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宴……
闻柳在心底轻叹了一声。
那日宴宴说他俩是朋友的时候, 闻柳想到了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闻柳那日没回宴宴,也是因为想到了那人心里有所顾忌。
可他不该把宴宴跟那人比。
宴宴不是他。
闻柳走神儿片刻,回过神来,听到管家还在说:“……帮他, 但你应该看得出来, 王爷很器重你, 我一个管家, 没有王爷的命令也不敢私自放你走。”
“谢谢您, 我明白, 给您添麻烦了。”
老管家似乎有些累了, 他换了个坐姿,用胳膊肘拄着石桌,轻叹了一声:“不过我虽不能放你走, 但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闻柳听到这儿,眼睛瞬间一亮,看着管家追问道:“什么法子?”
管家笑了笑道:“我不保证好用啊, 不过以我对王爷的了解, 他平日里性子冷淡,最讨厌黏人的人, 你没事可以多主动黏着王爷, 估计过不了多久王爷就会嫌你烦了,就可能撵你走了。”
“多谢管家指点。”
闻柳声音里都透着期待,他以前怎么就没想过这一点呢。
旁人想接触顾洛辰不容易,可他想见顾洛辰就简单多了, 毕竟顾洛辰允诺过, 他可以随意进出书房。
就顾洛辰那冷若冰霜的性子, 多黏着顾洛辰肯定会惹他厌烦。
到时候他就会直接把自己撵走,也不用自己费尽心思想怎么逃跑了。
况且,费尽心思逃跑还要提心吊胆被抓回来,要是能被光明正大撵走才是没有后顾之忧的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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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柳从那小院儿出来,便直奔宴宴那儿去了。
宴宴住处离他挺远的,住在他哥旁边,要走一段时间,宴宴之前带他走过一次。
那会儿闻柳没多想,现在闻柳才明白,原来宴宴每次来见他都要走这么远。
宴宴对他一直那么好,他却因为被之前的假朋友伤害了不敢再相信别人,不敢相信宴宴那一句把他当朋友。
是他对不起宴宴。
闻柳刚到宴宴门口,就见门开着,宴宴正抬头看着严城,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和担心质问严城道:“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呀?”
自己这个时间进去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了。
严城耳力好,听到来人了,往外看了一眼,见闻柳来了,心叹正好,让闻柳把这小祖宗领走玩吧,跟闻柳在一起,应该能让他开心点。
“闻柳。”
严城看着刚转身想走的闻柳,故意开口喊住了他,“你进来吧。”
可严城这回想多了,宴宴并没有因为闻柳来而分散注意力,也没有因为闻柳直接把自己丢下,他只是看了闻柳一眼,低声道:“闻柳,你等我一会儿。”
闻柳能感觉到,宴宴的情绪不对,若是以往他见自己主动来找他,都会很热情、很开心。
可这会儿宴宴那表情看着,似乎根本开心不起来。
严宴跟闻柳说了一声儿,又转回头看着严城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严城看他那倔强的模样,倔强的眼神,笑了笑,轻轻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想用轻松的语气把这事儿揭过去。
“我又不是你,骄气包。”
可严城刚说完这话,他就后悔了,因为严宴听完这句话,严肃的模样丝毫没有松动,反而更生气了,连眼睛都红了。
严城瞬间慌了,认真解释道:“真没事,就划了一道口子,不深的,再过几天就长好了。”
闻柳听了严城的话,这才知道宴宴是在生气严城受伤却没告诉他的事。
可给王爷办事,当王府的暗卫,出各种任务,哪里有不受伤的啊。
闻柳在心底感叹,要是世事都能如愿该多好啊。
闻柳能理解宴宴担心哥哥的心情,本想帮着劝几句,可如今的情形,他也不好说什么。
正当他犹豫的瞬间,宴宴别过头转身跑出了房间。
“宴宴。”
严城高声喊了一句,想去追,又怕宴宴不想见他,于是只好转头求助似的看了闻柳一眼。
闻柳瞬间领会了严城的意思,下意识点了点头安慰道:“严首领放心,我去追。”
“多谢。”
严宴没有跑远,闻柳没多久便追上了他。
严宴见闻柳追上来了,嫌自己丢人,使劲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抽泣了几声。
闻柳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宴宴看了那手帕一眼,嫌弃的把那手帕接了过来,没忍住吐槽道:“你……你这手帕……好丑啊。”
闻柳笑了笑,他那手帕是有些丑,本来颜色就不好看,边上还被剪去了一块儿,形状奇奇怪怪的。
但闻柳还是温柔地看着那手帕,看了半晌才低声道:“是丑了些,我娘留给我的,她手工不算精细。”
严宴一听这东西是人家娘亲留的,瞬间停下了想用那手帕擦眼泪的想法。
他把手帕还给闻柳,闻柳却没接,只是笑了笑道:“擦吧,不嫌弃你,到时候洗一洗就好了。”
严宴一听,心情这才好了些。
但他仍然没用闻柳那手帕,他伸手抓住闻柳的手,把那手帕小心翼翼放回到闻柳手中。
随后从他自己怀里抽出来一块儿更丑的手帕擦了擦眼泪,擦完眼泪,他把那块儿更丑的手帕放在手里狠狠攥着,像是在泄气一样。
闻柳瞬间猜到了,那应该是严城送他的。
似乎光是攥着还不解气,严宴把那手帕拿出来扯了扯,扯了半天,仍是不解气,随手把那手帕扔了。
闻柳见状,想要去帮他把那手帕捡回来,严宴却不让。
闻柳转头看着他,似乎是怕他后悔,多问了一句:“真不要了?”
