毕竟也没时间？
还是毕竟也有在意的人了？
想到最后一点，闻柳不禁皱了皱眉头。
“闻柳。”
顾洛辰轻声叫了他一声, 闻柳回过神来, 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人家为什么不去青楼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自己在这里想这么多干什么。
跟他又没有关系！
再说了，不去青楼也是好事, 证明顾洛辰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
“走神了？想什么呢？”
顾洛辰轻声试探了一句, 心叹他该不是又在想怎么逃跑了吧。
闻柳自然不能跟他说自己在想关于他的问题, 于是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转移话题：“属下只是在想，世人恐怕都不知道您和祁老太傅私底下关系这般好吧。”
“怎么说？”
闻柳道：“世人皆知，祁老太傅乃是两朝重臣，也是两朝忠臣，向来德高望重，是当朝的一股清流，从来不屑于与人结交，而王爷您……”
说到这儿，闻柳没再说下去。
顾洛辰却想知道他的想法，于是便催促道：“接着说。”
“而您虽然心怀百姓，秉公办事，却被传是权势滔天的奸臣，外面对您不满的人十之八九，可谁能想到，祁老太傅竟跟您是朋友呢。”
顾洛辰轻声笑了笑，问他：“很不可思议是么？”
闻柳轻轻摇了摇头，他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与顾洛辰闲聊，抛却等级，抛却所有的顾及，就只是简单交谈。
“如果是以前的属下，确实会如此想，但现在，属下觉得，你们能成为朋友其实一点也不稀奇。”
“为何不稀奇？”
闻柳道：“您和祁老太傅有共同的志向，共同的目标和共同的目的，甚至，王爷刚刚说话的时候，祁老太傅能一眼识破您的想法，说明你们能想到一块儿去，这么多的相同点，这么默契，成为朋友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闻柳，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聪明。”
闻柳道：“除了属下的娘亲，您是第一个夸属下聪明的。”
顾洛辰放慢了脚步，又生出了几分想要考验他一下的想法儿。
“正如你所言，祁老太傅不屑于与人为伍，又是朝廷中的一股清流，那你猜猜，祁老太傅为何会同名声不好的本王交好？”
闻柳想了片刻，想到了一个人：“是因为皇帝？”
祁老太傅一心为国，又是小皇帝的太傅，心里自然是以家国为重，以皇帝为重。
而顾洛辰虽然名声不好，所有人都怕他，但唯独小皇帝不怕他。
按照太傅那天但说法，小皇帝应该是很喜欢顾洛辰的。
太傅不了解顾洛辰，但他了解小皇帝，小皇帝认定顾洛辰是个好人，那么太傅就极有可能对顾洛辰另眼相看。
只要他仔细用心观察一段时间，就会发现，顾洛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这样一来，他们便也算是志同道合，久而久之，成为交好的好友也很正常。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玩笑道：“还好你不是本王的敌人。”
闻柳道：“属下永远不会成为王爷的敌人。”
顾洛辰轻叹了一声：“最好是。”
闻柳闻言，莫名就顺着顾洛辰的话问了下去：“如果属下是王爷的敌人，王爷会派人杀属下么？”
可这话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问的都是什么话啊，自己都是他的敌人了，他对自己岂又不杀之理。
顾洛辰大概会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很好笑吧。
“那你呢？”顾洛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句，“如果你也是别人派来的眼线，如果有人让你杀本王呢？你会动手么？”
闻柳闻言，抬眸问顾洛辰：“是属下先问王爷的。”
顾洛辰笑道：“晚了。”
其实他刚刚那句话没说完，他想说的是，还好你不是本王的敌人，否则你若当真要杀本王，本王便真的只能引颈就戮了。
现在一切都晚了，他喜欢上闻柳了，所以无论何时，无论什么情况，自然都不可能伤害闻柳。
“晚了是什么意思？”
闻柳不解问。
顾洛辰笑了笑道：“晚了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是本王的近身暗卫了，已经是本王的人，没有机会再成为本王的敌人了。”
闻柳笑了笑，作为交换，也把自己的答案告诉了顾洛辰：“没人会让属下杀王爷，若真有这样的人，属下会先灭了他的口。”
顾洛辰闻言，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等闻柳转头看他时，顾洛辰才微微抬眸。
“怎么了王爷？”
顾洛辰愣在原地，看着闻柳问了他一句：“你恨本王么？”
“王爷何出此言？”
顾洛辰道：“本王为了自己的私心，把你留在王府，让你不得自由，你恨本王么？”
顾洛辰说完，就一直直勾勾盯着闻柳的唇，见他唇角微动，顾洛辰心底一颤，怕他说出个“恨”字。
可闻柳却也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轻轻笑了笑，道：“王爷不自私，王爷不是给过属下离开的机会了么？”
顾洛辰一时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原来闻柳知道，知道自己是故意放他走的，知道那是他自己离开的唯一的机会，却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回来。
“你那日，为何没走？”
街道上的人不算多，顾洛辰的声音混杂在嘈杂的叫卖声中，却没有被那些声音淹没。
