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摄政王深得朕心【完结】>第69章 娜赫兰

  “朕也给仲父备了礼。”

  沈玥抱着棋子默了许久,方才闷声闷气地说:“朕既不会做手艺活,也没有耐性磨棋子,朕……给仲父备的是礼冠。”

  沈玥从袖子里摸出檀木盒,搁到桌子上。

  萧亦然接过来打开,一个精致的束发嵌宝珠冠,图纸约莫是沈玥亲手画的,因他擅武,为免碎裂,故而没有做中州里时兴的玉冠。祥云麒麟神纹和圆润的宝珠相得益彰,细长的银簪贯穿其中,在温暖明亮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朕记得仲父似乎没有行过冠礼,也没有取过表字,所以朕……”

  萧亦然笑道:“所以陛下这是准备给臣做一回爹,要为臣加冠取字?”

  沈玥被他说了个红脸,仍强撑着嘴硬:“朕……是天下人的君父,国公爷没有给仲父做的,朕来做,也不算辱没了仲父。”

  萧亦然不由得笑了,在外替他抱不平还不够,这崽子竟然连他爹都不满上了。

  “陛下打算给臣取什么表字?”

  沈玥显然早有准备:“靖方。日靖四方,仲父是我雍朝九州镇山河的大将。”

  日靖四方。

  萧靖方。

  萧亦然笑了笑:“是取靖四方、镇山河之意,还是取日月生辉之意?”

  靖方,子煜,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

  真是一对不分你我,日月与卿的好名字。

  沈玥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一眼就被他堪破了,神情微微愣怔着,喉结不自觉地轻轻滚动了一下。

  “都……都有点吧。”沈玥心虚地别过头去。

  萧亦然一把拉过他的手,将珠冠放到沈玥的掌心。

  沈玥愣愣地看着,所以他的年节礼这是被拒绝了?

  因为这个……略显暧昧的表字?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萧亦然就一指头敲上他的头:“乱想什么?陛下既不会亲自做手艺,也不会亲手磨棋子,但发冠总还是能亲手给臣戴上的吧。”

  萧亦然撩开衣摆,俯下身,单膝跪下:“请君父……为臣加冠。”

  沈玥肉眼可见地僵在了当场。

  先前……他究竟是为什么会误以为,他仲父是个不解风情的铁疙瘩来着?

  *

  入了夜,老姜头着人送来了那一盘煮好的素饺子,沈玥抱着盘子也不用筷,就伸手捏着吃。

  虽然瞧着模样是丑了些,但好在馅料不是他仲父亲手调的,所以味道也还不错。沈玥硌了两回牙之后才发现,原来这饺子之所以奇形怪状的,是因为几乎每一个饺子里头都包了红枣和铜钱。

  沈玥虽没见过寻常人家的年节,但也知道这是预兆来年的好运,通常一大锅饺子里才只放一个的。

  他仲父倒好,恨不得他每一口都是好运来财,一盘补足他过去十多年的期许。

  萧亦然也捏了一个饺子,慢慢地吃着。

  “陛下送我发冠,是不是以为我的出身,在国公府是受了许多委屈的?”

  “不是吗?”沈玥愤愤道,“朕虽早早没有了父亲,可朕初降生时,父亲就给我取了字,七八顶礼冠各式样的都有,国公爷甚至连个表字都没有给仲父。”

  “那是因为按照我的出身,是不配取字的。”萧亦然解释道,“后来等到我及冠时,虽然有了军功在身,但已经南下和世家翻了脸,若再行冠礼,这事便会被拿出来反复攻讦。”

  沈玥递给他一个饺子:“没事的。仲父若是不想说,我也不想要知道,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横竖我给你撑门面,等四大家倒了,我便把你封号里的扬字去了,封你做武亲王,再没人敢议论。”

  萧亦然笑了笑:“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坊间不是早就传开了吗?母亲未嫁生我,我其实连庶子都算不上。我的生母是个胡女,没有入过族谱,也从来没进过国公府的大门,甚至连外室也不是。”

