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洛辰待他坐下, 才细细打量了闻柳一眼。

  他今日穿着的是之前自己送他那件,只是闻柳最近病着,清瘦了许多,穿起来看着没有之前看着那么合身了。

  尽管如此, 看着也还是很好看。

  毕竟闻柳身形修长, 腿细腰窄, 就是个天生的衣架子, 什么衣裳套他身上都好看, 即便他以前平日里穿的暗卫的服饰, 他穿着也能穿出几分与众不同的美感。

  但好看归好看, 该补还是要再补一补,现在这样看着也太瘦了。

  看完衣裳,顾洛辰视线微微上移。

  细嫩白皙的脖颈、弧度完美的下颌线、轻启的薄唇……

  “王爷?”

  一句略带着疑问的话从那薄唇中脱口而出, 顾洛辰没回应,反倒是将视线落在他那面具上。

  其实他已经见惯了闻柳戴面具的样子,以前看久了就觉得也挺顺眼的,可不知为何, 他这几次见闻柳的时候, 总是会下意识去想象面具下那张脸是什么样子。

  有的时候只会想到模糊的轮廓,有的时候更具体一些, 会想到他的眼睛, 会想他的眼睛到底单纯的那种大大的铜铃眼,还是细长多情的瑞凤眼,亦或是一双……

  “王爷?”

  “咳……”顾洛辰轻声咳了一声,迅速挪开了视线, 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才开口淡然道:“你说。”

  闻柳想起刚才那几个暗卫受罚的事, 便也不敢像宋如鹤所说那般一五一十把十个暗卫九个中招的事说出来,免得再牵连了别人。

  只拿自己中招的事简单给顾洛辰举了个例子,然后又把宋御医的顾虑仔仔细细说给顾洛辰听。

  只是闻柳不知道的是,十个暗卫九个中招的事管家早已跟顾洛辰汇报过了。

  顾洛辰垂眸,取下了手上那串珠子。

  以宋如鹤那自负的性子,能轻轻松松让王府的暗卫中招,心里肯定得意,肯定会对闻柳说的。

  而闻柳却对那件事闭口不提,只说了自己中招的事,若是他猜得不错,闻柳此举是在保护那些暗卫吧。

  “管家跟本王提过此事,宋如鹤担心的有道理,府里的暗卫虽然武功高,但对迷药、毒药什么的确实不太了解。”

  他说完,停顿了片刻,想了个法子:“不如改日让他来府里亲自给暗卫们培训一下吧,比如下药的常见药有哪些,中招的表现什么样,又或者下药的手段。”

  闻柳闻言,心叹这果然是个好法子。

  如果暗卫们提前学过这些知识,自然是比一无所知瞎防备要好。

  须臾过后,闻柳想起刚来的时候在外面听到的那一句怒骂,没忍住问道:“属下刚来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王爷的话,王爷说的没找到的东西,是之前从孟老先生那里回来的时候被刺客抢走那个东西么?”

  “嗯。”

  “王爷若信得过属下,不如让属下去试一试。”

  闻柳并不是个喜欢自己给自己揽事儿的人,但这东西丢了,多多少少也算是他护卫不利。

  而且能让顾洛辰发这么大火的,肯定也是很重要的东西。

  顾洛辰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虽有有用眼尾的余光往他小腿的方向上扫了一眼:“这件事你不必管。”

  他说完,转头看着门口方向喊了一声:“来人,备马车。”

  意识到他要出门,闻柳识趣起身:“属下告退。”

  “你随本王一起出去。”

  -

  半个时辰后,言府。

  “他当真把那些没找到东西的暗卫罚了?”

  言昙浇花儿动作停了片刻,微微侧头问了一声。

  “是,探子说不但打了,而且还罚了两个月的份银。”

  “哈哈哈。”

  苍老的笑声在屋子里荡开,中间透着几分鄙视:“我倒要看看,没了这东西,他怎么光明正大的往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塞人。

  卓文青躬着身子立在一旁,言语间更是得意:“下官还听说,被他罚的那些个暗卫都是王府的老人儿了,听说他们被罚的心底都有了怨气。”

  言昙没说话,他把那壶里的水小心翼翼浇在花瓶里,精心呵护着面前那盆花儿,好像没听到身后人说话一般。

  卓文青却也不觉得冷场,又开始拍起了马屁:“都是大人有先见之明啊,大人怎么知道他会去拿那东西?”