闻柳清楚的听到了他的话，回答道：“不知道，往城门口走的时候，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王爷和宴宴对属下的好，想到了朝堂上的事。”
“出城的时候，想起了王爷那一句头疼，要在房间等属下，不知为何，就回来了。”
说着说着，。浴盐。二人经过一间药铺。
闻柳抬眸看了那药铺一眼，转头对顾洛辰道：“王爷稍等，属下离开一会儿，去买些东西马上就回来。”
顾洛辰闻言，想也没想便握住了闻柳的胳膊，微微蹙眉道：“去哪儿？”
“去药铺里买些东西。”
顾洛辰闻言，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你哪里不舒服么？”
闻柳摇了摇头：“属下去去就回。”
“本王跟你一起去。”
闻柳不明白他今日怎么了，为什么要一直跟着自己，没办法只好跟顾洛辰一起去了药铺。
闻柳走到柜台前，跟店家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店家立马转身去拿东西了。
等到店家出来，闻柳才付了钱，离开了药铺。
顾洛辰其实是有些微醉的，但也只是头微微有些痛，没什么其他问题，就连走路都很平稳，旁人不仔细看根本都看不出来。
刚刚他在药铺等闻柳的时候，本来是想上去帮闻柳结账的，可很快他这种想法就被自己按下去了。
他不能帮闻柳付钱，他希望闻柳的银票早点花光，希望他还不上自己的钱，希望他能一直留下来。
闻柳不知道自家王爷心里那点儿阴暗的小心思，把手里的药递给他：“王爷喝点这个。”
顾洛辰拿着拿小瓶子仔细端详了片刻，问：“这是什么？”
闻柳解释道：“这是治喝醉酒后头痛的药。”
顾洛辰老老实实将那药喝了，才问闻柳：“你怎么知道本王头痛。”
“因为刚出饭馆儿的时候，见王爷蹙眉揉了一下头。”
顾洛辰：“哦。”
他表面平静，心里却久久平静不下来。
闻柳肯定是一直关注着他，才会注意到他这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的，闻柳对自己的喜欢，说不定不比自己对他的喜欢少。
只是，跟闻柳对自己的好比起来，自己的行径有些不太坦荡。
但坦荡不重要，把闻柳留住才最重要。
闻柳留下来的原因，大概是怕他不舒服没人管他，怕他在朝堂上孤立无援，所以担心他。
那他如果一直这样，闻柳是不是……就能多留一段时间了。
只要时间久了，说不定在闻柳心里，对自己的喜欢就能把他留在王府了也说不定。
顾洛辰自信满满的想着，耳边却传来一声惊呼：“王爷小心。”
顾洛辰还没回过神来，心底下意识想：有刺客？
“砰”的一声，剧烈的疼痛感瞬间让顾洛辰回过了神。
他往后退了两步，一手捂着额头，一边看着刚与自己“亲密接触”的柱子，心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大白天的走路还能撞柱子上，真是丢死脸了。
在别人面前丢脸也就算了，还是在闻柳面前，他在闻柳面前不要形象、不要面子的么？
“王爷。”
闻柳惊讶地看着顾洛辰，自己刚才在想事情，才一会儿没注意到他，再一抬头就看到他直勾勾奔着柱子去了。
闻柳：“……”
刚给他喝的是醒酒的治头疼的药啊？不会拿成迷药了吧。
“王爷，您没事吧。”
顾洛辰低着头，心叹有事，本王很想找个地方装会儿死。
看来这就是对闻柳不坦荡的报应，光是想一想便会撞到脑袋。
-
第二天，顾洛辰上朝之后，他脑袋受伤的消息就传遍了朝堂。
下朝之后，小皇帝单独把他留下了。
两人一路到了御花园，顾洛辰才发现，太傅竟然也在。
太傅看到顾洛辰头上的伤，下意识问他：“又被行刺了？是言昙坐不住了？”
顾洛辰轻轻摇了摇头。
小皇帝把话接了过去：“可看清了刺客长什么模样？”
顾洛辰轻叹了一声，丧气道：“很高，很圆，很硬，还带刺。”
小皇帝：“……”
祁老太傅：“……”
祁老太傅把这几十年的智慧放到一起，也没想明白这形容的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看来自己见识还是不够多。
小皇帝比祁老太傅想象力丰富一些，综合了一下问他：“是一个又高又壮又胖，还穿着盔甲的人？”
顾洛辰冷声道：“不是人。”
小皇帝：“？”
祁老太傅：“？”
祁老太傅：“刺客不是人？那你是鬼缠身了？我就说嘛，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顾洛辰无语瞥了他一眼道：“这样的木头您总该见过。”
小皇帝一懵，糊里糊涂问出了口：“木头刺客？”
“哈哈哈哈哈。”
旁边传来了祁老太傅毫不顾忌的笑声，小皇帝也终于反应过来，憋不住跟祁老太傅一起笑了起来。
顾洛辰：“……”
没一个好人！
只有闻柳好。
闻柳就没有嘲笑他，闻柳看见他受伤，就只会关心他疼不疼，难受不难受。
“陛下今日功课做完了么？”
小皇帝闻言点了点头。
顾洛辰又道：“夏季雨季快到了，等会儿臣让李公公去御书房找几本关于南方水利兴修的书，陛下好好看看，明天给臣讲讲，看完了对南方水患有什么想法。”
小皇帝：“……”
“还有太傅，太傅您……”
突然被点名儿的太傅闻言，一个高儿从石凳上蹦下来：“那个，陛下，臣刚想起来，臣还有些事没处理，先离开一会儿。”
顾洛辰看着太傅那跑的飞快的脚步，转头看了眼小皇帝道：“臣没记错的话，前几日太傅还跟您请了这几日的病假的吧。”
小皇帝不会撒谎，微微点了点头。
顾洛辰又瞥了一眼太傅的背影，转头对小皇帝道：“臣看太傅健步如飞，属实不像身体有什么问题的模样，臣建议陛下把他请病假的奏折先放一放，过了这几日再说。”
小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心叹对不起了太傅，我也没办法，刚刚就不应该笑的那么欢快啊。
“那个，爱卿要不要换下伤药，宋御医正好在宫里。”
顾洛辰闻言，摇了摇头：“宋御医处理伤口的水平不行，臣还是回府让府中暗卫来吧。”
刚赶来找皇帝有事的宋御医：“……”
你说谁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