  “……仲父。”沈玥担忧地看着他。

  “没有陛下想的那样严重。”萧亦然及时遏止他敏锐的思维,“当年国公爷杀进金帐王庭后,刀斩可汗,鞑挞四分五裂,草原上各个部落今日起,明日灭,势力更迭十分频繁,哈察部就是此时分出的势力之一。这样连名字都没能留下的小部落,在当时虽能勉强自保,经住了几次大的势力吞并,但也是人人自危。

  彼时我的生母,哈察部的首领之女——娜赫兰,在族群的生死存亡之际,将求援的目光放在了名震草原的卫国公身上。她带着几名亲信,打着商贾的名号,来了沧云关,使了些……手段,后来就有了我。

  只是,当她挟子要国公爷出兵相援时,哈察部已经没了。

  鬼赤的弯刀屠尽了部落所有人,甚至剥了人皮做旗,用这样血腥的方式,震慑一干其余分裂的部落,娜赫兰无家可归,被迫留在了沧云关。

  沈玥靠在他的肩头上,感叹道:“世事多无常,她那时候无家可归,举目无亲,大约也很绝望吧。”

  “国公夫人曾经去看过她,愿意看在孩子的份上给她一个名分,迎她进门,只是母亲并没有答应,独居沧云关,抚养我长到五岁,直至离世,我才进了国公府。”

  “她为何不嫁给卫国公?毕竟已经有了孩子,就是做妾,也总比在外没名没分的好。”

  “我母亲这一生,虽行差踏错,又受命运捉弄不曾婚配嫁娶,但她后来带着我独居异乡,也鲜少自怨自艾。旁的我当时年纪还小,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时常对我说,女子这一生,能做的选择很少,既然如今她有了做选择的权利,就不能再用另一个错误,去弥补先前的过错,与其再次介入国公的家庭,她宁愿选择不被虚名束缚的自由。

  于是她也从来没有束缚过我,我幼时被她带着上山骑马,下河摸鱼,日日在田间撒欢玩闹。以至于我五六岁后进了国公府,大字还不识一个,国公爷和嫡母对此都很是诧异。”

  “真的么?”沈玥不可置信地问。

  在他心里,他仲父不说无所不能,但也差不多少,尤其在有今夜这一盘手磨的棋子后,萧亦然伟岸的形象在沈玥的心里迅速拔得比山还高,以至于他说自己幼时不识字的时候,就连沈玥那超于常人般敏捷的思维,一时间也完全无法想象。

  “嗯。当时国公爷和嫡母知道的时候,大约也是陛下这样的神情。”

  萧亦然眉眼间有些许不自觉的笑意。

  “我自幼时,并没有受过什么委屈,无论是五岁前,还是之后在国公府。我那时体弱,七八岁前上学堂的路,都是两个哥哥们轮流背着去的。

  但世人偏偏常爱揣测,说我弑杀暴虐,性情冷血,定是身为庶子自幼遭逢虐待,故而心性扭曲。可见世间传言,多半不可信。”

  门廊上的夜风轻轻地吹来,两人并肩坐在窗下。

  沈玥偏头去看他,除夕夜里萧亦然没有着惯常的玄衣,一身淡青色的长袍将他英挺的身形拢在其中,金玉珠冠束起长发,意外的有几分京中公子的富贵风流。

  他耽溺于萧亦然对他独一份的偏爱和宠溺,敬佩于那一身经风催火折后,仍旧傲然而立的铮铮铁骨,甚至沉迷于他锋利俊秀的眉眼下,不经意流露出如美玉碎地般的脆弱。

  他自以为比世上任何人都更了解他仲父,但直到这一刻,沈玥才真真切切地透过他母亲的往事,触碰到了那些令他迷恋的真切的、柔软的灵魂。

  没人比他更熟悉萧亦然被世人口诛笔伐的一生——漠北萧三,一身武将骨,千里单骑,重整河山于将倾,力挽狂澜于既倒,战功赫赫,权倾朝野。

  世人畏他、惧他、背叛于他又无一不想成为他。

  这跌宕起伏的一生,浮沉荣辱,苦难也好,仇恨也罢,他最终选择向自己袒露的,并不是满身的伤疤和磋磨,也并非最能剖白功绩的荣耀和勋章,而是那些他曾经拥有又失去的,为数不多的爱意和温柔。