“不要。”
严宴说完,转头问闻柳:“你那手帕为什么缺一块儿啊?”
闻柳轻轻握着那手帕,微微皱了皱眉,过了片刻,才舒展开眉头。
“有一次放在房里,突然走水了,我顶着大火进去把他拿出来的时候,旁边被烧坏了。”
“后来我就把旁边剪去了,然后跟人借了针线,问了下怎么缝补,自己慢慢缝补好了,所以旁边的针脚看起来格外丑。”
“要是我娘缝的话,也不会很漂亮,但至少,会比我这个好看。”
严宴没再多问,反倒是问了闻柳另外一个问题:“管家找你了么?”
“嗯。”闻柳点了点头。
严宴听了,忙追问道:“那……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走啊。”
“不知道,不过,管家帮我支招了,谢谢你啊,宴宴。”
“说什么谢啊,我不爱听,以后别说了,可是……可能也没有多少以后了,闻柳,你走了……以后自己在外面要好好的。”
“说实话,我还是有点舍不得你,我在王府没什么同龄的朋友。”
严宴原本刚好了些的心情,这会儿又有些低落了。
闻柳很少见宴宴这样情绪低落的模样。
自从他认识宴宴开始,宴宴就始终是快乐的、温暖的,无忧无虑的。
“宴宴,我……”
“没事。”
严宴知道闻柳是想安慰他,故意打断了闻柳的话。
虽然他很舍不得闻柳,虽然他可能是整个王府里最不希望闻柳离开的人,可闻柳想走,强留他在这儿他永远都不会快乐。
对不不想留在这里的人来说,这诺大的王府就像是一个永远也逃不出去的囚笼,有的人或许能适应,可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适应不了。
严宴是真心把闻柳当朋友,严宴希望他好,希望他快乐,希望闻柳自由自在。
所以他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故意不帮闻柳。
“闻柳,我……”
严宴看着闻柳,犹豫了半晌,似有些难以启齿。
他犹犹豫豫想了许久,还是没把那句“我能看看你的脸么”问出口。
严宴心里其实是很想看看闻柳的脸的,毕竟这么久了,他连自己的好朋友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而且,他很害怕。
怕闻柳离开后,将来摘掉面具走在大街上,怕他见了闻柳认不出来,怕这万分之一的机会会擦肩而过。
可闻柳不愿意摘面具,即便他再怎么想看,也不应该让闻柳做不愿意做的事。
朋友之间,就是要相互理解,相互尊重。
闻柳看着宴宴,安静的等着他的下文,可等了许久,宴宴也没出声。
闻柳也不催他,就这样静静等在一旁看他发呆,心叹恐怕自己这辈子,再也遇不到一个会比宴宴对他还好的人了吧。
再也遇不到一个像宴宴这样真心待他的朋友了。
虽然他也很舍不得宴宴,但他必须离开这儿。
归隐田园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也是他真正向往的,他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的计划。
等闻柳回过神来,宴宴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闻柳这才轻声问他:“宴宴,你方才想说什么?”
宴宴闻言,回过神来,转头看着闻柳,挤出了一抹笑,道:“没什么。”
他说完,垂了垂眸,在地上捡起个树枝在地上胡乱画了几下,过了许久,宴宴才抬头看着闻柳,一副心事很重的模样。
闻柳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又问:“你有话对我说?”
宴宴想了半晌,点了点头,既然不能让闻柳摘面具,那让闻柳好好看看自己,记住自己总不算过分吧。
“闻柳,你好好看看我,好好记着我,我……你戴着面具,我没看过你的脸,以后在大街上遇到了,可能你摘了面具我就不认得你了,到时候……”
“到时候我要是没认出你,你可一定要认得我啊。”
宴宴说完,又低下了头,颇有些丧气道:“可我的模样以后或许还会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