  卓文青说话的功夫,言昙已经把一整壶水浇完了,他放下水壶,伸手把花盆里进来长起来的小草儿拔去。

  “本官听说了誊录所那边有动静儿,差人去看了一眼,发现誊录所近些年誊录下来的试卷和原试卷全被人偷偷调走了,便料想到他可能是想从这些人里面做文章。”

  “所以我便派人在暗中盯了几日,后来发现他出府了,猜到他应该是去拿东西了,便让人在他回来的途中埋伏。”

  “原来如此,大人果然有先见之明,下官自愧不如。”

  “下一步……”言昙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把那花盆里开的最繁茂的一朵花折断了花枝,夹在手中把玩,“监狱里那个……不能再留了。”

  卓文青看着他那样轻轻松松就把刚才还细心呵护的花摘了,不由得惊出了一头冷汗。

  言昙简直太让人琢磨不透了。

  -

  马车停在鹤觞酒楼旁边,顾洛辰先行下了马车,随后转头伸出手,做了一个要扶着闻柳下车的姿势。

  毕竟他的腿刚好,还是要小心仔细些。

  闻柳见顾洛辰要扶他,想着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亲近他,便强逼着自己抛去脑海中那些礼数,伸手握住了顾洛辰的手腕,在他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谢王……谢主子。”

  这一声主子让顾洛辰越听越别扭,他微微蹙了蹙眉,强调道:“别叫主子,就叫……公子吧。”

  “是,谢公子。”

  闻柳嘴上说着,手上却并没有松手,依旧那么握着顾洛辰的手腕。

  他这样一直握着,顾洛辰肯定会烦,等他烦了再松手也不迟。

  顾洛辰见他半天没松手,在心底暗笑,感叹道闻柳这是在故意找机会亲近他么?

  他拉着自己的手一直不放,是不舍得放吧。

  罢了,虽然这样被人拉着有些不舒服,但既然闻柳喜欢,那便由着他好了。

  “走吧。”

  顾洛辰任由闻柳拉着,刚走了几步,转念一想,反手主动握住了闻柳的手,把闻柳的手握的紧紧的。

  走在他身后的人脚步一顿:“?”

  他不是应该厌烦甩开他么?

  直接反手主动握着他是什么意思?

  闻柳想着想着,下意识就想把手往回抽。

  顾洛辰感受到闻柳手上的动作,又加了几分力度:“别动,你手太凉了,给你暖暖。”

  给你暖暖……

  顾洛辰竟还把他手凉的事儿记在心上,竟然还会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暖手。

  说一点也不感动是假的。

  顾洛辰对他,真的已经很好了。

  等闻柳回过神来,两人已经到了常去的那个包间。

  包间里的摆设跟之前一模一样,只不过之前来的时候气温不算高,窗户一直是关着的,这回天气好了,窗户打开了。

  温暖的暖风从外面吹进来,拂过闻柳脸上的面具,吹乱了他额头的几缕长发。

  被握着的那只手上不断有温热的温度传来,将他整个手都捂得暖暖的,他的手已经很多年没这样暖过了。

  顾洛辰感觉他整个手温热了,这才松开他的手,转身坐到他对面,看着他的另一手道:“伸手。”

  闻柳下意识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肯再伸手了。

  起初他不过是想惹顾洛辰厌烦,如今没惹人厌烦也就算了,还占了人家便宜,握了人家的手,还让人家用体温给自己暖手。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暗卫,何德何能能让堂堂摄政王给他暖手。

  虽然刚才被握着的一瞬间,他的确是很贪恋顾洛辰对自己的好。

  可他不能总是接受顾洛辰的恩惠,不然以后怎么还,要是还不起,就连跑他都没法儿安心的跑。

  “王爷,不凉了。”

  这会儿周围没人,闻柳便又将称呼改了回来,轻轻笑着说了句谎。

  顾洛辰却也不揭穿他,见他不想再伸手,也不强迫他,只淡淡对他说了句:“看窗外。”

  闻柳刚刚只注意到了从窗外吹进来的暖风,却没注意到窗外的风景。

  这会儿一看,才惊觉窗外的景色竟然这般好。

  他忍不住起身,走到窗户旁边,将那窗户又打开了几分,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

  在这儿几乎能看到京城最热闹的一片,入眼处皆写满了繁华,各式各样的住宅,拥挤的人群,枝繁叶茂的树木和开得正盛的桃花夹杂在住宅中间,为眼下“这幅画”平添了几分色彩。

  就连站在这房间里,都能闻到离得最近的那株桃花的花香。

  “其实之所以称这里是京城最好的酒馆儿,并不单单是因为这里菜式多、味道好。”

  闻柳转过头,笑了笑:“景色果然很好。”

  两人说话的功夫,店小二把菜单送了过来,顾洛辰把菜单往闻柳那边一推,看着仍站在窗口的闻柳:“回来点菜吧。”

  闻柳回身坐下,知道顾洛辰不喜欢在这样的小事儿上磨蹭,也就没推脱,直接开始点起菜来。

  等菜上齐了,闻柳便掏出银针挨个试了一遍,见菜里没毒品,才伸出筷子给顾洛辰夹了一片儿牛肉。

  他此举倒并非是为了故意装亲近,只是方才受了人家的恩惠,心里感激人家,又找不到可以回报人家的地方。

  顾洛辰看着碗里那片儿牛肉,笑道:“你怎么知道本王爱吃这个?”

  “见王爷之前吃饭的时候,吃得最多的是这个。”

  倒是机灵,顾洛辰笑了笑:“快点吃,吃完本王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