  就如此刻夜空中的璀璨烟火,鲜活、热烈又美好地向他绽放。

  “……仲父。”沈玥伸开双臂环住他,紧紧地抱住眼前这个人,和他毫无保留的偏爱。

  萧亦然被他撞了个趔趄,拍了拍沈玥的大脑袋:“别撒娇。”

  沈小狐狸不听,反而蹬鼻子上脸地去拿脑袋拱他的手。

  成年人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的过往和盘托出,这意味着要亲手打破自己经年累月堆砌的盔甲,剖开灵魂的伪装,露出最深层的柔软,完整地交付到另一个人的手中——“你看我曾经这样生活过”“你看我曾经也这样无措”,是比托付性命更深一层的信任。

  尤其是如他这般,以一己之身与整个世道抗衡的人,沈玥显然明白他能卸下那层厚重的心防,对自己袒露心扉究竟有多不易,于是愈发有恃无恐地靠在他身前撒娇讨宠。

  萧亦然被他蹭得没脾气,沈玥炽热的体温靠过来,就像在寒冬腊月里拥住了一团烈火。

  萧亦然递给他一支燃着的香烛,两个人一同去点庭院里的焰火。

  沈玥捂着耳朵,看着烟花从眼前升起。

  五彩炎炎的光辉在夜空中华丽地跃动,强烈的花火就像盛着华彩的宝石,将他和身边的人照得熠熠生辉。

  二人绞干的发丝在寒风中飘舞着,被凛冬的风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他先前要赖进王府过年的时候,从未想过这个年节会是如此温暖且绚烂的。

  毕竟就在中秋时,整个武扬王府还荒凉的就像是久无人居的废宅,就连他仲父的床板都是冰冷又坚硬的,才几个月的功夫,这里就热闹地像从未被这个世道辜负过一样。

  沈玥恍然生出几分庆幸。

  人之一生,如逆旅行客,前路多艰,回望来路时,难免唏嘘感叹自己于各种因缘际会,世事磋磨而面目全非。

  沈玥很庆幸他仲父从不曾被天门血仇、世道偏见而摧毁了底线,庆幸他从不曾因复仇而变得偏执又疯魔,庆幸他一直像那杆永不弯折的军旗,不合时宜地镇守着他身后的城池堡垒。

  庆幸他从未向卑下的尘世低头,才能在千帆过尽后,内心仍有如此温和柔软的爱意,才能于波云诡谲下,守住了喧嚣热闹的万家灯火。

  庆君抱有金石志,终得云开见月明。

  纷纷扬扬的大雪在夜幕的最深处飘然落下,逆着炽热的焰火,落在彼此的发间和眉梢。

  沈玥笑起来:“下雪了!”

  长夜过半,子时将至,纷纷暮雪笼罩着无边无际的黑夜,无数欢呼声从中州城的上空升起,在大雪中此起彼伏的欢呼着。

  新岁启封,大境呈祥。

  沈玥慢慢地偏过头,烟火在他的脸上照出明亮又温暖的光。

  “仲父,新岁安康,平安喜乐。”

  *

  这一年的除夕夜里,沈玥虽没来得及亲手在他仲父的府邸堆一个大雪人,但好在萧亦然再了解不过他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性子,一早在冰窖里给沈玥雕了个玉兔抱珠。

  红红的兔眼睛是拿山楂球做的,哄得小皇帝龙心大悦。

  除夕的后半夜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大雪和漫天绚丽的焰火,无异于是清扫障碍最好的遮掩。

  无数个狼牙焰火令从中州四城的各个角落里腾空而起,在御书房的大沙盘上连成一条缜密的红线。

  严卿丘的出逃所暴露出的城摞城,由陆炎武亲监缇骑审讯,中州其余民宅内下挖的地下城相继被掘出,掏空了内里埋藏的火药,将被掘出的地下城池重新填埋。

  地下城池埋藏的火药数量之巨,远超那日谢嘉澍一艘牵引船火药十倍,令人咋舌。

  沈玥自沙盘模拟了地下城池炸开的后果,其挖掘位置刁钻,点面相连,接逍遥河,一旦尽数引燃,则爆炸必然引起河水倒灌,倒灌倾淹之处尽是中州民宅最密集之所。

  以万千生民性命相要挟,其心不可谓不狠毒。

  这一夜,烟花盛放如雨,荫庇四城。

  中州的百姓们,在这样安静的热闹中,浑然不觉地渡过一场平安的年节。

  *

  年节一过,中州风云聚会。

  九州学子纷纷踏着二月春入京,赴这一场三年一度的盛会——琼华夜宴。

  年前河道得开,不少南方的学子搭乘扁舟而来,考生人数较之以往多出一倍,各个客栈驿馆皆人满为患,中州六坊放开大半,鼓楼前后也搭了不少棚舍,供应试的考生暂居。

  九州自治,乡试遴选水平不一,故会试前需先至国子监上呈文一篇,与翰林当庭辨对议题,若有语不达意、含混不清者,则不予会试。

  呈文辨对虽不纳入会试评级,然每年卡在这最后一关的学子不在少数,故而开始辨对的第一日,几乎大半的考生都会前来,相看今年辨对的翰林身份,偏好的文章类型,以作准备。

  一众学子将国子监前围了个水泄不通,连根针都插不进去,然上前呈文辨对者则寥寥无几。

  “前头的传回来了,今年的辨对阵仗不小,除却两位翰林外,竟还有都御史季贤和礼部尚书李大人!”

  “可是做《山河社稷图》的那位季贤季大人?季先生一手好丹青九州皆知,可辨对……”

  有人提出质疑,当下便有考生愤愤驳斥:“先生当年连中双元,是当朝首辅都看中的贤能,只因最后琼华宴上的那一手《山河社稷图》过于惊艳,这才埋没了才声。”

  “季先生连当今天子帝师都做过,怎的还不配与你辨对了不成?”

  “就是!你如此擅辨对,不若你也中个榜首回来给我们看看!”

  “……劳驾让一下。”

  众学子义愤填膺,一时无人理会,陆飞白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大声道:“劳驾让一下,我要进去呈文辨对。”

  人群一时静默,众人纷纷朝他看过来,不知是哪个说了句:“……是铁笔判官的独子。”

  众人立时避之如洪水猛兽,在他身前纷纷让开约二人的通道。

  若在先前,他或许心里还会咯噔一下,陆飞白只是微微颔首致谢,从容地顶着众人目光,穿过人群,至门口处抽了签。

  “——丙四。”

  陆飞白将签放下,登记入场,呈文辨对。

  众人见他入场后,方才出声议论:“丙四……是哪位大人来着?”

  国子监旁的小巷里,袁征被七八个壮汉围在中间。

  他从容地微微晃了一下头,避开刀尖的反光,后撤半步,轻巧的一个转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地面飞跃而起,膝盖猛地击中正前方人的太阳穴,后腰刀锋同时出鞘,一手握住刀柄,连刀带鞘扫在后方人的脖颈上。

  一击即中,袁征并不恋战,箭步跃起,仿佛一道残影,瞬息跳出了包围。

  袁征随手甩了下刀尖上的血珠:“喂!你们是谢家哪个分舵的,武艺这样差,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几人对视一眼,并不应答,持刀枪棍棒,一齐来攻。

  片刻后。

  袁征蹲在地上,拿为首那人的衣裳仔仔细细地擦着佩刀。

  “回去告诉你们谢当家,若他再敢打陆飞白的主意,小爷就带着北营的铁甲,亲自去抄了他的家。”

  “——滚!”

  袁征佩刀入鞘,走出窄巷,陆飞白已辨对结束,正被几个同窗围着,讨教经验。

  “丙四是礼部尚书李大人,因我做的文章是《与君书》,觐谏君上赈流民之难,故而李大人问了我些许见解。”

  “那你怎样答?”一人急切地催促道。

  陆飞白耐心道:“我便答了一句文章里的话:流民之难的关口是——官道不通之弊,地方懒政之罪。”

  “好!说的好!”

  学生们顿时兴奋道:“难怪敢做第一个辨对的,这破题之言着实漂亮!”

  袁征整整衣裳,捧着一包状元糕,挤进人堆里:“小白!我清早去福兴斋排队抢来的,你快吃一个接状元运!”

  陆飞白笑着捏了一块放到嘴里:“只是呈文辨对而已,还不是会试呢。”

  “会试要考整三天,到时候,我再去找王爷讨一根参给你滋补!”

  “我虽不习武,但也做活的,没征哥儿想的这样娇贵。”

  二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人群里一儒生一五一十地将他方才说的话记录在册,走进方才混战的窄巷里,一并递给了那几个鼻青脸肿的谢家人。

  谢嘉澍这些时日已是焦头烂额,须发尽白。

  年节前,随着千万两珍宝一并消失在江北的那一万铁甲军,如同剑悬颈上,一触即发。

  除夕夜,中州禁卫全数出动,一夜之间将这些年他与严家联手开挖的地下城池尽数铲除,他可威胁中州的最后一柄利刃就此斩断。

  朝堂之上,自十六日朝会重开后,谢嘉澍一直多方奔走,群臣联名上书对皇帝施压。

  然而,如今的文官朝廷内部,互相攻讦不断,压了半个月的弹劾奏章几乎有上千之数,谢家这点商贾事,直接被埋在了一干奏对之中,无人问津。

  最要命的还是天下人的悠悠众口,恰逢琼华宴九州学子入京,中州六坊雅谈会客间,都是铁马冰河官道被劫的消息。

  事情越传越离谱,已有不少分舵上报,九州地方上蠢蠢欲动,已有官差打着抓贼的名号四处寻找丢失那批珍宝,就连沿途的驿站也被接连攻破几处,死伤过百。

  铁马冰河的百年封锁,靠的是杀伐果决,恩威并施,但那些被封锁、活埋所掩盖的经年罪孽永远都不会真正的消失,终有一日,会以更爆炸性的态势卷土重来。

  而这一天,随着新的一年,悄然降临。

  千万财宝的劫掠一案,令过往固若金汤的封锁如千里大堤,一朝决口,再也堵不住天下人心所向。

  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铁马冰河在一夜之间,走入绝境。

  “父亲!陆判官家的那边有着落了!”

  一声清脆铿锵的女声从外头传来,守在门外的护卫纷纷躬身:“二姑娘。”

  谢班仪快步走进来,谢嘉澍正对着九州地图相看:“二丫头,先前不就叫你走,怎的还留在这儿!”

  “眼下姜家叛了、黎家怂了,皇帝和阎罗又穿了一条裤子来势汹汹,这个节骨眼上,我若走了,父亲如何应付的来?”

  谢班仪轻抚上父亲的后背,替他顺着气,“偏院里那些个分舵主已经吵翻了天,有说要回舵上的,有说要留在中州殊死一搏,刀还没砍下来,自家人先乱了。

  不过陆家公子那儿,这次算是被咱们抓着了实打实的把柄。

  有了他,再加上那姜帆,我们便可去敲登闻鼓,告他萧三监守自盗、劫道夺宝,反置其于死地!”

  作者有话要说: